湯娜娜笑而不語,一腳踩上大概到她臀部高度的圓椅子,舉起手臂,直接從最高處的咖啡豆開始拿,原本一切好好的,但突然一陣啞心感襲來,她因為反胃而有些頭暈目眩……
「娜娜,你怎麼了?」見好友突然屈者身子、單手使力扶住展示架的夾板,她馬上過來關之。
「我頭昏……」
「那快下來啊!」她扶著湯娜娜的身子。
「我想吐……」
「你要吐也要下來才能吐,我怎麼從不知道你有懼高癥?」杜愛慧護著湯娜娜下了圓椅子。
「我沒有懼高癥,而且以這張椅子的高度……」一股想吐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湯娜娜幾乎是一站到地面就往洗手間沖。
杜愛慧等在洗手間門外,好一會才看到湯娜娜好像被人打了一頓的虛弱模樣走出來。
「吃壞肚子嗎?」她關心問道。
湯娜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似乎心里有數,露出無奈又害怕的表情。
「不是嗎?」她們中午吃同一家店的便當,如果娜娜吃壞肚子,那她應該也會中獎才是。
「我想去看醫生。」
「好,你快去吧,我掩護你。」杜愛慧義氣相挺。
「不,我請假好了,今天可能不回來店里了。」
「這麼嚴重?」
湯娜娜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這麼嚴重,希望是她多心了。但是那惡心的感覺又和吃壞東西不一樣,她並沒有拉肚子,但胃里的酸水好像一直往上冒,而她的MC已經遲了快要一個星期……
懊不會……
一回到台北,卓焰自然往咖啡店跑,不過五、六天沒見到湯娜娜,他卻感覺好像有五、六個星期那麼久。
在和別人談正事時,他的思緒偶爾會飄走,自然的想到她,好像她已深入他的血液中,從有記憶到現在,他不曾對任何一個女性有這種急切的渴望。
「三天?」卓焰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娜娜請病假。」杜愛慧也有些擔心。
「她生病了?」
「嗯。」
「不是在躲我?」卓焰自嘲,「她該知道她是躲不掉的。」
「我想應該不是。」杜愛慧把他當成是推心置月復的好友一般,「娜娜頭昏想吐,前天還差一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想吐?頭昏?」
「她沖到了廁所,好一會才出來。」
杜愛慧的話幾乎已證實了卓焰心中的懷疑,湯娜娜又請了三天的假,如果不是嚴重的腸胃炎,那麼……
他要做爸爸了?!
湯娜娜沒有躲。
她相信不管她躲到哪里,卓焰一定有本事可以把她找出來,那麼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說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禁不起折騰。
所以當他的臉出現在她大門邊的監視嚴上時,她干脆開門等他,反正一扇鐵門也阻擋不了他。
一出電梯,卓焰立刻直奔那扇已經敞開的大門。
才五、六天不見,他在湯娜娜臉上看到憔悴與疲累,即使如此,她仍有一種月兌俗的美,此刻的他,本能的看向她的肚子。
「娜娜……」
「進來吧。」湯娜娜轉身,她穿著一件大T恤和一條緊身踩腳褲,看不出任何身形上的變化。
卓焰大步踏進她家,一心想要證實她是否懷孕,他是不是要當爸爸了。
「醫生怎麼說?」
「快一個月。」
「所以……」他聞言大喜,果然他要當爸爸了,他本想要上前去擁抱她,想把她抱起來旋轉一番,可是他不想驚動到她,于是帶著狂喜看著她,「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
「你很高興?」她看著他的反應有些意外,不知道他竟會這麼高興。
「為什麼不?」
「卓焰,我們還不該當爸爸、媽媽。」
「我三十歲、你二十四歲,會太早嗎?」
「我不是指年紀。」
「那是指什麼?」卓焰心平氣和的問著。「我們有一張合法的結婚證書,這個孩子又不是私生子。」
「卓焰,我們有的只是一張證書!」她原本想心平氣和跟他說,但顯然他們的意見分歧。
「還有感情。」
「這才不是愛!」
「愛……」他知道自己絕不不能激怒一個孕婦,尤其是才懷孕一個月的孕婦。「娜娜,那個虛幻的字,我無法給它定義,我只知道我要你、我要我們的孩子,你必須跟我回洛杉磯。」
「你想過你家人的反應嗎?」
「我家人會樂翻天,這是我爸、媽的第一個寶貝孫子,他們會用盡自己的生命去愛這個孩子。」卓焰不假思索的說。
「那我的家人呢?」
「我保證會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好女婿。」他充滿自信地說。
「所以我只要和你去洛杉磯?一切就皆大歡喜,大家放鞭炮慶祝?」湯娜娜喜歡單純,如果一切能這麼單純就好了。
「應該是如此。」
「我不這麼覺得。」
「娜娜,你要對我有信心,有我在,你根本不需要操一點心,我會像是一棵大樹,你只要站在樹下,就可以快樂的過日子。」他就是這種男人,當他的女人可以永遠高枕無憂。
他不明白,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湯娜娜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也不是任何人的財產,她是她自己的大樹,她靠自己提供的養分過活。如果和他在一起,跟他去了美國生活,那她最終會成為一個東方的芭比女圭女圭,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做好他妻子的角色,她就只是卓太太,而不再是湯娜娜。
他是個大男人,他要的、懂的,是女人應該要為他而活,而不是為自己活,更因為他的家世、他的雄厚背景,他更加深信女人是被照顧、是被養在一幢什麼都不缺的豪宅里。
她不羨慕那種生活,她自信有嫁進豪門的條件,問題是,一只被豢養的金絲雀,有什麼好快樂的?
「你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這是緩兵之計,湯娜娜知道不能和他硬著來,她要考慮一下肚子里的寶寶。
如果只跟著她,這孩子可以很自由的發展;但若生長在卓焰及他的家庭,孩子想必從小就得出類拔萃、與眾不同才行。
那種壓力,想必裘震風的感受最深刻,一次失誤都不能有,一次失敗都不能發生,那樣的人生,對她和孩子,都是折磨。
「你要考慮什麼?」
「跟你回洛機磯的事。」湯娜娜說謊。她已在心中默默決定,只要他一走出這個門,她會馬上收拾行李,總有地方可以先躲一下。
听到她終于軟化態度,他整個心情為之放松。
「醫生還說了什麼?」他小心扶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胚胎還在發育中,一切要小心。」
「要不要住院安胎?」卓焰很慎重其事的問。
自從回台灣後,湯娜娜第一次沒有保留、沒有任何壓力的對他開心的笑著,放松了他的戒心。
「小心是必要的,但安胎就太夸張了。」湯娜娜取笑他,「你以為生命那麼脆弱?」
「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你怎麼知道你在其他地方沒有孩子?」湯娜娜和他開玩笑,既然決定要躲起來了,她的態度就比較輕松。「搞不好全美國的每一州都有你的小孩。」
「我向你保證沒有。」卓焰肯定答道︰「我從來沒有讓任何女人懷孕過,我很小心的。」
「那我……」她很是懷疑,為什麼她是特例?
「當我們在那二十四小時開放的教堂結婚後……」他咧臉一笑,超有魅力,「我根本不覺得避孕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或許,他在那時就已認定湯娜娜是他孩子的媽。
她的心這一刻好暖、好感動,這個男人真的沒有不好,或許他就是太好了,好得太不真實、好得令她無法承受。
她想要普通男人,想要條件一般、什麼都一般的男人,可是一堆這樣的男人追她時,她又都無法看上眼。
咖啡店里那些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來來去去,她也許著和他們交往,總是一次、兩次之後就索然無味。
而他,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她認為他夠格、卻又怕接受他,因為他的世界,對她和孩子而言太有壓力。
「給我兩天考慮吧。」她在拖延時間。
「在洛杉磯我有一切資源可以照料你,愈快回去愈好,況且,你的家人也在那里。」
「我想想。」她笑笑回答。
「下次產檢,我要陪你去。」
「好……」這當口她什麼都答應。
「我要參與這個孩子成長的每一個過程,哪怕──」卓焰的眼神充滿父愛,「他還只是一個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