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伏日牽著柳霜染緩步走回王爺府,沿路,兩人不斷听著人們談論柳家的命案及王大三人發瘋的事。
柳霜染又听見柳家的事,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但是,現在她又能替柳家做些什麼呢?
柳霜染暗自嘆氣。要是她也像伏日一樣厲害,說不定就可以幫上忙了!
「伏日少爺、霜染姑娘。」尚武在看見兩人踏進府內時,立刻出聲叫住他們。
「什麼事?」伏日問道。
「柳三小姐來訪。」尚武面無表情的答道。
「三姊?」
「柳似畫?」
伏日及柳霜染同時出聲,彼此對看了一眼,才由伏日開口問道︰「她來做什麼?」
「柳三小姐據說是驚嚇過度,特地來找霜染姑娘說說話的。」
「驚嚇過度應該找神婆收驚去,找霜兒說話能做什麼?」伏日才不信那個柳似畫是真的想來找霜兒說話,她一定有什麼詭計!
柳霜染一听是柳似畫來找她,心中便有種抗拒的感覺,因為柳似畫也喜歡伏日,前幾天還要自己替她制造機會。
一想到有人跟自己一樣喜歡伏日,她心里便有種酸酸癢癢的難受感,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想見叫尚武打發她走便是。」伏日在柳霜染耳邊說道。
「我、我……」她確實不想見柳似畫,因為她很害怕柳似畫會跟她搶伏日。這樣的想法好像很自私,但是,她真的不想把伏日讓給別人,即使是她的姊姊也一樣。
「尚武,你去把柳似畫打發掉,就說我不準霜兒和她見面。」伏日見柳霜染一臉為難的模樣,遂下令道。
尚武領命而去。
「三姊應該會很生氣吧!」柳霜染喃喃道。
「她生氣也不關我們的事呀!」伏日笑著安慰她。
「伏日,我很自私。」柳霜染低著頭說。
「很自私?」會嗎?
「嗯!三姊也喜歡你,但是我不想把你讓給她。」柳霜染說著,耳根慢慢浮現暗紅。
「你這樣做本來就是對的。」伏日抱住柳霜染,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道︰「要是你把我讓給她,我才會生氣呢!」
「伏日,三姊長得很漂亮。」
「有我漂亮嗎?」伏日冷哼。
「沒有。」柳霜染听了伏日的回答,嘴角揚起笑了出來。「可是她比我漂亮很多耶!」
「那又怎樣?」
「為什麼是我?」柳霜染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她想知道的是伏日為什麼會喜歡上像小草一樣不起眼的她。
「因為你比較笨。」伏日伸手揉亂她的發。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扭動著想逃開伏日的「魔掌」。
「我知道。」伏日點點頭,低頭貼近她,邪邪的笑道︰「我也不會想親吻一個小孩子的。」
話音方落,他的唇便貼上她的,細細啄著,然後由淺啄轉為深沉綿密的熱吻,熱切的吸吮著。
火熱的溫度從唇畔傳來,她雙腳一軟,癱在伏日懷中,任他予取予求。
好半天,伏日才勉強將自己從柳霜染唇上移開,粗啞的喘息著。
「我覺得我們應該要趕快成親才是。」伏日嘆氣。再這樣下去,他大概會成為第一只因欲求不滿而亡的笨狐狸。
柳霜染雙頰發紅,任由他抱著,沉默了好一下子,小手模著懷里的荷包。
「伏日。」她忽地出聲。
「嗯?」
「緋雪姊姊說,那塊白玉是定情信物。」
「……她怎麼會跟你說這個?」
「所以,你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喜歡上我了,是不是?」她抬頭問道。
某只狐狸聞言開始東張西望,企圖轉移話題。
「唔——听說今晚廚房有做竹筒雞,我先去看看。」可疑的紅暈爬上俊美的臉頰。
!他干嘛要害羞啊?伏日在心中鄙視自己。
「伏日,我喜歡你。」柳霜染有些羞怯的說。
「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他低聲喟嘆。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喜歡她很久很久了!或許就在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她給偷走,再也要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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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個小女孩!
他皺眉,看著不遠處的樹下縮成一團抽抽噎噎哭著的小人兒。
這幾日他路經蕪湖城,老是看見這小女孩窩在某處哭泣。
他轉身想離開,狐狸天生的慵懶是不容許他去多管閑事的——要是一管管出麻煩甚至是個大包袱,豈不是自找罪受?他是只精明的狐狸,才不會做糊涂事呢!
就當沒看見好了!
但,為什麼他的腳步卻一直跨不出去?今天再不回去,尋到的解藥一定會來不及交給亦葭,到時候亦葭一定會氣得四處追殺他。
「我、我也想跟你們玩……」
他听見背後傳來小女孩怯怯的聲音。
第一次看見她,是他到蕪湖的第一個晚上,那天晚上他隱身出外閑逛,就發現一顆小小的「球」在哭。
這可新奇了,狐狸從不知道有「球」是會哭的,一時好奇便走近去瞧,這才發現原來是個小小女孩兒呀!
當下,他轉身就想走,一個半夜在外頭哭的女孩還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心。
再次見到她,是兩天後在白天人來人往的早市。
他又看見很眼熟的一顆球蹲在角落,只是,這次小女孩不是哭,而是張著她晶亮的大眼楮,抱著一只被打得體無完膚的小狽心疼的撫模著,嘴里還念念有詞,「不痛不痛!傷明天就會好的。」
他听得直想笑,那麼嚴重的傷怎麼可能明天就會好?不死就萬幸了!
而小女孩懷中的小狽似乎是看見隱身的他,嗚嗚的低咆著,很緊張的樣子。
他施了個術,讓那只受傷過重的小狽睡著,並減輕它身上的疼痛。
小女孩顯然沒發覺小狽已經睡著,兀自對著小狽喃喃自語,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在意一旁經過的路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瞧著她。
她很寂寞吧!
她是乞兒嗎?衣著破爛,又老是蹲在路邊,看來應該是了!要不要施法替她尋戶好人家呢?
他讓自己心中的念頭嚇住了!
他一向習慣獨來獨往,對任何事情都好奇卻只當戲看,從來不會過分熱中投入,即便看見什麼人倫悲劇,他也沒什麼感覺,反正不關他的事呀!但是,他現在居然會想要幫一個小女孩找戶好人家,他是不是生病了?
「喂!把那只狗交出來!」霸氣又嬌女敕的嗓音突地打斷他的思緒,他飛快往發聲處看去,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她正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前方抱著小狽的小女孩。
她身邊還圍了幾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有男有女,臉上都流露著稚氣,卻一臉凶神惡煞,好似壞人的樣子。
是他太久沒到凡間了嗎?怎麼現在的孩子越來越可怕了呢?
「可是、可是它已經受傷了。」衣著破爛的小女孩緊張的說。
「閉嘴!叫你給我你把狗給我就是了!有你唆的余地嗎?」
「不、不行!」小女孩堅決反對將小狽交給眼前的女孩。
「你說什麼?你是想回去被爹爹痛揍一頓才甘心是嗎?」漂亮女孩生氣的質問。
「不!不是!」小女孩搖搖頭。
「那還不把那只死狗交出來?」漂亮女孩凶惡道。
「可是……」小女孩還是緊緊抱著懷中小狽,沒有要交出它的意思。
「你們去把狗搶過來。」漂亮女孩見狀,吩咐站在旁邊的其他孩子。
「別、別過來……」小女孩害怕的抱著小狽不住往後縮。
幾個听了漂亮女孩吩咐的男孩子不懷好意的走近,粗魯的踹開小女孩,用力將她懷中的小狽扯出來,其他人也圍上,拿著棍子狠狠的往小狽身上打去。
「不要打!不要打!」小女孩急著護在小狽身上,被不停落下的棍于打個正著。
他皺眉,施了個法,讓已經昏迷的小狽忽然清醒,並發狠似的狠狠的朝著打它的人咬去。
丙然,那些壞孩子都逃了,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小狽和受傷的小女孩。
一人一狗就這樣縮在角落。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心中不住版訴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天下事何其多,不是他一只狐狸可以管得完的。
第三次見她,是第二天的事,她仍是縮在街道角落,懷中抱著冷冰冰的小狽尸體,不哭、也沒說話,只是那樣靜靜的、靜靜的任街上的大人把小狽尸體帶去掩埋,然後不發一語的繼續縮在角落,看著遠處玩得很開心的孩子們。
當下,他心里堅硬的一角開始崩落,柔軟了起來,就為了這個神色茫然、老是被欺負卻又有著美麗眼楮的羞怯小女孩。
他從竊竊私語的路人口中知道,原來小女孩不是乞兒,她是蕪湖城富商柳有財的第四個女兒,但因為她的母親只是個下人,連妾的身分都不是,所以她這個四小姐自然而然也被當成下人看待。
唉!
他嘆了口氣,回身舉步朝樹下的小女孩走去,晚個一刻鐘回去應該沒什麼關系吧!
「你在哭什麼?」
然後,他听見自己的聲音,很溫柔的說。
小女孩抬頭,愣愣的看著他,好半天沒說話。
含著淚水的晶亮大眼楮就這樣眨也不眨的、專注的看著他,讓他的心莫名的悸動起來。
原來自己喜歡得那麼早啊!
伏日慵懶的躺在床上回想著與柳霜染初遇的經過。
當時他便有種沖動想把她一起帶回無蒼山,但卻顧慮到她母親不見得會讓她跟他走,只好留下跟了自己三千年的靈玉,替她擋擋一些小災禍,也順道借著白玉的靈力得知她的近況,還因此被緋雪譏笑是變態。
回到無蒼山後,他時常想起在人間的那個叫做霜染的小女孩,滿腦子都被她的大眼楮給佔據,不得安寧。
伏日勾唇輕笑著,心情很好的閉上眼楮。他沒料到一向害羞的霜兒今天會這麼勇敢的說出自己的心意呢!他還以為得再等上好些日子,他的霜兒才會克服羞怯,然後大方的告訴他「我喜歡你」或「我想嫁給你」之類的話。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畫破寂靜的夜幕。
是霜兒!
伏日聞聲一驚,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就瞬間移形到柳霜染的臥房前。
「霜兒,你怎麼了?」伏日攔抱住沖出臥房的柳霜染,擔心的看著披頭散發、眼神恐懼不安的她。
「蟑螂。蟑螂……好多蟑螂……」柳霜染發抖哽咽,語氣微弱的緊抓著伏日,像個快溺死的人緊緊抓著唯一救命的浮木一般。
柳霜染臉色慘白,身子抖得像落葉一般,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
伏日心疼的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撫她,眼神凌厲的朝她的臥室看去。
「怎麼回事?」
緋雪、朱定恆及尚武也趕到了,三人一臉不解的看著伏日。
「那是什麼?」緋雪見伏日的視線落在臥房內,也跟著看去,卻看見一堆密密麻麻、黑黑小小的東西正快速移動著,爬滿柳霜染的臥房。
「蟑螂。」朱定恆語氣沉穩,但訝異的神色卻表露無遺,那臥房里少說也有好幾千只蟑螂。
好惡心!
「難道是柳似畫動了什麼手腳?」緋雪想起今天柳似畫要求一定要到柳霜染的房間等人。
「可惡!」伏日瞪著臥房內的蟑螂,殺氣騰騰,他一定不會放過柳似畫還有那個養蟑螂精的老女人。
伏日自袖中拿出一撮白毛,雙手結式,口里不斷念著古老的咒語。
「怎麼你們都習慣拿自己的皮毛來施法?」朱定恆好奇的問。這樣的施法方式他曾看過緋雪用過幾次,該不會是所有的狐狸都這樣吧?
「修煉成妖的狐狸皮毛中有著靈力,可以用來打開各種結界或下咒術,很好用呢!」緋雪隨口回答自家相公的問題,不然伏日現在這麼忙,也沒空回答他。
「聞我聲者,听我令行,去!」伏日喝道,並扔出那撮白毛。
只見白色毛發輕輕飄落進臥室內,瞬間起了很大的變化。
先是蟑螂都靜止不動,接著,一陣白色煙霧慢慢由白色的毛發中飄散而出,彌漫整間被蟑螂佔領的房間,久久沒有散開。
餅了約莫一刻鐘,白色煙霧漸漸退去,原本黑壓壓一片的臥房,瞬間又恢復原本干淨的模樣,仿佛從來沒被蟑螂入侵過。
「那些蟑螂會跑到哪里去?」朱定恆咋舌的問著緋雪。
「誰放的咒,就跑到誰那里去。」伏日一臉陰狠,平時的俊美慵懶已不復見。
朱定恆搖搖頭,看來柳家的三小姐慘了!
丙不其然,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聲淒厲無比的尖叫聲從王爺府隔壁的柳家傳來,听那聲音似乎是柳似畫沒錯。
「霜兒,沒事了!」伏日輕輕拍著她無神茫然的臉蛋,柔聲的叫著她。
「有……有蟑螂、蟑螂……好多好多……」柳霜染無意義的重復著「有蟑螂」這一類的話,完全沒把伏日說的話听進去。
「霜兒、霜兒,我把蟑螂趕跑了!」伏日抱著柳霜染,輕輕的說著。
天!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早知道柳似畫待過霜兒的房間,就該立刻替她換間房間,不讓她繼續住下去才對!
「霜兒,沒有蟑螂了!我把蟑螂趕走了!」伏日安撫著,每拍一次柳霜染的背,就告訴她一次,蟑螂被自己趕走了!
柳霜染在伏日輕柔的安撫之下,因受到驚嚇而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大眼楮里漸漸恢復了些許神采。
她慢慢的轉頭看向自己方才飛奔而出的臥房,心有余悸的顫抖著。
「霜兒,沒事了,真的。」伏日貼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深怕又嚇到已經脆弱不安的她。
「剛剛、剛剛……」柳霜染指著臥房,顫抖著,卻無法將想說的話語說全。
「我知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伏日柔聲哄著。
「伏日,我好怕、好怕。」柳霜染緊緊抱著伏日,不願意放開。
「別怕,我就在這兒。」
「伏日……」柳霜染突地兩腿一軟,癱倒在伏日懷中。
「霜兒——」
柳霜染拉著伏日衣袖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便失去意識,昏了過去。而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絲印象,便是伏日驚慌失措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