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京城的玄武大道上,發生了一件駭人听聞的劫囚案。
一群綠林大盜不僅殺了押解囚犯的獄卒,還闖入了西市花街,目無王法的當街洗劫路人,若有人膽敢不從,那便是殺無赦!
雖然官府聞訊迅速趕往西市,但那幫惡匪卻聰明的劫了附近的馬車,逼迫車上的富商載他們出城,如今那些倒霉的富商下落不明,到處遷尋不著,恐怕是凶多吉少……
掀著嘴角,相爺府的總管一邊迅速的撥著算盤,一邊不以為意的哼了兩聲。
只能算是那幫惡匪好狗運,要是當時相爺在場,豈能容他們為非作歹?只怕一個也跑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相爺不在也好,畢竟堂堂一國相爺,要是教人給發現人在青樓附近,那還得了!雖然昨夜相爺是以龍爺的身份在青樓里尋歡作樂——呃,辦要事,但總是時機不宜啊。
將賬本翻頁,總管一心二用的撥著算盤,手指快的幾乎看不清楚,珠子滴滴答答的聲響,連門外都听得見。
「總管,喜兒小姐醒了。」門外,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
「我曉得了。」書屋里,滴答聲募得停下,總管咧開一抹笑,迅速起身將門板拉開。「快去讓人沏壺好茶,順道準備幾道好菜,稍晚服侍小姐用飯。」他有條不紊的指示著,然後細心地將書房上鎖。
是前來傳話的丫鬟乖巧福身,小碎步的迅速往廚房走去,收好書房的鑰匙,總管朝月棲樓走去,準備好好款待相爺請回來的印喜。
相爺出門前曾交代過,這喜兒姑娘是睿王爺的小姨子,精通卜術。身份「特殊」,得好好地款待才行。
呵呵,他懂,他完全懂啊,他一定會好好地招呼喜兒小姐,小心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絕對不會讓她壞了相爺的好事。
總管加快腳步,不一會兒總算來到月棲樓,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跨過門檻,就听見里頭傳來丫鬟的聲音。
「小姐,還是讓奴婢替你梳頭把?」
「別梳了,弄些尖尖勾勾的東西在頭上,多難受。」
「那讓奴婢替你換套衣裳?」
「不了,我穿這套衣裳就行了。」房里,印喜再次嬌軟的拒絕。
總管謹守禮教,就停在花廳里候著,不敢貿然進入房內。
沒多久後,軟簾下那一顆顆晶瑩水玉忽然叮叮當當的撞成一塊,印喜掀開繡工精細的軟簾,緩步從里頭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溫婉的小丫鬟。
總管一眼就看出她有多瘦弱。
煙紫色的柔軟絲衣穿在她身上,簡直就像是松垮的麻布袋,外頭的織花薄紗也歪斜斜的垮在她的手臂兩側,幾乎成了披肩。若不是她一頭長發黑亮如緞,似泉如瀑,烘襯她的小臉我見猶憐,他真想為她的瘦弱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看來相爺「純粹」只是對她的來意感興趣,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絕對!
「喜兒小姐早啊,不只您昨夜睡得可好?」總管笑呵呵的出聲,殷勤的上前招呼。
印喜轉過身,這才發現總管的存在。
他年約五十,臉形方正,一身素灰,看起來像是個老實謙遜的老好人。
「我睡得很好。」她漾起淺笑,隨手挑了張椅子坐下來,能坐就不站,一直是她的習慣。
「那真是太好了。」總管笑容可掬,又往前跨了兩步。
一旁,兩名丫鬟見印喜坐下,便迅速為她倒了杯茶水,輕輕地擱到她面前,接著又迅速的退回到她的身後,安靜又靈巧。
她拿起瓷杯,輕啜一口茶,狀似隨意的問︰「上官大人呢?」
「天還未亮,相爺便進宮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才說道上官傾雲,總管眼里立刻閃過一絲光彩。
就算那些匪賊再陰險狡詐,只要相爺出馬,那些匪賊肯定兵敗如山倒,恐怕此時此刻,相爺已在宮里論功行賞了呢!
靈眸眨了眨,印喜忍不住問︰「所以,他還沒用過早膳?」
「是的。」總管恭敬回道。「不過相爺出門前曾吩咐過小的,讓小的好好伺候喜兒小姐,喜兒小姐若需要什麼,盡避開口吩咐,小的定竭盡所能。」
「總管多禮了,我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不用什麼伺候,不過倒是得麻煩你幫我準備早膳,我有些餓了呢。」撫著肚子,印喜忍不住為自己的好運慶賀。
以鐵域手藝,到這相爺府當然不可能是專門做飯給他人享用的,想當然耳,一定是上官傾雲一人獨享,只是鐵域一日只做十道菜,為了能搶到他的「日額」,她還特地早起。
要曉得,平時若沒菜香勾惹,她可是連眼皮都掀不起來,之所以會如此勤勉,全是為了鐵域。
雖說昨夜她本是打算一到相爺府,就要好好品嘗鐵域的手藝,可惜時機不對,又加上她旅途奔波勞累,馬車好不容易抵達相爺府,她卻早已呵欠連連,就連肚子里的饞蟲都不支倒地,因此只好討間客房,先睡飽再說。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她不但順利進了相爺府,還酣睡了一夜,就連鐵域十道菜也手到擒來!
想起鐵域,想起師父對他的贊美,她不禁笑逐顏開,開始幻想著自己待會兒會嘗到什麼人間美味,那清雅幽恬的小臉,因為那如夢似幻的微笑,變得嬌美絕倫。
兩名丫鬟小嘴微張,不禁看得有些呆了,總管的定力倒是好上一些,只呆了一會兒,就連忙回過神來。
想著自己肩負的「任務」,他輕咳了一聲,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別大意。
「小姐請放心,我已讓廚房的人做準備,一會兒就會端上。」
總管維持著一貫恭敬且和氣的口吻。「只是不知喜兒小姐是打算在房里用飯,還是在小亭里用?我好讓人為您準備準備。」
「嗯,我瞧今日氣候舒爽宜人,那就在外頭用吧!」
相爺府佔地遼闊,布局清雅,處處可見底心,若是平常,她一定會好好地欣賞一番,但是此刻,她卻沒那個閑功夫。
看著才剛端上的十道飯菜,她幾乎止不住心兒狂跳,一雙小臉因為興奮而染上薄薄的嫣紅,看起來美麗極了。
她屏著氣,輪流將十道菜好好地審視了一遍,一眼就認出滿桌子的飯菜,完全綜合了八大菜系,川菜、粵菜、蘇菜、魯菜、閩菜、浙菜、湘菜、徽菜一樣不缺,還另外加上了兩道她從沒見過的菜色。
鐵域不愧是風鶴樓前大廚,心思縝密,手藝也相當出眾,光是那色澤,那香味就惹得她饑腸轆號、食指大動,若是吃下肚——
深吸一口氣,她幾乎是迫不急待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松鼠桂魚放入口中。
「這、這、這——」
捏著象牙雕成的花繪長筷,印喜不禁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