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耀竊喜能為蒙烈盡一分心力時,後方的馬蹄聲卻驟然停止。
「捕盜官?」他迅速轉頭。
蒙烈沒出聲,反倒眯緊黑眸望向遠方。
艷陽高照,原該是蟬鳴爽朗、萬獸躍動的清晨,可遙遠樹林的另一頭卻忽然起了騷動,上百林禽不知什麼原因,竟忽然振翅竄上天際,慌亂的仰頭高鳴。
「情況不對。」
听見騷動,雷耀也迅速將頭轉回。
隨著林禽振翅亂飛,樹林那一頭竟忽然升起了大量的黑煙。
濃濃黑煙迅速在湛藍的天空中飄散彌漫,緊接著熊熊火焰也隨之竄上天際。
「該死的,怎麼起火了?那地方可是沼澤林地啊!」不好,他的弟兄們全待在那兒埋伏,照理來說不應該起火,莫非——
莫非發生意外了?!
「走!」
蒙烈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拉緊韁繩,電掣風馳的就往前奔馳而去。
雷耀心頭掠過一抹不安,隨即也策馬跟上。
兩人不讓馬兒有片刻喘息的空間,一前一後以流星追月般的速度掠過無數樹木大石,好不容易終于穿越樹林抵達沼澤林地的外圍,不料沼澤林地卻已陷入一片火海,而熾熱的火舌不斷自外圍的溝渠內竄出,一路往林地內蔓延燃燒。
「他女乃女乃的,我明明吩咐過不能放火,究竟是誰干的好事?」雷耀瞪大眼,扯喉就罵,一雙眼卻是焦急的四處尋找弟兄們的下落,可惜卻一無所獲。
就在雷耀心急如焚的當下,蒙烈倏地抽出大刀躍下馬背,循著一縷血腥味直沖西邊一座陡坡坡頂。
雷耀抽出雙戟,也隨之趕上。
「捕盜官小心啊,這坡下有泥漿——」低沉嗓音瞬間凍結在風中。
映入眼簾的全都是腥紅的鮮血。
原該是灰黑的泥漿池,如今卻覆上了一層怵目驚心的鮮血,一具具殘破不堪的斷肢殘干,恍如被狂風翻攪過似的,橫七豎八的倒臥在泥漿池邊,那些人不是斷了頭就是斷了腳,要不就是被人開膛剖肚、肚破腸流,全沒一個完好。
鮮血如淚,緩緩滑過那些他熟悉的面孔,一滴接著一滴落了地,緩緩流淌至泥漿池里。
「不——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雷耀無法置信的扯喉哮吼,握緊戰戟就想往坡下沖,不料卻被蒙烈伸手攔住。
「別攔我!」他嘶吼著。
「那些尸身全染上毒魔的毒,踫不得。」蒙烈不動如山,任憑他怎麼推扯都撼動不了。
「放開我!放開我!」
雷耀早已失去理智,赤紅鮮血映入他的眼簾,早已染紅了他的意識,如今他只想帶著自己的弟兄們回家,然後替他們報仇!
就在他舉起戰戟,想要撞開蒙烈的當下,一只大掌卻猝不及防地點住他的穴道,制止他有所動作。
「你若還想替他們報仇,就別輕易尋死。」蒙烈冰冷說道,同時揮刀斬斷腳邊的兩條毒蛇。
「你!」
「除了尸身有毒,毒魔還動了些手腳,暗中引來毒物,此地不宜久留。」
「不,我不能拋下我的弟兄!」
「抱歉,我無能為力。」
話才說完,蒙烈便扛起雷耀,縱身躍下陡坡。
幾乎就在蒙烈落地的瞬間,不遠處的馬兒也忽然昂首嘶鳴,全身戒備的盯緊一處草叢,蒙烈握緊大刀,立刻將人放下,並伸手解開穴道。
「你這沒良心的,我真是看錯——」
「噤聲。」蒙烈盯緊草叢,全身蓄勢待發。
「你——」
雷耀一臉悲憤,張嘴還想說些什麼,草叢里卻忽然傳出聲音。
隨著枝葉婆娑搖晃,一名斷了胳臂的男子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忽然自草叢後方爬了出來。
「頭兒……」
雷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小季!」魁梧的身軀如飛箭似地疾射而去,將男子抱起。
這次蒙烈沒有制止他,而是一同來到男子的身邊。
「頭兒,對不住,咱們……咱們違背了你的命令……沒有……沒有……」男子氣若游絲的懺悔,一雙黑眸空洞而無神,仿佛失去了靈魂。
「不要說了,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雷耀二話不說,立刻就將人抱起,誰知對方卻忽然捉緊他的衣裳,全身抽搐的急道︰「是縣太爺……縣太爺強逼咱們放火……逼出毒魔,他想要邀功……兄弟們不得已……全枉死了……」
「不要再說了,活下來,我命令你活下來!」男兒有淚不輕撢,只是未到傷心處,雷耀忍著落淚的沖動,用最快的速度撕下衣裳的下擺,綁在那鮮血淋灕的手臂斷口上,試圖替同袍止血,然而腥紅的鮮血卻還是不斷淌下,將他的衣袍迅速染出大片濕潤。
「小……小心毒魔……縣太爺臨死……之前,供出了……供出了……」男人用盡全身力氣,不放棄的擠出更多聲音。
「供出什麼?」蒙烈警覺急問。
「捕……捕盜官……住……住……」隨著話語破碎稀微,男人的意識也迅速流逝。
「小季!」雷耀大喊。
「住……所……毒魔……暗殺……」話還沒說完,男人便氣力用盡的松開了手,歪頭陷入長眠。
親眼看著多年同袍死在自己的懷里,雷耀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悲憤,仰天發出狂嘯,而蒙烈卻是迅速回頭看向來時路,心神欲裂的躍上馬背,策馬奔騰。
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