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瞧她停停走走,他忍不住回頭牽她的手,堅定地往前。
突來的溫暖令她微微一怔。明明不是什麼太親密的動作,她的雙頰卻冒起一陣熱氣。
前兩天因為「預習」又單獨見過一面,那時的心情好像也沒此時緊張……
對,她應該只是緊張,沒別的。
心跳得快一點又怎樣,一定是因為被他拉著「競走」的關系。
「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在踏進內廳前最後一次提醒她。
「少說話,多微笑,一切交給你搞定。」她都會背了,到底要講幾遍啊?
江春穗攏攏頭發,撫平裙擺,臨上陣前才想到要問他……
「喂,萬一你爸媽不喜歡我怎麼辦?」
「他們一定會喜歡你。」他篤定地說,瞳中蘊耀絕對的自信,炯然有光。
「這樣啊。」她咧嘴低笑,將發絲勾至耳後,對他毫無猶豫的肯定感到有些沾沾自喜,沒想到自己在他心中會有如此高的評價,難得他也懂得欣賞女人的內涵……
「只要我願意娶,是女人都有五十分,你不會連十分都拿不到吧?」
淡薄的語氣,淺涼的嘲諷,澆熄她腦子里所有「幻想」。
作夢這只妖孽才會說出人話!
「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考試從來沒有不及格過。」她雙手插腰,齜牙咧嘴地瞪著他。
「那還擔心什麼。」他不受影響地拍拍袖口,望著她那雙充滿「生氣」的明亮水眸,臉上沒有多余表情︰心情卻愉快得很。
那雙神氣的眼楮,把她整張臉都映襯得嬌俏嫣然,神采奕奕,秀致五官格外靈氣動人,華如桃李。
再也沒有令她分神的情緒,他想她現在應該是斗志高昂,可以應付里頭的任何狀況。
他優雅地抬起手肘,等她挽住。
她宛如接下戰帖似地挽住他手臂,決心非拿到高分讓他瞧瞧,證明自己可不止五十分的水平。
內廳里,四人對坐,好戲正式上場。
不過這局面好像跟她原先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江春穗坐在活像是廣告里才會出現的豪華布景里,嘴里喝著香氣四溢的花茶,手里還拿著咬了一半,據說是沒排上一個月還買不到的手工餅干,臉上瞇起幸福笑容,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天堂,原先聚集起的「戰斗力」全無用武之地,因為眼前氣氛一片祥雲瑞光,兩位長輩一見到她就笑個沒停,直夸她長得漂亮,連吃相也有福氣。
「來來來,多吃一點,喜歡的話,待會兒我再叫人給你帶一些回去。」
「謝謝伯母。」她吃掉剩下的餅干,又開開心心地接下段母遞來的另一款杏仁脆餅,立刻嘗了一口,同樣驚為天人。
她抹抹嘴角的碎屑,微笑望著雍容華貴的何碧珠,以及面容和藹的段啟明,覺得拜訪對方的父母其實一點也不可怕嘛。他們不僅不計較她沒帶任何見面禮,還準備了好多美味的點心請她吃,吃不完還可以打包,真是有夠親切的。
江春穗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五十的基本分,至于其他分數,從兩老待她比對兒子還熱情的反應看來,應該會遠超過及格門檻。
「听說你家里是開幼兒園的?」段啟明問。
「不是,那是我姑姑和姑丈……」身邊射來一道冷冽目光,她馬上修正回答字數。「他們開的,我只是在那里任教。」
這答案夠簡單明了了吧?
罷剛的一些基本問題,她也全都依照他吩咐,盡量維持「含蓄」地少說多笑……但那多半也是因為她嘴里總塞滿食物的緣故。
「為什麼想當幼兒園老師?」雖然始終保持笑容,但看得出何碧珠對這點格外滿意。
「因為小朋友很可愛呀,他們天真無邪又討人喜歡,雖然有時候也會做出一些很讓人頭疼的事,像大頭……他不是頭大喔,是因為他的名字叫『大同』,諧音很像大頭,才有這個綽號,結果可害到了他爸媽,因為他們也變成『大頭馬麻』和『大頭把拔』,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全家人的頭都很大,哈哈哈……」一提到感興趣的話題,她不自覺愈說愈起勁。
突然,後頸一涼,她背後刮過一陣冷颼颼的空氣,余光瞄見一張更加「陰風陣陣」的臉孔……
「抱歉,我失態了。」她發現自己的笑聲好像太過「洪亮」了些,不小心就壓過現場一票人。
「沒關系,你說那個孩子怎麼讓人頭疼啊?」何碧珠完全不介意,就曉得她一定是個喜歡孩子的女人,往後抱孫有望了。
「哦,因為他太想養寵物,有次偷偷從公園撿了一只貓咪回家,結果那只貓吃完家里的罐頭就翻臉不認人,不但抓傷了大頭的手,還神乎其技地從六樓跳窗逃走,留下滿屋子跳蚤,害全家人癢到抓狂,還得請假除蟲。」被跳蚤咬過的人就曉得那是多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覺,保證癢到你會懷念蚊子的攻擊。
「後來他好像覺得教育要從小扎根,所以又抓了幾條毛毛蟲回家想養成蝴蝶,不但把他媽媽嚇得半死,爸爸去處理那些毛毛蟲的時候,又弄得皮膚過敏,也是又痛又癢了好幾天。然後前天啊,他居然把一打雞蛋藏在小毯子里,帶來幼兒園,說要學雞媽媽孵出小雞,結果弄得蛋洗教室,好幾個小朋友都坐破一蛋,我們只好提前大掃除了。」
既然段母想听,江春穗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轉眼就把背後那陣「陰風」忘在腦後,熱絡地和兩老分享這段趣事,把他們逗得呵呵笑。
「男孩子就是這樣好動搗蛋,我們培元小時候也讓我傷了不少腦筋呢!」段母頗有同感地附和,愈加喜歡起這個開朗健談的孩子。
雖然沒有顯赫家世、才貌過人,比起她挑選的那些大家閨秀,外在條件是弱了些,不過只要本性善良,兒子又中意,她也沒那麼深的門戶之見,獨子能成家最要緊。
「那麼多佣人供您使喚,哪里有需要您傷腦筋的地方。」段培元淡淡搭腔,冷眸暗暗掃過那個話太多的女人,不明白她怎麼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說得眉飛色舞,笑得像撿到錢一樣。
何碧珠「看」了一眼兒子那張千年不化的冰塊臉,自動跳過那句掃興的話,再望著面前笑咪咪的開朗女孩。
「你跟我們培元是怎麼認識的?」
「我不是說過是因為一筆土地買賣,她來找我……」
「我是在問她。」盡避是自己生的兒子,但段母現在卻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再幫江春穗添了杯熱茶,要她慢慢說明。
這麼想是有點不應該啦,不過見到段母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過」,江春穗心里還是忍不住得意了一下,菱唇微揚,覺得自己是靠本身實力,很爭氣的贏得超越及格的高分。她端起那杯花茶就像舉起冠軍獎杯似的,神情略帶驕傲。
「就像培元說的那樣,我之前因為土地的事去找他,向他說明大家的難處。他非常有耐心的傾听,考慮了一陣子之後,很慷慨地決定讓我們所有店家都無償使用那塊土地一年,之後還會補助我們每戶一筆搬遷費用,當時我就覺得他真的是個佛心來的大善人……」她放下瓷杯,輕捂胸口,用一臉看到菩薩顯靈的表情和語氣來形容內心莫大的感動。
所有商家?每戶?他有這樣說過嗎?!
段培元聞言一愣,但更見鬼的還在後頭……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都是因為他對我一見鐘情的緣故。」她掩唇低笑,揣摩著電視劇里少女情竇初開的甜蜜心境。
什麼!他對她一見鐘情?!
段培元目瞪口呆,簡直驚嚇無言。
他鬼遮眼才會對她一見鐘情!這女人到底在胡說什麼?!竟敢無視于他的」警告」,不但月兌稿演出,還頻頻加戲……
「我很訝異他對我的這份情意,也很感動他的用心。後來他一直打電話給我,非常積極地約我見面,所以我們有出去吃過兩次飯。」她含蓄一笑,朝眾人比出兩根手指。算算她和他之前的確是見過兩次面,所以這也不算扯謊。
但在段培元眼中,倒覺得那手勢比較象是在對他挑釁的勝利「V」,因為她剛說了一個駭人听聞的「鬼故事」!
「我有『一直』打電話給你嗎?」他笑問,微勾的眼角又出現類似中風的抽筋反應。
「當然有啊,親愛的,你忘了人家的手機好幾次都被你打到沒電了呢!」她故作嬌嗔地捶了他一下,夸張的演技讓他想嘔吐,對面的兩老卻拍手叫好。
「看來我兒子真的很喜歡你呀!」段父對兒子一向采取信任態度,連帶也不會懷疑江春穗所言有假,否則依兒子實事求是的個性,不會放任她在這里編派那些莫須有的故事。
「我也這麼覺得。」江春穗含羞帶怯點點頭,接著又帶點哀怨地道︰「可是他的家世背景實在太好,讓我望而卻步,直到得知伯母的身體狀況,培元說他想盡孝道,也很誠懇的告訴我,與其要勉強自己去跟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女人結婚,他希望娶的是我……一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她轉頭望向身旁面色發青,看起來血壓好像不是很穩定的男人,秋水盈盈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她在報復!他驀然頓悟,黑眸倏地一沉。
這個女人是為剛才在外頭被他揶揄了幾句,現在就乘機報仇,仗著他不會在父母面前拆穿她加油添醋的「鬼故事」,故意自抬身價,把他說得像個為她做盡蠢事的痴漢!
「所以,我終于被他說服,決定接受他的感情,同時也希望伯父、伯母能接納我成為兩位的兒媳婦,成全我倆的愛,千萬不要逼我們分開!」她偷捏自己大腿,顰眉擰額,眸中水霧更盛,好讓楚楚可憐的形象更逼真,一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最後一句還激動得雙唇微微顫抖。
段培元南部僵硬,冷眼盯著她像演不完的獨腳戲,握緊的指節層層泛白,心想這女人實在愈來愈灑狗血了。
本來好好的一齣戲,興許十分鐘就能收工,達到成效,她卻胡亂惡搞,演得離譜做作,好像以為自己真的在拚收視率。這下子他父母會相信他們倆是互有好感,真心想結婚才怪……
「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拆散你們,你就安心嫁過來吧,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