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欣綸說他太難溝通,堅持要和他分手,連新家都還沒搬進來,她說不要就不要了,到頭來他只好一個人搬進去住。
那時,柏日曜剛升上小隊長。很少出外勤,坐辦公桌和開會的時間變長,大小事都要管,工作也比以往忙碌。至于愛情失意,男人還能怎麼做,也只能靠工作和時間來療傷止痛。
棒了半年,他T大橄欖球隊的同學被父母逼著去相親,听說對方也是被逼的,兩家都是富豪的金融世家,一心想要子女結婚聯姻,故意安排兩人到五星級飯店吃晚餐。
大學同學早就有固定的女友,兩人的愛情不被男方的父母認同就是了。于是,柏日曜替他去相親,還被規定六點過去。要在餐桌前坐滿三個小時,拿發票回來當證據。
然後,那個晚上,柏日曜就這樣遇見應曉曼。
應曉曼坐在事先預訂好的相親桌,不等柏日曜就坐,她已經自己先點好餐;柏日曜坐在她對面整整三個小時,她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不吭地就這樣坐了三個小時。
難怪他同學說不管誰去都好,那女人是個怪胎,根本不在乎坐在對面的是誰。論風評,大家都說她講起話來口無遮攔很狠毒,相親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每一次都帶著看好戲的心情,想把相親的對象嚇跑。
第一次,柏日曜根本不知道她說話狠不狠,因為她真的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只是那雙炯亮如貓般神秘的雙眼猛盯著他,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大部分的人都討厭沉默的氛圍,會忍不住靶到尷尬,喜歡打破沉默找話來講;但如果要比沉默,沒有人比柏日曜還擅長。
大概因為他和柏旭天是雙胞胎的關系,兩人從出生就喜歡分工,柏日曜喜歡動手,柏旭天喜歡動嘴兩人的發言權全部由柏旭天一個人包了。
柏日曜和應曉曼用餐,只有刀叉踫撞餐盤的輕微聲響,靜寂彌漫,兩人目光偶爾相交,表情挑釁、冷漠或暗中觀察,就沒有其它的互動了,更不要說有言語交談。
享用完五星級飯店的餐點,隔了三個小時,一直到走出餐廳門外,柏日曜才開口問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以為應曉曼會搖頭拒絕,準備當一整晚的啞巴,誰知道她竟然一口說好,那聲『好」,還是當晚發出的第一個聲音。
他們去飯店的地下停車場,要上車前,她忽然問︰「你不是在投顧公司工作的吧?」
柏日曜愣了一下。在投顧公司工作的是他同學,事實上他本來就沒假扮的意思,只是以為她對他是誰並不好奇,也就沒多解釋。
「對,我是替我同學來的。」柏日曜拉開車門,上車前隔著車頂問︰「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看你的穿著。」投資顧問不會戴潛水表、穿棉質的格紋襯衫,還把袖口卷到手肘處,也不會穿Timberland的登山鞋到五星級餐廳吃晚餐,她還注意到他穿的運動外套很舊了。
在車內,柏日曜問她家住哪里,應曉曼竟然回他︰「去你家。」那雙眼楮狡猶地凝視著他,想看他的反應。應曉曼外表長得甜美漂亮,態度卻非常高傲,反正她從頭到尾就是一副想嚇他的模樣,偏偏柏日曜的神經線很粗,心髒也不怕受到驚嚇,冷硬的五官、嚴厲的嘴角還因為她奇怪的言行而流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後來,回到柏日曜的住處,他看著她踢掉腳下的黑色高跟鞋,隨手把披肩丟在沙發上。她穿了一件價格昂貴的黑色禮服,露出潔白縴細手臂,以及整個光滑白皙的背部。走路時,她的裙擺搖曳,眼神聰慧地環顧著四十坪的公寓。
一看就知道家具都很新,用色鮮明,選擇的質材非常細膩,透著女性化,總之完全不像柏日曜這種粗獷的男人會選的東西。「女主人呢?」她問。
「跑了。」柏日曜簡短回答,然後問︰「要喝什麼?還是妳只是想看看?」
「我想喝香檳,但我猜你沒有。」應曉曼走進廚房,拉開電冰箱,發現只有可樂和啤酒;拿出一瓶啤酒,在流理台的架子上看到開瓶器,隨即用它把啤酒打開。
應曉曼整個動作非常自然流暢,好像她不是第一次到這里,然後她把啤酒遞給他。柏日曜喝了一口,她又把酒瓶拿回去,然後就著瓶嘴也喝了一口,絲毫不在乎他已經喝過了。
假如柏珈穎的態度這麼狂妄,他早就好好教訓她了,但這女人又不是他妹妹。
他對應曉曼第一次見面的印象,覺得她個性一定任性得要命,而且自以為很聰明(大部分的罪犯都有這個毛病),想法太多,多到很復雜,難怪會被視為怪胎;但他同時也注意到她雙眸美得出奇,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身材嬌小,凹凸有致,重點是她的舉動引起他一連串的好奇,讓他像獵人似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到底想做什麼。
還有,他們中間有很強的吸引力,強到他無法輕易忽略的地步。
「要參觀臥室嗎?」柏月曜眼神冷靜,毫無表情地問。
應曉曼正在喝啤酒。忽然回過頭看他一眼,那眼神分明覺得他這麼問好蠢,甚至還噗哧笑出聲音。
「有何不可?」越過他,她先走進臥室,看了一眼整張玫瑰花星羅點綴的床單,又忍不住笑了。
後來應曉曼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這種男人的生活好糟糕,竟然女主人都跑了,還一直睡在她挑選的床單上。
是神經太粗?還是對情感灑月兌?或是懶得更換?
當時應曉曼說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今晚自己想要這個男人。
應曉曼毫不遲疑地拉開黑色禮服側邊的拉鏈,然後讓兩邊荷葉滾邊的肩帶滑下手臂,禮服緩緩沿著曼妙的身軀滑落,在腳邊形成一團縐褶。
她就是一臉傲慢挑釁的表情,柏日曜凝視著她;她穿著剪裁精致的內衣褲,她姣好柔美的軀體站在暈暗的光線中,更顯得誘人;他眼神愈來愈熾熱,深邃的雙眸變得黝黑發亮,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坦克壓境般朝她而來。
應曉曼完全沒有懼色,反而大膽地吻他。沒多久,她就大大方方搬來,直接殺進他的生活。柏日曜反對第一次約會就上床,也警告妹妹柏珈穎別這麼做;假如第一次約會就上床,沒有人會對這段關系認真,除非她只是想玩玩不想認真,否則別這麼做。
柏日曜和應曉曼卻犯了這條不成文的規定,所以柏日曜一開始也以為應曉曼對他不是認真的。
柏日曜坐在床緣,沉靜地凝視著熟睡的應曉曼。剛才在累到睡著前,她問他︰「該把你帶回家介紹給父母認識,告訴他們我有男友,不必相親了,還是只把你當『炮友』就好?」
「炮友」這兩個字讓柏日曜濃眉皺成一團。如果是柏珈穎,他早就痛罵她一頓了。當下他只說︰「女生講話不要這麼難听。」
「是事實的話就不怕難听。」應曉曼聳了聳肩,完全不在意。「還是你想換另一個比較體面的字眼,例如性……」刻意深思用字遣詞的模樣。
「不要說出口。」柏日曜沉著聲音警告,知道她會口無遮攔,愈講愈夸張。應曉曼微挑眉,只是笑,沒說話。
「妳爸媽不會喜歡我。」應曉曼的父母是某證券公司集團的高階主管,他們喜歡應曉曼和從事金融業有關的社會精英來往,柏日曜刑警的工作和他們要求的條件差太多了。
「沒有必要討好他們。他們喜歡的,我從來都不喜歡。我在我家已經很習慣被當成異端處理。」應曉曼喝著雞湯,看著他沉默為難的表情。「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理解,我不會怪你。」
「我沒說不想去。」柏日曜當然不是怕事的男人,只是很意外應曉曼竟然會想把他介紹給父母認識。「看妳的安排,妳覺得什麼時候適合,我就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找一天適合的時機,你跟我回家。」她說。
「只有這個問題嗎?」柏日曜問。
「對呀,不然我們還有什麼問題?」她故意天真甜美地反問。
假如只有這個問題,應曉曼也沒必要逃到這里來,柏日曜又不是白痴,當然知道不只這個問題,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前一天都很正常,應曉曼卻忽然半夜一聲不吭地離開。當晚,柏日曜發現之後立刻失眠,他以為又來了,老問題重復發生在他身上,像應曉曼這種變化多端的女人,不是更容易感到和他一起生活無趣,心生厭煩?
當下以為她會在逃走之後,打電話來提分手。
現在想想,雖然應曉曼嘴上說不在意,說什麼她原本就喜歡闖進別人家里,住在不是自己挑選的家具中,反而別有一番樂趣,感覺就像侵犯某人的過去。
但是,讓應曉曼一直住在前女友挑選的家具里,還是太勉強了。
不只勉強,任何女人都會覺得有些離譜。透徹想過後,柏日曜才沒直接把應曉曼載回家。還是等屋子重新裝潢好,再讓她住進來。
既然決定了,柏日曜就立刻展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