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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沒有在小屋待上太久,翌日一早,蒙烈便帶著她離開小屋。
原先她還以為他是打算延續「舊習」,將她帶到鄰近城鎮,將她再交給商隊,送走她這個大麻煩,可出乎意料的,策馬趕了兩日的路後,他卻是帶著她來到另一處小屋。
這次的小屋位于一大片廣大竹林的外緣,看起來似乎無人居住,卻很堅固,里頭家具陳列得井然有序,日常生活用品也有幾項,西側有間灶房可以炊煮,屋外的空地上甚至還有口水井,只消清理干淨,補上柴米油鹽醬醋茶,便能夠住人。
眼看蒙烈拎著買來的一些東西,理所當然的就往桌上放,圓圓不禁也好奇的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
奇怪,他怎麼知道這個地方有間小屋?難道他曾來過這兒?
適才他在城鎮里張羅東西時,分明就曾經過一間客棧,他不到客棧過夜,卻來到這間小屋,究竟打算做什麼呢?
這棟小屋雖然看起來像是無人居住,可他們這樣貿然入內,似乎並不太好,要是給人知曉告到了官衙,不曉得是會惹上什麼麻煩?
放好東西後,蒙烈接著又推開了四面窗扇,掀開木櫃自里頭拿出幾根蠟燭、幾塊破布,然後走出屋外,迅速自井里打了幾桶水,提到西側灶房里,儼然要在此住下的感覺。
圓圓困惑極了,卻不敢開口多問。
不過事實上,她想問的問題可多了。
這兩天,她就一直好想問那對夫妻的下場;雖然他們是壞人,可無論對錯都該由官府來審判,他卻當場砍斷了他們的手臂,帶著她一走了之。
她親眼瞧見他們是如何的血流滿地,若是因此喪命,那他等同是犯了殺人重罪,一旦讓官府的人查到了,那他——
她好愧疚,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擔心會有官府的人突然出現,將他捉走,有好幾次,她差點就開口勸他別再逃了,然而每當她想起自己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她就自責的說不出話來。
他是不是就是擔心會被官府的人捉到,才會連日趕路,甚至視客棧而不見,闖進這間小屋。
看著桌上買來的食材衣裳,圓圓不禁更愧疚了。
捏緊裙擺,她偷偷探頭往外一瞧,正好就瞧見蒙烈不知打哪兒抱來一堆木柴和一把斧頭,大力劈起柴來,他的動作迅速又利落,不一會兒所有的木柴全都整齊劃一的被劈成兩半。
雖然說殺人償命乃是天經地義,然而這一刻,她卻由衷的祈求老天爺能夠保佑他,別讓他被官府的人找到。
一切的過錯都是因她而起,他只是為了救她,什麼過錯都沒有。
追根究底她才是該償命的那個人,等哪天他跑得夠遠,又決定「扔掉」她後,她就會乖乖去投案,絕不會讓他受到牽連。
下定決心之後,她立刻拿起桌上的破布,走出屋外。
此時蒙烈正好抱著劈好的木柴走進灶房,她悄步來到水井邊,學著他將木桶扔進井里打水,不料同樣的動作他做起來輕松又迅速,她卻倍感吃力,尤其這幾日她胃口不佳,左手臂上的舊傷尚未痊愈,無法太過出力,一不小心手中的粗繩竟滑了開來。
「啊!」
小嘴逸出輕呼,她想也不想,彎腰就想撈回粗繩,不料重心忽然一個不穩,眼看就要跌進水井里——
「你在做什麼?」一雙健臂疾如閃電的環住她,帶著她迅速離開井邊。
瞪著懷里的小女人,蒙烈懷疑自己的心跳會因此停止,而死里逃生的圓圓卻是嚇得臉色蒼白,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你到外邊來做什麼?」他立即沉聲質問。
「我」見他臉色沉凝,她嚇得縮起脖子。「對不起,我、我只是想打些水清理桌椅。」
「那些事你不用做。」他皺緊眉頭。
「可是——」
「回屋里做好。」不給她機會將話說完,他立即拾起她遺落的破布,迅速打了桶水,回到屋里將所有的家具擦拭干淨。
眼看他動作利落的將所有事都包辦了,圓圓站在原地,除了難過還是難過。
她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莫怪老是惹他不高興……
就在她揪著裙擺,邁開小腳,打算乖乖听話回到屋內時,蒙烈卻忽然步出屋外,來到她身前,將先前購來的斗篷批到她肩上。
她身體還很虛弱,這幾日奔波在外,若不隨時保暖必定會染上風寒,然而她卻總是不曉得照顧自己。
「要起風了。」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忐忑的猛眨眼,不是很明白他話間的意思,只好自行解釋他是在催促她快點進屋。
「好,我馬上就進屋。」她匆匆忙忙的又邁開小腳,正想越過他,不料他卻忽然圈住她的小手。
「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好。」他又道。
「呃……」她低頭瞄了眼自己的左手臂,糟糕,難道他是懷疑她沒有搽藥嗎?「我、我有按時搽藥……我也不曉得它為什麼好得這麼慢,可、可我想再過幾天,它應該就會痊愈了……」
看著她囁嚅不安的拼命解釋,冷硬臉龐瞬間閃過一絲復雜。
他沉默了會兒,接著竟伸出大掌,輕輕撫起她消瘦的輪廓。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試著放緩語氣。
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個舉動,圓圓先是一愣,小臉接著瞬間染紅。
她又驚又羞,完全不曉得是否該閃躲這親昵的舉動,還是該冷靜的將他的話听完,所幸她的煩惱並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就將手抽回,只是掌心留下的熱度和酥麻感,還是嚴重擾亂了她的心。
她滿臉通紅,早已忘了要難過,整個小腦袋瓜想的全是他為什麼要模他?難道她的臉上有髒污?
念頭才起,她立刻抬手模著他適才撫模的地方。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又開口道。
她眨眨眼,不禁停下動作。
「只要好好的休息。」
休息?
可她已經休息好幾天了,她總是在麻煩他,怎麼好意思什麼事都不做?何況除了左手臂那為了治療蛇毒留下的刀傷,其他外傷幾乎都已經痊愈,所以適才她才會想要幫忙。
張開小嘴,她鼓起勇氣,正想將心里的想法告訴他,只是話才到舌尖,一道想法卻忽然竄過她的腦海——
咦?等等,難道適才他不讓她做事,全是因為擔心她?
他並不是在斥責她,只是希望她好好的養傷?
想起他總是默默的將所有事先做好,她的心跳竟不由自主的逐漸加快。
在他沉默的注視下,她甚至感覺到有股像蜜似的熱漿,自她的心底迅速涌出化開,讓她的心房盛滿了濃濃的馨甜。
小臉更紅,忽然之間她竟不敢再迎視他的目光,只能羞怯的低下頭。
「我……知道了。」她輕輕點頭。
遠方一陣風來,吹得竹葉婆娑作響,也輕輕撩起她耳邊的長發。
眼見她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小女人的嬌態一覽無遺,黑眸掠過一抹幽光,蒙烈不禁又探出手,撫上她那看起來軟軟女敕女敕、粉潤又誘人的小耳朵。
「往後你想去哪里,想做什麼,都得先告訴我。」粗糙指月復沿著她的耳廓,享受似的來回撫模。
這下子圓圓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縮著脖子,早已被他第二波的親昵舉動弄得腦中亂哄哄,壓根兒無法思考,只能胡亂點頭答應。
「飯也要再多吃一些。」
她又點頭。
「等事情辦完,我就帶你回家。」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無論是他和毒魔,抑或是他和她。
那日當他將她拉進懷里,他便決心再也不放開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放開她。
她還是點頭。
看著她羞得連脖子都紅了,薄唇似乎有瞬間上揚,他才終于收回手,轉身繼續砍柴。
而無緣無故被人模了耳朵的圓圓,卻連聲抗議的話都不敢說,只能揉緊裙擺,一溜煙的沖進屋子,再也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