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光輝從病房的窗外投射進來,躺在床上蒼白的人兒依舊沉沉的睡著。
雨澤谷一斜躺在沙發上,定神的看著坐在床邊、動作溫柔的男人,若在平時,他一定會放聲大笑,什麼時候崔玉樊也會有這麼輕柔的舉動了?他小心翼翼的,好像怕踫壞了什麼寶貝一樣。
唉!要是他一開始就這麼溫柔的對待Tina小姐,今天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了,現在才來小心、後悔,真不像他的作風。
「老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忍不住走到崔玉樊身邊問道。
他搖頭,握緊文妤的手,「她現在的氣色有沒有好一點?」
「嗯!好多了。」看起來是恢復不少,虛驚一場了。
「幫我看著,她醒來時,跟我說一聲。」
「是。」才剛應允,雨澤谷一便發現文妤的眼簾動了動,「她好像要醒了。」
崔玉樊一听到,立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小妤!」
醒了,終于沒事了,他心中的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文妤感覺到眼皮像千斤重似的,在終于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後,她開口,「這是哪里?」
「這里是醫院,你放心,沒事了。」崔玉樊听到她的聲音,欣喜的漾出一抹微笑。
「Tina小姐,你覺得怎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嗎?」雨澤谷一也靠近,關心的問。
醫院?她在醫院?
突然間,所有的回憶灌進她的腦海里,包括和何水嬋的爭吵,包括從二樓跌落到一樓的花叢里。
「孩子!」她第一個想到月復中的孩子,她不會又失去他了吧?
「放心,孩子沒事。」崔玉樊出聲安撫她。
她轉頭,看到崔玉樊,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別踫我!」
「Tina小姐,老板他……」雨澤谷一見情形不對,連忙又開口。
他的話還沒說完,文妤立即抓緊他的手,「我的孩子沒事吧?他還在我的肚子子里,很安全對吧?」
她不要再經歷一次失去孩子的痛,那種感覺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她這才驚覺到那時和崔玉樊提議要拿掉孩子的那些話是多麼愚蠢。
「你放心,孩子沒事,完好無缺的待在你的肚子里。」雨澤谷一馬上安撫她。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了孩子?」這個不懂保護自己的女人,她竟然還想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她是要用這種方式控告她已對他完全失望了嗎?
「你給我機會了嗎?」她本來欣喜的想和他分享這個喜悅,但他卻瞬間將她推進地獄。
崔玉樊無法辯解。
「你出去!」在得知孩子沒事之後,她的心雖然平靜了些,卻不能忘記他帶給她的傷害。
如果不是他讓何水嬋住進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他早想過她會恨他了,「只要確定你沒事,我……」
「我沒事!」未等他說完,她馬上接口,「只要離你遠遠的,我就不會有事!」
她再也沒有力氣和誰爭奪了,她認輸了行嗎?
「Tina小姐,你別說氣話。」雨澤谷一站在一旁看得著急。
「替我轉告何水嬋,告訴你母親,我認輸了,好嗎?」她真的覺得好無力,「我現在只想安全的把孩子生下來。」
「對不起。」這一次道歉的人是崔玉樊。
「你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她冷言回應,「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是我自己太可笑!」
「小妤……」
「我累了。」一顆心好疲憊。
崔玉樊再次無語。
「你出去吧!」此時,她真的不想看見他,看著他,只會讓她想到自己有多委屈。
「好。」崔玉樊點頭,「你好好休息。」之後,便拿了手杖步出病房。
一切都隨她的意吧!
崔玉樊一離開,雨澤谷一連忙道︰「唉!真搞不懂你們在做什麼?都這麼大的人了,連一份感情都處理不好。」
「我想好好靜一靜。」她虛弱的道。
連他都被下逐客令了?
「那你好好休息。」
她閉上眼,沒再出聲。
直到雨澤谷一也離開病房,她的淚才悄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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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兩天。
送藥來的護士剛從文妤的病房離開後,文妤馬上跟著下床,走到門邊將房門開了個小縫,將頭往門外探去。
听護士說,崔玉樊這兩天都守在她的病房外頭,無論誰勸說,他總是不肯離去。
為什麼人總是到了驚覺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呢?
他這樣在病房外守著,是為了之前的歉疚,還是他真的擔心她?
此時,她往病房外探頭一望,正好看見他站在氣窗旁吹著涼風,像在思考些什麼,那眉鎖得死緊,讓她見了,心疼也心軟。
這樣守候夠了吧?
她也發泄過了啊!
包何況一覺醒來,她就後悔了。
孩子也有他一份,他那時應該也會心慌、心急的吧!
她根本不該叫他出去的,其實,她很想躺在他懷里,讓他「呼呼惜惜」的,都怪自己一時沖動,現在她也沒臉去請他進來。
包何況她還說了一些不該說的氣話……
但是現在就出去找他,又好像顯得自己很沒志氣、很沒個性……唉!害她出去也不是,進去也不是,只能在這里偷偷望著他。
她深吸了口氣,還是把門關上,乖乖的躺回床上去。
「這個大笨蛋,叫他出去,他就真的不進來了喔!」笨!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
她輕撫著自己的肚子,露出了母性慈愛的笑容,「會是男生還是女生啊?如果是男生,就別像你爸爸這麼笨,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啊!」他怎麼變得連如何哄女人都不會?「如果你是女生,就一定要像我一樣這麼聰明,男人嘛!只要死纏爛打,總有一天就是你的了。」
這樣的胎教好像怪怪的……
「算了,剛才說的都收回,做人還是乖乖的就好,別想這些沒用又繁雜的事情,知道嗎?」
呼!真無聊,還是去找玉樊好了,現在不管誰對誰對,只要兩人在一起就好了,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她再次下床開了門。
這次,她沒看見崔玉樊的人影,他已經沒站在氣窗旁,倒是雨澤谷一從轉角處走了過來。
「咦?氣色好多了。」他微笑的打了招呼。
「玉樊呢?」她四處張望,還是沒看到人。
「現在才想到他。」真是!「我剛才在樓下遇到他,他和兩個男人一塊離開,說是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看起來沒什麼不對,但又覺得怪怪的,不過他沒想太多,反正崔玉樊處事一向很有方寸的。
「離開?」不會吧?她才想抱抱他的說,「他沒說要去哪嗎?」
不可原諒,他們之間的事都還沒處理好,他便急著去處理別的事了?
「沒有。」他搖頭,「倒是這個……」他拿了一支鑰匙放到她手中,「他說交給你,你會知道這是哪里的鑰匙。」
看著手上的鑰匙和那個熟悉的鑰匙圈,一時間,她愣住了,不發一語。
她怎會不認得這支鑰匙!這是他們以前同住的那間公寓的鑰匙啊!
自從火災之後,她再也沒回去過,一切都請祖為幫她處理,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去了。
「你知道這是哪里的鑰匙?」他問。
她點頭,「這是我和玉樊以前住的地方的鑰匙,那里有我們的回憶……」所有好的與不好的回憶。
她果然認得。
「他那晚不知道發什麼瘋,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把這間房子買下來,還叫我重新整理……算了,不說太多,你回台灣看看就知道了。」那原本是要給她的驚喜吧?
那晚?
難道是那天晚上她說給圓圓听的話被他听到了,所以他才買下那間房子?
可惡!她又輕易的被感動了。
「對了,還有圓圓……」他突然想到。
「圓圓?」
「嗯!找到圓圓了。」又是一個好消息,「老板要何水嬋把將圓圓抓去丟的人找到,果然在丟棄圓圓不遠處找到它,不過醫院不能帶狗進來,所以我暫時當它的主人。」
「真的?」找到圓圓了,太好了!
「我騙你干嘛?」當然是真的!「看在老板這麼用心的份上,你可以原諒他了吧?」
這兩人明明愛慘對方了,真是搞不懂。
「我……」話才要出口,又縮了回去。其實,她根本沒怪過玉樊,只是現在承認,真的很沒面子耶!「總之,圓圓找到了,我終于可以放心了。」
就在文妤想大聲歡呼之際,黃祖為也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相對于文妤臉上的歡欣,他顯得像是在暴風半徑內的愁苦。
「祖為!」一見到他,文妤高興的喊了聲。
黃祖為的愁容依然沒變,一走近,便連忙問道︰「崔玉樊呢?」
他在得知文妤從二樓摔落時,就已匆忙趕來,只是在趕來的途中,除了得知她平安無事外,還得知一則讓人心情壞到谷底的消息。
「你不是來看我的嗎?怎麼一開口就找他?」還是他專門來找崔玉樊討公道,替她出口氣?
「我今天早上听到消息,崔氏倒閉瓦解了。」這則新聞一發布,便佔滿整個媒體的大版面。
三代累積的偌大家業,就毀在崔玉樊的父親——崔勝明手上。
原本還笑容滿面的兩人,一听到這個消息,表情皆是一僵。
「怎麼回事?」雨澤谷一連忙問,心底有著不好的預感。
「崔氏有財務危機,那是很早之前就听說的事,目前崔氏內部情形尚不明朗,只知道崔勝明卷走六十多億,帶著新歡不知跑到哪去,留下了近百億的負債給崔林美琴,崔氏的股東們知道崔林美琴根本沒能力還這些錢,所以……」黃祖為大略的講述事情的經過。
「所以那些債權人全找上玉樊?」天呀!近百億,這些錢怎麼還?
「剛才那兩人……」雨澤谷一突然想到。他們該不會就是那些債權人派來的吧?「我得去追他們!」話落,他連忙用最快的速度奔去。
文妤也跟著想追去,卻被黃祖為拉著,「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才剛經過一場大難而已,「我想,崔玉樊自己會處理好的,現在著急也沒用。」
「可是我……」她才剛放松的心又全糾在一塊了。
玉樊到底跟那兩人上哪去了?
不!不會有事的!
她好後悔剛才為何沒直接撲進他的懷里,干嘛這麼ㄍ—ㄥ呢?明明就離不開他,為什麼要把他推開?
老天爺應該不會再對他們這麼殘忍了吧?不會再次將他們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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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樊就這樣失蹤了,任誰都聯絡不到他,唯一的訊息就是他近期回台灣的出入境證明。
三個月後,文妤挺著肚子,回到曾經帶給他們幸福的地方,她知道,他會回到這里找她的。
望著五年來未曾再開啟過的大門,文妤拿著鑰匙站在門口。
為什麼不是他們一起回來呢?
五年了,她終于回到這里了,但還是孤單一人。
玉樊到底去了哪里?背著百億的負債,他過得好嗎?
雨澤谷一已經到處幫忙尋人,黃祖為也透過所有關系試著聯絡到他,但崔玉樊就像平空消失一樣,任她如何著急,他始終不出現。
他為何總是這樣?出了事都不願和她一起承擔,難道在他心中,她就是這麼沒用的女人嗎?
她的心糾結得難受,她好後悔當初在醫院時沒將他緊緊留在身邊。
「你終于回來了。」一個老婦人從電梯里走出來,看到文妤,松了口氣,像是等她很久了。
文妤一轉頭,定楮一瞧,「是你。」竟是崔林美琴!「你來這里做什麼?」她退後兩步,雙手撫著肚子,怕她再次傷害她的孩子。
「你別怕。」崔林美琴連忙安撫,「是玉樊要我來照顧你的。」
一個女人挺著肚子,要是沒有人在身邊照應,會很不方便的。
「玉樊?」听到這個名字,文妤的臉上顯露出著急,「他在哪里?你知道他去哪嗎?」她急著想知道他的下落。
崔林美琴搖頭,「我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拖累崔玉樊,卻沒有任何方法補救。
一直以來,她總是在爭奪著,為了在崔家的地位,她用盡所有手段,甚至想讓崔玉樊乖乖的當她的棋子,卻沒想到最後她不但被自己的丈夫給騙了,還連累自己的兒子。
她好後悔,卻不知道怎麼彌補。
不知道?文妤的心沉了下來,「他到底去哪了?」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她好擔心哪!
「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相信自己的兒子,更何況這里有文妤和孩子,他不會丟下她們的。
文妤抬頭望著崔林美琴,「那你……」她剛才好像听到她說是要來照顧她的?看她憔悴的神情和眼中充滿的後悔,像是來贖罪的,「你有地方去嗎?」
她知道發生這種事,崔玉樊心中的牽掛除了她們母子倆外,還有崔林美琴。
崔林美琴搖頭,「不過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會離開。」
當初是她的錯,不僅害他們這對原本是幸福的情人分開,還讓她失去了孩子,現在是她的報應啊!
文妤拿鑰匙開了門,提著行李,「進來吧!」
除了收留她,文妤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縱使她有錯,但她畢竟是崔玉樊的母親。
崔林美琴連忙幫她拿行李,「你現在有身孕,別提太重的東西。」
文妤手一空,回頭對她笑了笑,「謝謝。」
「不,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的原諒。」此時,她充滿罪惡感的心最需要的就是她的原諒。
她是崔玉樊愛的女人,她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她的小孫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等著兒子回來。
往事,文妤已不想再提,「快進來吧!」她們相偕走進屋里。
看到里面的布置,文妤的淚水不禁流下。她看得出來崔玉樊用了多大的苦心,這里的擺設和五年前他們住在一起時一模一樣,他一定也很懷念那段日子吧!
只是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沒有人回答她,但她相信,他不會離開太久,說不定明天,他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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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電話的鈴聲在早晨的陽光里響起。
文妤一听到電話的鈴聲,連忙從廚房里沖了出來,放下手中所有的東西接起電話,「喂,我是文妤。」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她往沙發上坐下來,「告訴你喔!明天就是小隻果一歲的生日了,她女乃女乃抱著她四處去串門子,像是怕人家不知道她孫女有多可愛一樣。對了,別忘了她還等著你回來取名字喔!」她像是慣性般對著電話碎念著,「每個人都說小隻果長得像我,你也別吃味了,等你回來,我再幫你生個兒子,讓兒子像你,你說這樣好不好?」
電話那頭依然無聲。
「你吃早餐了嗎?」她問,對方沒有回答,「記得要吃,不能老是要人家盯著你吃,這麼大了,要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知道嗎?對了,最近天氣變冷了,要記得多穿件衣服。我老是嘮叨這些事,你應該也听煩了吧?如果不想我再嘮叨的話,就照做,絕不能讓我看到你瘦了或是生病了,不然……」不然她要如何呢?「總之,別讓自己累了、病了,你知道我會擔心。」
盡避對方仍沉靜著,她依然愉悅的對著電話聊著。
崔玉樊從失聯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任憑所有人不停歇的找他,他卻像消失在空氣里似的,一點音訊也沒有。
她曾經因為想念他而夜夜失眠,因為擔心他而日日哭泣。
但自從她搬回台灣,回到這個擁有幸福回憶的房子後,她常常會接到奇怪的電話,電話那頭不發聲響,卻也不掛斷。
罷開始,她以為是誰家的孩子在玩電話,但久而久之,她知道是他……
「還有,圓圓當爸爸了耶!听說生了三只小狽仔,雨澤為它們一家蓋了很大的狗屋,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它好嗎?圓圓因為不能來台灣,所以一直寄養在雨澤家里,听說已經成為雨澤家里的一分子,正名為雨澤圓圓,哈!很好笑對吧?」她當初听雨澤谷一這麼說時,也笑到不行。
「你知道嗎?這幾天,我突然好想你,每次睜開眼,總以為能看到你,卻一次次的失望。都當媽媽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呢?而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讓我這種天真的想法成真?」
「嘟……嘟……」對方把電話掛了。
「你也想我吧?想我的話就快回來!」抱著電話,她哭成了淚人。
她已經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了,難道他不想快點回來看看嗎?
崔林美琴抱著孫女從外頭回來,手上提了幾樣青菜,她看見文妤坐在沙發上流淚,連忙走過去,「怎麼了?」
文妤拭干淚水,「沒事。」
「他又打電話回來了?」想也知道,只有這樣,她才會抱著話筒哭泣,「別擔心了,至少他試著讓你知道他平安。」她也相信打電話回來的人是崔玉樊,他始終放不下她們母子倆。
「嗯!」文妤點頭。
什麼時候才能雨過天青?什麼時候才能讓兩顆真心相互廝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