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韜根本等不及她將話說完,不禁迅速轉頭看向上官傾雲。
「宰相,這是怎麼回事?」天啊,難道他父皇的風流情史,他金鉉王朝有史以來最大的皇家秘密,其實早就被人發現了?
捂著前額,皇甫韜只覺得目光發黑,腦門昏眩,而一旁的上官傾雲,卻還是那八風吹不動的模樣,俊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動。
「微臣不慎,願憑皇上責罰。」他雲淡風輕地說著,仿佛像是談論天氣一般自然,既不試著解釋原由,也無任何懊惱。
「有什麼好責罰的,不過就是青樓嘛。」入銀鈴般的笑聲,忽然插入皇甫韜昏眩的意識里。「上官大人不也常上青樓,有什麼大不了的。」
唔,她還當他是打算金屋藏嬌呢,沒想到他自芙蓉香帶回來的美人兒,竟然是個庶出公主,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曲折?
莫非他三番兩次的造訪青樓,其實是為了尋人?
月光下,輕靈水眸滴溜溜的一轉,印喜有意無意的瞥了上官傾雲好幾眼,眼眉之間有藏不住的喜色,仿佛像是非常高興听到這個消息。
暈眩中的皇甫韜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他又驚又喜的看著印喜,非常不恥下問的求證︰「宰相上青樓?」他有沒有听錯?喔,快!快!快告訴他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他想的那種意思?
他金鉉皇朝的棟梁,他的護國良相,竟然經常涉足青樓?
天,不可能,不會的吧?這真是他登基上位以來,听過最聳動的消息啊!
「喜兒姑娘誤會了,微臣上青樓,只是為了尋人。」上官傾雲打破沉默,沉靜出聲,俊美斯文的臉上波瀾微興,可一雙黑眸卻直直的凝望著印喜,後者卻只是一臉無辜的回望著他,清靈水眸里閃爍著過分湛亮的光彩。
「原來‘只是’尋人啊。」她加深笑意。「不小心誤會上官傾雲大人,還望大人千萬別見怪哪。」她笑盈盈的朝他欠了個身,那句「大人」喊得又軟又嬌,卻充滿了狡黠。
黑眸深處閃過一抹幽光,他仍是一臉無動于衷。
「不會。」
皇甫韜不禁失望的垂下雙肩。
「原來只是為了尋人,原來只是這樣啊……唉,也對,若非是替朕辦事,依宰相一本正經,剛正不阿的行事作風,又怎麼會去青樓呢。」瞧他在期盼水眸,他和宰相君臣多年,還不了解宰相嗎?
怎麼這小喜兒的隨口一句,他便莫名其妙的上了鉤?他有那麼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嗎?
皇甫韜不禁困惑的看向印喜,卻見她捂著小嘴,覷著上官傾雲格格的笑,那模樣說可愛實在是可愛,可似乎又有股說不出的——
狡詐?
「皇上能夠找回公主,實在是可喜可賀。」印喜轉眸看向一臉狐疑的皇甫韜,臉上仍漾著淺淺的笑。「可就如同皇上所言,我們都是姻親,既是姻親,自然就有責任維護公主的身世來歷,您說是嗎?」她眨著眼,學著上官傾雲一本正經的口吻。
「呃……」皇甫韜看著印喜,忽然覺得她有些讓人捉模不透。
「難道不是?」
「不,不,當然是,當然是。」皇甫韜迅速回神。
印喜又笑了,「既然皇上擔心公主在這兒不熟悉,那麼印喜只要有空,就來公主這兒陪公主作伴可好?」
「真的?」不只是皇甫韜,就連一旁的深雪也高興極了。
她出身卑微,向來都是她服侍他人,從來就沒被人服侍過,雖然皇上和上官傾雲大人言之鑿鑿的說她就是庶出的公主,但她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不想入宮,更不習慣這富麗堂皇的相爺府,若是有人作陪,那是再好不過的,雖然她和喜兒姑娘只有一面之緣,但莫名的,她就是讓人感到安心。
「當然,我們是姻親嘛!」她一再強調這層關系,清靈的水眸格外的閃亮。
「沒錯沒錯,雖是沒有血緣關系,可姻親也算是一家人。」皇甫韜相當同意她的話。
「所以照顧公主,我責無旁貸啊。」她立刻笑眯眯的接話,沒發現上官傾雲若有所思的多瞧了她一眼。「不過在這之前,我听說有盒點心被送到了這兒,不曉得皇上、公主有沒有瞧見?」她忽然將話鋒一轉。
「點心?」什麼點心?皇甫韜一臉困惑。
「呃,喜兒姑娘說的可是那盒桂花沾蜜蘆薈?」深雪反應最快,一下子就聯想到半個時辰前,送到掬蓮樓的那繪金花漆盒。
「原來今晚的點心是桂花沾蜜蘆薈?」印喜雙眼一亮。「如何,好吃嗎?」
「嗯,很好吃呢。」深雪害羞的點點頭。「我記得大廳里還有剩,喜兒姑娘想嘗嘗嗎?」
「多謝公主!」印喜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握住深雪的雙手。「公主蕙質蘭心,人美大方,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哪像某些人,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呃,不,是忘了道義。」她不禁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身邊的上官傾雲。「那種人,最可惡了!」末了,她還不忘補上這麼一句。
皇甫韜夜訪相爺府一事,如意滿意七早八早就跑來向她報告,本來事不關己,她也懶得理會,可誰曉得當她打算到書房吃點心時,總管竟跑來告訴她,那盒點心已隨著上官傾雲送到了掬蓮樓。
哼,是啊!她只是區區一名食客,沒有皇上大,更沒有深雪美,只是看在彼此的交情上,難道他就不會替她留一小份嗎?
虧她是那麼的擔心他,日夜替他卜卦,沒想到他竟是這樣回報她!
「喜兒姑娘過獎了。」深雪被贊美得滿臉通紅。
「哎,既然皇上都開口說是一家人了,你也別再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往後我喊你深雪,你就喊我喜兒,你覺得可好?」印喜笑吟吟地問,那口氣,那表情,親熱的活像是彼此早已認識了十幾年。
深雪不禁被她的熱情所感染,頓時忘了皇甫韜和上官傾雲所帶來的壓力,臉紅紅的點了下頭。
「好,喜、喜兒。」她小小聲的喊著她的名。「那我現在就帶你去吃桂花沾蜜蘆薈好嗎?」她羞怯的問,好高興自己終于交到了朋友。
「當然好!」印喜喜不自勝的拉著她,反客為主的主動拉著她步上石階,只是她才走了幾步,卻又忽然轉身。「對了,上官大人,有件事我差點忘了跟你說呢!」
上官傾雲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直望她臉上那過分甜膩,卻也過分美麗的笑顏。
「喜兒姑娘請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稍早我替你卜了個掛,卦象乃是兌為澤,顯示你近來必會遇上女媧。」彎著朱唇,她狀似天真的加強補充︰「女禍雖不比血光之災來得凶惡,可若是掉以輕心,也有可能會釀成大禍,所以請您千萬別再任性放縱,更別再上青樓「找人」了,否則未來堪憂啊。」
女禍?
皇甫韜實在驚訝極了,老早之前,他就听聞印老前輩是位高人,三位愛徒皆有所長,印歡武功高強,印心力大無窮,如今印喜精通卜卦,他自然也就不意外,只是……宰相竟然會女禍?
他和宰相君臣多年,印象中,宰相清心寡欲、自律甚嚴,向來不近,這會兒犯女禍,到底會是怎樣的情形?
皇甫韜想破了頭,卻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一旁,深雪也不禁詫異的多看了他幾眼,然而身為當事人的上官傾雲,卻是一臉氣定神閑,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唯有眼底深處那一閃而是的銳利光芒,稍稍泄露出他的心情。
「感謝喜兒姑娘關心,在下會的。」
「上官大人何須言謝,平時承蒙您許多照顧,我偶爾‘禮尚往來’的替你佔卜吉凶,也是應該的。」嗯哼!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在見色忘友,將點心送給別人!
印喜得意洋洋的沖著上官傾雲一笑,接著便拉著深雪,轉身進入掬蓮樓。
兩人走得匆忙,沒行拜別禮,皇甫韜倒也不甚在意,只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上官傾雲。
「宰相,為了尋找深雪,你應該去過不少青樓吧?」他好奇的問著。
「稟皇上,微臣共找了一十八家。」上官傾雲說出精確的數字。
「一十八家?」嗚,真好,他可是連花街都沒逛過呢!那你可真是厲害,竟然沒泄露一絲風聲。堂堂一朝宰相上青樓可是件天大的事,他找了一十八家,他卻沒听過一絲一毫的流言?
「微臣盡量小心。」
「那的確是需要很小心啊。」皇甫韜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總以為一個大男人上青樓,絕不可能什麼都沒做,會不會有可能,宰相其實早就拋開世俗道德的規範,曾經放手擁抱過「春天」,所以喜兒才會卜出他近來會有女禍?
雖然說品行不正實在是有違于良心,可他就是好奇啊!
所謂的女禍,究竟是指什麼呢?
看來他得好好的靜觀其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