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難為 第7章(1)
作者︰夏喬恩

夜深人靜,明月高掛,醉仙樓的高牆外,忽然傳來梆子的聲音,以及更夫的報時聲,那聲音先是悠長,接著緩緩的漸行漸遠。

天香小苑里,計劃著要將尉遲觀灌醉的冬安,卻忽然松開手里的酒杯,軟綿綿的趴到了圓桌上。

咚的一聲,酒杯落到桌上,迅速朝桌邊滾去,眼看就要摔下桌面,尉遲觀慢條斯理的探出大掌,撈住酒杯,輕輕朝桌上一放。

冬安卻始終若無所覺,只是安穩的吐息著,一雙粉頰就像是抹上胭脂,染著誘人的酡紅。

「冬兒?」他輕聲喚她。

「嗯?」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本能的舉起小手,又對他邀杯。「再喝……再喝啊……」她斷斷續續說著,壓根兒沒發現手里早已沒有酒杯。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他露出莞爾的笑容。

「誰說我醉了,我才沒醉……嗝!」酒嗝忽然溜出小嘴,她不好意思的捂著小嘴,朝傻笑。「你呢?你醉了嗎?」

「我沒醉。」他加深笑意。

她噘起小嘴。「騙人,我明明……明明就讓你喝下了好多好多的酒,你怎麼可能沒、沒醉。」

「杜康酒並非什麼烈酒,還難不倒我。」他看著她歪歪斜斜的想坐直身子,卻又總是在下一瞬間,歪歪斜斜的趴到桌上,不禁伸手攬住她,將她拉靠到自己的手臂上。「累了,就休息吧。」

「不行,你還要喝……再喝、再喝嘛。」她不死心的伸長了手,亟欲拿起桌上的酒壺,他卻忽然將她欄腰抱起。「啊,你抱我做什麼?」討厭,她差一點點就能構著酒壺了。

「自然是讓你上床休息。」他步履沈穩的走向床榻。

「可我不想睡。」話是這麼說,她卻不自覺的將頭靠到他的胸膛上,安心的閉上了眼。

早在初見面時,她就覺得他身上有股好特別的氣味,那氣味不特別香,卻幽然沉定,就像深山古寺散發出的沉香,總讓她安心,聞了還想再聞。

「夜深了,好好睡吧。」他彎下腰,用最輕柔的力道,將她放到床榻上,並細心的為她月兌下繡鞋、羅襪後,才替她蓋上衾被。

燭火搖曳,連帶也搖晃了他在牆上的身影。

他在床畔坐下,情不自禁伸手撫模她被酒染紅的小臉,並沿著她粉女敕晶瑩的肌膚,勾勒她甜美的睡容。

顯然她的酒量並不好,才幾杯黃湯下肚,便忘了該藏好狐狸尾巴,瞧她一邊勸酒,一邊偷偷竊笑,他就明白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一定沒料想到,他是千杯不醉吧。

他微笑抽回大掌,正打算起身,不料安然入睡的冬安卻又睜開水眸。

「不行。」她伸手捉住他的大掌,不讓他離開。

「怎麼了?」

「我熱。」她搖頭抱怨,隨意扎起的麻花辮也因此散了開來。

「睡一會兒就涼了。」他安撫的說道,同時將她的小手藏回衾被里。

「不要。」她又捉回他的大掌,甚至用力將他拉到床畔上。「你繼續模著我嘛,你的掌心好涼、好舒服。」她將他的大掌貼上自己的小臉,像嬌憨的貓兒,不停的撒嬌磨蹭。

燈火下,她的眸光迷蒙如霧,精致小臉絢麗如桃花,軟潤紅唇吐出的話語,足以讓全天下的男人失去理智。

她醉了,醉得徹徹底底。

然而千杯不醉的他,卻也醉在她無邪的誘惑里,耽溺地舍不得放開她。

「唉,我究竟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他自制卻無奈的低喃,她迷糊听著,卻不是很明白他話間的意思,只能眨著迷蒙的大眼楮,傻傻望著他那炙熱卻溫柔的黑眸。

在他的注視下,她不只頭兒發暈,就連她的心,似乎也漸漸暈了。

「我雖貴為神官,卻並非人見人愛,誰,都有一、兩件不想被人知曉的秘密,人人敬我,卻更畏懼我,可你卻不同。」他看著她全心信賴的眼神。「你總是心無芥蒂的靠近我,偏偏我卻無法得知關于你的一切。」

她眨眨眼,似懂非懂的歪著頭。

「你討厭這樣嗎?」

「不。」他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不禁伸出另一只手,撫模她的眼眉。「我只是害怕當你再次離去時,我卻再也無法找到你。」

撲通!

彷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忽然她撞進她的心里,在她的心頭掀起了波濤。

某種她也不明白的感受,讓她迅速坐直了身子,並拉開他的雙臂,一股腦兒的鑽到他的懷里坐好。

「往後我會注意,不會再亂跑了。」她像個知錯的孩子,小聲的向他保證。

健壯的身軀倏然緊繃,他看著她信賴的靠著自己,只能克制的將手臂固定在身體兩側。

「你醉了,到了明早就會忘了自己說過什麼。」就連他的聲嗓,也透著一股緊繃。

「才不會呢,我說話算話。」她很認真的看著他「我就陪著你,絕對不再讓你寂寞。」她信誓旦旦說道,接著理所當然的拉過他的雙手環上自己,彷佛他的胸膛就是她的床,他的雙手就是她的衾被。

若說她連串的舉動是把火,那麼她眼底的憐惜,無疑便是淋在火上的油,讓他再也無法克制。

從來沒有人認為他也會寂寞,唯有她、唯有她……

黑眸黝黯,隱藏在體內深處的再也無法壓抑,他情不自禁的收攏雙臂,緊緊的擁著她,並低頭吻上她軟女敕的唇。

「唔!」

冬安錯愕的猛眨眼,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吻住她。

他們不是在說話嗎?他這樣……她就沒辦法再說話了啊。

貼在健臂上的雪白小手,輕輕的推了推,像是想提醒他快放開她,可幾乎她才有動作,他便加深力道將她擁得更緊。

他的吻熱烈得進乎狂霸,他用的唇含住她的小嘴,不斷的舌忝吮挑逗,不放過每一寸甜潤,貪婪得像是想將她嘗遍,他甚至還撬開她的唇瓣,將舌尖喂入她的口中,糾纏勾繞她的小舌。

彷佛有好多好多的火苗在他們之間竄燒,她暈眩著,逐漸失去力氣,不知不覺間竟也閉上了眼,生澀回應他的挑逗。

她的響應無疑是最大的鼓舞,他嘶啞地喊著她的名。

「冬兒。」他捧起她的小臉,更加的深入她。

火苗很快蔓延成大火,她不住喘息,感覺他的大手由冰涼轉為熱燙,並迅速解開她胸前的盤扣,探進她的衣裳里,粗糙的掌心先是來回輕撫她的肩臂,接著一路向下。

「啊!」強烈的酥麻感瞬間貫穿全身,她驚嚇似的睜開眼,總算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尉……不行……」她偏過頭,軟綿綿的避開他的吻。

「為什麼不行?」他沒追上,卻沿著她粉女敕的頸一吻一吮。

她急促喘息,無法自制的顫栗。

「因為……」她咬著下唇,差點就要發出如貓兒般的嗚嗚。

「因為什麼?」他的唇舌來到她的鎖骨,他用舌尖描繪那縴細的突起,並張嘴輕輕舌忝吮。

她難耐的將頭後仰,任由長發傾瀉,自小嘴逸出的喘息更加的急促,她揪著他的衣裳,試著在滾燙紛亂的思緒里,尋找他不能親吻她的理由。

「因為……因為……」優美的小腳抵著衾被,無意識的蹭著、蹬著,一不小心卻踢到了絲枕。

啪!

絲枕掉到了地上,那聲音不大,卻瞬間驚醒了她。

「不行!」雪白小手用最快的速度推開大掌,冬安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出他的懷抱,甚至跳下大床,直奔房里最遠的角落。

天啊,她做了什麼?她竟然──竟然──竟然讓尉遲觀吻了她。

就算有再多的酒意,這下也都嚇得全退了。

「冬兒?」失去軟玉溫香,有一瞬間,尉遲觀幾乎想將她捉回到床上,但他只是克制的握緊雙拳,坐在床畔看著她七手八腳的扣上胸前的盤扣。

「不行!不行!不行!」她一連說了三個不行,小小的頭顱就像博浪鼓似的左右搖著。「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吻我?你不可以吻我!」

「為什麼不行?」他深深的吸氣,然後吐氣。

「因為你該吻的應該是別人哪!」她臉紅如霞,整個身子滾燙得就像是染上了火,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羞澀。

「我只想吻你。」他筆直的望著她,目光依舊炙熱得令人顫抖。

小臉更紅,她發軟的靠著冷牆,幾乎不敢看他。

照她的計劃,應當是在他醉倒之後,她就得盡快找來個姑娘摧毀他的清白,可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他竟然還說他沒醉?!事實證明,他壓根兒就醉得一塌糊涂,否則怎麼會酒後亂性?

若不是千鈞一發之際她回過了神,她真不敢想象她和他之間,究竟會──

「你討厭我吻你?」他忽然問。

「呃!」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冬安羞得連腳趾都蜷了起來,幾乎想挖個洞將自己藏起來。

「你討厭我吻你?」他重復著,執意得到她的回答。

盯著自己的小腳,她知道就算此刻她逃出了門外,他依舊會將她拉回來問個清楚,所以她只能壓下羞意,扭動脖子,迅速的搖了下頭。

「那是為什麼?」高大的身軀依舊動也不動,然而那雙熾熱黑眸卻始終緊緊的鎖著她,不訪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因為……因為……因為那是不對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尉遲觀眯起黑眸,可不認為親吻心愛的女人,有任何的不對。

相遇以來,她始終處心積慮的將其他女人推向他,他不曉得她是受了誰的指使,又是為了什麼而這麼做,不過他早已決定,再次相遇,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

高大的身軀忽然間有了動作,冬安迅速抬起頭,防備的看向他,以為是自己的回答惹惱了他,所以他正打算過來捉她,可出乎意料的,他卻只是將地上的絲枕放回到床榻上,接著便邁開步伐,朝花廳的方向走去。

「今晚我睡花廳。」在離開內室之前,他看著她這麼說著,臉上的神情平靜得讓人讀不出任何想法。

她睜著水眸,望著他一步一步的離去,胸口底下的心兒卻是愈跳愈快、愈跳愈亂,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內室的另一頭,直到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他的聲息,她才發現,他的離去並沒有讓她松口氣,反倒勾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

她是春史,唯一該做的,就是促成他的春事,可她卻忽然懷疑自己究竟是否能完成這個任務。

比起爹爹交代的任務,此時此刻,她竟然更在乎他的想法。

雖然她拒絕了他,但是她卻不希望他生氣,更不希望他因此而討厭她,還有,她只是太過害臊,才會將他推開,並不是真的討厭他……

想當然耳,冬安一夜無眠。

一整個夜里,她都躺在床上,听著尉遲觀的動靜,哪怕是他輕輕一個翻身,都能讓她緊張得心跳加快。

自小到大,她早已看慣男歡女愛這檔事,她可以听著穢聲發呆,也可以看著男人的果身呵欠,無論是何種場面,在她的眼里都不過是無聊的一出戲,只是親身經歷,她才明白那種感覺竟是──竟是──

雖然尉遲觀只是酒後亂性,待他酒醒了,八成會忘記自己做過了什麼,但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卻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不可能會忘記的!

紅著臉,她將衾被拉到頭上,正想斥責自己不害臊,門外卻忽然傳來動靜。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遠方天際早已露出了魚肚白,即使忙了一夜,錙銖必較的老鴇卻還是起了一個大早,領著兩名丫鬟來到了天香小苑,急著將前晚的拍賣金額給結算清楚。

三人站在門外,有禮的敲了敲門,冬安聞聲,迅速拉下頭上的衾被,正打算下床應門,可人在花廳里的尉遲觀卻早她一步,起身將門打開。

「大爺您早啊,不知昨晚,咱們天華伺候得可還周到?」老鴇的聲音在花廳里響起,顯得格外響亮。

明白老鴇是來「驗收」成果,冬安連忙跳下床,七手八腳套上羅襪和繡鞋,就想直沖花廳,可想到尉遲觀人就在外頭,昨晚的一切立即涌上心頭。

她揪緊衣擺,小臉瞬間酡紅得像是顆蜜桃,一雙小腳怎樣就是跨不出去。

「嬤嬤,你來得正好,我打算和你商量件事。」低沉的嗓音不答反問。

「是是是,大爺請說。」

「我打算幫天華贖身。」

「什麼?」老鴇驚訝低叫,就連隨行的兩名丫鬟也發出聲音。

不過做錯愕的還是冬安。

開玩笑,她是來醉仙樓救人的,可不是來替老鴇發財的,之所以會同意拍賣初夜,也是打定主意要在臨走之前,將這筆不義之財一塊兒帶走救濟貧困,只是她卻萬萬沒想到,買下她的人會是他。

昨晚他已支付一百五十萬兩,如今還想替她贖身?

那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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