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瘦卻不失曼妙的身軀纏上了布條,一層又一層,頁到呈現出臃腫的樣子,身軀的主人才套上老氣橫秋的衣裝。
暗沉色的粉底蓋住了原本雪白無瑕的肌膚,大紅色的口紅抹上雙唇,原本薄美的嘴唇頓時變成血盆大口,烏黑的長發古板的挽成一個發髻,俗氣的粗黑框眼鏡讓一雙美目更是立即失色……
原本的絕色佳人經過別具用、心的裝扮,成了個令人倒胃的丑女。
這日復一日的裝扮,唐海菱早已熟練的不能再熟練。
她再次由鏡子審視自己一番,確定毫無破綻後.才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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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唐海菱驚問,略高的音調,立刻引來別桌客人的注目。
「你小聲點啦!」方郁涵聲音壓得好低好低,「丟死人了。」她覺得相親是很沒面子的一件事。
唐海菱帶著歉意,朝其他客人尷尬地笑了笑,等他們的焦點不在她們這桌後,她幾近無聲的再問一次︰
「你說你要相親?」
身邊總圍繞一堆男人的她,竟會淪落到相親!?
「你以為我想?」她方郁涵又不是乏人問津,唐海菱糾著眉猜想,不一會就理出她所謂的相親是怎麼回事了。
方家極為富裕,方家女主人在方郁涵還小時就去世了,而方祖成事業心重,一心只顧著打拚事業,沒再娶妻,所以方家就她這麼個獨生女。
方郁涵是個家世好的大美人,追求者如過江之鯽,卻沒人能擄獲她的芳心。所以方祖成對女兒下通牒,二十五歲前若仍無結婚對象,他就替她安排婚事。
方郁涵將父親這種不合理的規定稱之為———強迫相親。
「什麼時候?」唐海菱知道明天就是郁涵二十五歲生日,她幾天一刖就準備好生日禮物了。
「明天。」方郁涵氣得直翻白眼,「生日Party被取消了。」她滿心期待的狂歡日,竟變成父親處心積慮策畫的相親日,她心里可嘔得很。
「明天呀!伯父早安排好了對吧?」知女莫若父,郁涵父親早料到女兒很難找到中意的對象結婚。
方郁涵交往過的對象,每個都擁有不凡的家世及外貌,也都對她千依百順,卻沒任何一個人能打動她的心。
「對,而且是明天中午,就在這個地方。」方郁涵依舊一副受夠氣的樣子。
「那你今天是來勘查地形?」唐海菱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問。
她之前就覺得奇怪郁涵怎會帶她來這用餐,因為以往她們聚餐都固定在另外一家。
「我是怕你這個糊涂蟲明天找不到這地方。」認識海菱的沒人不知道她是個大路痴。
唐海菱又糾起眉,不懂她的意思。
方郁涵清了清喉嚨,懇求的說︰
「海菱,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幫你?」唐海菱雙眉糾得更緊了。
她有預感,這個忙非同小可。
「相親。」方郁涵直截了當的說。
「這怎麼成?」唐海菱猛搖頭。
「海菱……」方郁涵的眼濕了,「要是你不幫我,我就得乖乖嫁給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男人,和一個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會被逼瘋的!」她看她眼露同情,急忙又說︰「甚至會走上絕路!」
看著好友快掉下淚來,她知道她馬上會答應。
苞她認識六年了,方郁涵清楚她心腸極軟,同情心更是氾濫的離譜。
有一回,海菱的皮包被扒,小偷被路人逮著了,小偷朝海菱露出可憐的樣子,海菱就原諒了他,還說他會去當小偷一定有苦衷。
好手好腳的會有什麼苦衷!要是她方郁涵,早送他去吃牢飯了!
「告訴我該怎麼做吧?」唐海菱可不忍見好友尋死。
「明天中午十二點,來這里跟他見面就行了。」方郁涵吃定了她好商量。
「你的意思是要我來冒充你?」唐海菱見她點頭,不禁搖搖頭,「你不怕被識破?」
方郁涵生在富貴之家,現又在她父親的公司當經理,全身散發著嬌貴的氣息;而她是個沒父沒母、每個月領不到三萬元薪水的平凡上班族,兩人簡直有天壤之別耶!
「你放心,我們連彼此的照片都沒看過。」
「雙方家長不是都會到嗎?」
「關于這點,我早想到好辦法了,明天你只要坐在這個位子等,自然就會有個姓石的男人來找你。」
「我……」唐海菱已經開始緊張了,「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她一向怕陌生男人耶!
「我也不太清楚。他父親和我父親生意上有來往,他長年住在國外,兩個月一刖才回來接他父親的事業。」
方郁涵看她緊張又顯笨拙的神色,不禁暗自得意。她相信,叫天那個姓石的見了海菱這副模樣,這門親事一定吹。
「那我需要注意哪?」唐海菱認真的問。
「不用,你只要跟平常一樣就好了,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幫忙。」方郁涵話一出口,驚覺自己失言,立即又說!「海菱,對不起,我……」她真想當自己的嘴,說話老是又快又直。
唐海菱笑笑的搖頭,「沒關系。」
這麼多年來,她早已習慣別人對她外表的評價,甚至有人叫她丑女,她也覺得無所謂。
從她懂事以來,就知道美麗只會惹來禍事,所以她不把這事放心上。
「海菱,你心地善良,這是沒人比得上的。」方郁涵真心的道。
唐海菱又是淺淺的」笑,郁涵的話,她根本沒放在心上,而且在念大學時,她經濟上常有困難,都是她幫忙解決的,所以無論如何,這個忙她非幫不可,就當是對郁涵小小的回報。
「但,郁涵,我……可能還是找不到這個地方。」對于陌生的地方,她起碼要去過三次以上才認得路。
方郁涵輕輕一笑,這是意料中的事。
「海菱,明天我會先送你過來,接下來的事就麻煩你了。」
唐海菱點頭答應,心里卻開始為明天的事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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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鏡子映出一張絕美容顏,水靈靈的一雙大眼嵌在柳細雙眉下,巧挺的鼻、紅潤的唇瓣,在在部釋放迷人魅力。
但,這張美麗臉孔,卻只招來了不堪人耳的辱罵。
唐海菱縴縴玉手撫上了臉龐,眼中霎時泛起悲楚的淚光。
她不曾見過親生母親,更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但關于生母的流言蜚語卻不絕于耳,就算遠離了那些是是非非十幾年了,但流言依舊在她腦里揮之不去……
一陣咳嗽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中,她立即往李玉梅的房間走去。
「女乃女乃……」唐海菱扶起躺在床上咳個不停的李玉梅,輕撫她的背,希望她舒服點,「明天我請一個小時的假陪您去看醫生。」
「不用了……咳……只是一點感冒而已,幾天就好了,咳……」
「您看您咳得這麼厲害,還說沒事?」唐海菱倒了杯開水,端給李玉梅喝,然後又說︰「明天一定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你請假是會被扣薪的,咳……」
「我不管,女乃女乃不去看醫生,我就不去上班。」唐海菱撫著李玉梅的背,口氣略強的說。
「唉,我說不過你。」李玉梅最後向她的固執投降,一明人——」她抬瞼,看到海菱的容貌,要說的話都哽在喉嚨了。
頓時!兩張絕美的臉孔似乎重疊在一起。
不同的是,一張是有著被殘酷現實洗練過的老成,其眼神充滿不甘與無無奈;而另一張卻有著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淨,眼神令人心憐。
唐雲燕,你怎忍心讓這麼貼心的孩子,承受你留下的磨難?
李玉梅在心里大聲喊問,多希望能傳到拋棄女兒、不知上向的唐雲燕耳里。
其實,唐雲燕是個可憐的女人,母親因病早逝,父親在一次喝酒後被車撞死,留下了一筆債務,她只得到都市當酒店小姐。
三年後,她懷了身孕,便回到家鄉。
由于唐雲燕長得美艷,再加上她酒店小姐的職業,常使得鄉里一些豬哥男人在她身旁圍繞,就因為如此,盡避她什麼事也沒做,卻讓鄉里的女人對她恨之入骨。
唐雲燕在將女兒生下後,把她托給李玉梅照顧,又回去都市上班。一開始,每個月她還會回來個兩、三次,但在女兒八個月左右時,她卻一去不回。
而李玉梅因為對唐海菱產生了感情,怎樣都割舍不下她,最後,將她視為孫女般照料,兩人更以祖孫相稱。
唐海菱的樣貌遺傳了母親,越大越標致,使得鄉民們排擠她、欺負她,于是在她十歲那年,李玉梅便帶著她離開了家鄉。
「女乃女乃……」唐海菱輕喚看著她發呆的李玉梅。
「海菱……」李玉梅撫著她的臉,眼神流露出心疼跟無奈,「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要一個閃亮發光的漂亮女孩,偽裝成令人厭惡的丑女,她也萬分的不舍呀!
唐侮菱輕搖頭,「我知道這麼做對我比較好。」她輕社出笑容,表示出自己的認命。
其實,她不是沒抵抗過外人的辱罵,但奮力搏斗的結果,只會換來更大的屈辱、打罵。
身上的傷再痛,總有一天會愈合,可她心里的傷卻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往往在她獨處時,那些打擊便會無情的侵略她、吞噬她。
認命,是唐海菱自懂事後,就有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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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杜至凡不敢置信的看著好友。
「這樣省得自己去找。」要他花時間去找個妻子,他石徹天寧願睡覺。
「這什麼理論啊?」杜至幾決定要敲醒好友,「要共同生活一輩子的女人,當然是要選自己愛的!」雖然他找了好幾個年頭都沒找到!但他仍不放棄。
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和自己契合的女人,他才不要相親咧!
「我沒差。」石徹天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女人不是用來愛的,婚姻只是要傳宗接代罷了。」他不沾愛情這種鬼玩意,看到好友為愛所受的折磨,讓他敬謝不敏。
「阿徹,愛情是很美好的東西,你應該——」
石徹天打斷他的話︰「哼!季銘怎麼說?」
美好的東西會讓一個好好的人,變成行尸走肉?
「季銘的情形不同,他愛上的是他父親的女人……唉!」想到這個好友,杜至凡也忍不住嘆氣。
「我的情形也不同。」總之,他就是不苟同愛情。
「你有什麼——」杜至幾家想到什麼似的,忽地住口,然後一臉擔憂的看著好友。
「去你的!」石徹天知道他在想什麼,立即回道,「我父親的女人,我一個也沒興趣。」
「那就好。」杜至幾登時松了好大」口氣。
石徹天無奈的搖搖頭,有時真會被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白痴給氣死!
「那你剛才說的是?」
「我情形跟一般人不同……」
「是不同!你比一般人多金、有才氣、相貌俊帥……」杜至幾打斷他。
其實他們都很出色,只不過石徹天處事冷漠,除了公事之外,其余都不感興趣,包括女人。
他只在有需要時,跟女人做交易,而且他不讓任何一個女人跟他上床第二次,對于一些巴著他的女人,他有他無情的方式,足夠讓她們打消想進駐他心里的念頭。
而杜至凡在女人眼中就可愛多了,他溫柔多情,等著他臨幸的女人不在少數,偏偏這個好情人似乎沒有把心山疋下來的意思,跟他在一起,必須有隨時會分手的心理準備。
「錯,不同的是……我不會愛人。」就連他的親生父母親,他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突然,石徹天想起從來不曾關心他,只會追求時尚、愛一化錢的母親,及只知道打造事業王國、在女人圈里打轉的父親,對于他們,他還真的一點親情都感覺不到。
在這世上,只有保母張桂蓮和好朋友社至凡、季銘,是他在乎的人。
杜至凡眉頭緊了又松,「的確不同……」相知十年,他早該了解他認為愛情不存在這世間。
對于敲醒石徹天這件事……杜至凡放棄了。
「不過,你未來的妻子倒很漂亮。」杜至凡忘記在哪個宴會上見過方郁涵,她的美麗今人印象深刻,「是男人見了就想吃掉的女人。」只是她大小姐的脾氣,讓他退避三舍。
「喔。」石徹天不在立息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杜至凡看著他無所謂的臉,徹底的領悟他娶妻真的只為了傳宗接代。他想,除非奇跡發生,否則他石徹天——
絕對是愛情絕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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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祖成心里明白,對于相親這件事,女兒相當的排斥,更別說他還搞砸了她的慶生派對。
他還記得前兩天找她回來吃晚餐,他跟她提了跟石家少爺相親的事時,她當場氣得摔碗摔盤,尤其在得知相親日跟她生日同一天,她更是不跟他說話,與他冷戰了兩天。
所以,剛從公司回來的他,很意外女兒在家里等他,還一點生氣的跡象也沒有。
「爹地,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方郁涵用嬌嗲的語氣說話,想先讓父親卸下嚴肅。
丙然,女兒一撒嬌,方祖成立即慈眉善目了起來。
「是啊,我也不是隨便給你找門親事,石家財大勢大,石徹天更是人中之龍,你嫁到如此好人家,我才不用牽掛你的未來。」雖然與石家聯姻對他的事業有幫助,但女兒的幸福還是首要考量。
「我知道爹地疼我。」方郁涵巧言嬌笑的偎靠在父親的身邊,「我乖乖的去跟石徹天見面就好了嘛!可是……」突然,她的嘴巴翹了起來,眼楮眨了眨,像要哭似的。
「怎麼啦?」方祖成心疼的問。
「你跟姑姑們是不是要一起去?」
方祖成點點頭,他跟他的姊妹都想看看石徹天。
「那……石家那邊是不是也有一堆人要去?」方郁涵再問。
方祖成又點頭,石徹天的父母親跟阿姨都會去。
「這有什麼問題嗎?」他問仍翹著嘴巴的女兒。
「哎喲……這麼多人在……」方郁涵不依的別開臉!一人家會害羞嘛!」
方祖成一听,哈哈大笑,他這個女兒活潑大方、熱情開朗,幾時懂得害羞了?
「爹地,」方郁涵嬌嗔,「我是說真的!」她加重語氣,就是要父親相信她。
「好好好。」方祖成相信他的女兒不會說謊,「你覺得怎樣比較好?」他全听她的,只要她明天去見石徹天。
「我想自己去就好。」方郁涵興匆匆的說出點子。
「你要自己去?」方祖成不太贊成,「石家這麼多人對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她可是他們方家的獨生女,容不得有半點機會讓人欺負。
「爹地,我的意思是,石家那邊也只能石徹天一個人來。」方郁涵只要一對一。
開玩笑!當然只能當事人到,一干閑雜人等都不能去,這樣她的計畫才能萬無一失。
「這樣啊……」方祖成思索了一下,「好吧。」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做主好了。
「謝謝爹地!」方郁涵興奮的真想高喊萬歲,「爹地,石家那邊……」
「我現在就打個電話過去。」
方郁涵見父親拿起電話,暗自得意起來,她禱告,石家那邊會接受她提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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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聯絡後,石、方兩家的家長和親戚都答應不出席相親會,現在只要等石家少爺見過海菱,然後拒絕掉這門親事,她的煩惱就都沒了。
此刻,方郁涵正開著車,嘴巴哼著輕快的曲子,心情愉悅極了。
而坐在旁邊的唐海菱,昨天就清楚的知道,好友的計謀是在利用她的長相,但她不以為意,因為美丑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只是,她此時的心情跟方郁涵差之千里,光想到要被一個陌生的男人評頭論足,她的心就緊張的快速枰跳。
她其實想逃,但是她答應了郁涵,而且她們應該就快到目的地了……
加油吧!
利用她笨拙的表現及丑陋的外表,嚇退石家少爺,她一定要幫郁涵解除婚約。
車停了下來,方郁涵向唐海菱行了個禮。
「由衷的感謝你。」她說得真誠。
「別這麼說!」海菱回道。
「海菱,還記得我們昨天坐的位子吧?」
唐海菱點了點頭。
「你進去時就坐那,不用怕,餐廳被石家包下來了,就只有你們兩人而已。對了,對方叫石徹天。」
「就我跟他?」兩個人單獨相處?「郁涵我——」
「謝謝你了。」方郁涵再一次的道謝,把海菱的怯意擋了回去。
「不客氣。」唐海菱只能輕吐出這一句。
不久,她便一人進入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