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旁的階成愷系上安全帶後,康玉澄便向車外的兩人揮手道別,接著將車駛離。
一路上,階成愷靠在椅背上,似乎睡得很熟,康玉澄則不時留戀的望著他沉睡的臉。八個月來,他清瘦多了,是因為在他鄉不懂得照顧自己,還是因為她帶給他的傷痛害了他?
想著、想著,她眼中的淚水終于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雖然落淚,她卻也帶著笑,至少他回來了,沒有繼續躲著她,他這次回來是要讓大家知道他很好,不用再為他擔心了吧?
康玉澄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珠,然而越是想抹干,淚水更是不停地滑落。
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她該怎麼面對他呢?
他一向那麼的冷靜自持,她卻將他的生活完全打亂,讓他在朋友面前失常;他一向那麼溫柔體貼,她卻將之視為理所當然,在心情最低落時踐踏他出氣,他反而拿出更多的情感任她糟蹋。
笨蛋,他們兩個人都是笨蛋!
等紅燈時,康玉澄突然想起階成愷手臂上的疤痕,她輕輕地將他的袖子拉起,那道明顯的疤痕就烙印在他的手臂上。
她記得他曾說過,會有這道疤是因為她,後來她忘了細問,直到現在,她終于明白他為她付出多少了,這樣的付出早就超出對妹妹的程度,她卻從來沒有為他這樣無盡的付出給予回應。
她到底錯過了多少?
想著,不但淚水止不住,連哽咽聲也已無法再壓抑,她為他的痴傻心疼流淚,更為自己的愚昧和遲鈍流淚。
一旁的階成愷因她那一路從沒有止住餅的哭泣而難受,他張開眼,看她還是不停的拭淚,心里不禁嘆了口氣。
他早知道自己還是放不下,為什麼要假裝瀟灑呢?
「在前面的橋旁停車吧,我想下車透透氣。」他出聲,對著駕駛座上淚流不止的康玉澄道。
「啊?」聞聲,她抬頭看向他,卻望進他炯炯有神的眼眸里,「你沒喝醉?」那雙晶亮的眼楮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不,我醉了。」醉得很徹底。
她很想像以前一樣喚他的名字,卻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這個資格,「二哥……」
她還是叫他二哥,是否意味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曾改變過?「我覺得悶,想到橋上去吹吹風,如果你趕時間的話,可以不用……」
「不,不趕!」康玉澄連忙接話,並在路邊將車停下,「我陪你下車走走。」
階成愷伸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拭淨,「有什麼天大的事好哭的?」然後收回手,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哀著他的手掌留下的余溫,她跟著解開安全帶下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敢和他並肩而行。
走在前頭的他,步伐平穩,一點也沒有喝醉的模樣,只是微風吹來,淡淡的酒味還是會隨風送至她的鼻端。
再次來到這座橋上,康玉澄下意識地伸手模了頸項間的琉璃項鏈。他曾在這里送她一夜溫柔、浪漫,只是一切都在她不懂得把握中事過境遷。
來到橋上,迎著微風,階成愷開口問道︰「听他們說,你要辦攝影畫展?」
原本他是想裝醉,回家後好好睡個覺,不用听朋友們對他哀聲嘆氣,也不必思考面對她時該說些什麼,只是,一切卻因為她的眼淚而改變,他才明白,一向冷靜的他,面對她時就是無法裝作不受影響。
階成愷不懂,既然她選擇遺忘他們之間的感情,那麼面對他時她為何又要淚流?是因為愧疚,還是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也想太多了,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誰欠誰,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人能逼迫。
唉!誰教她是他唯一的弱點,而這個弱點明顯到誰都瞞不過。
「嗯。」康玉澄點頭,「有一個經紀人找上我,說要替我辦作品展,起先我也不敢相信,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我就能辦展覽了。」她有時也挺懷疑自己怎會有這樣的好運。
「你本來就很有天分,我倒不覺得意外。」在階成愷心里,她一直是優秀的。
康玉澄抬頭直視他的眼眸,「二哥,我有些話……」
「我現在腦袋瓜被酒精醺得有點不太清醒,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喔。」
真是因為喝醉了嗎?她看他根本是不想听她說,但她也只能點頭,沒有立場強迫他非听不可。
「那你會來看我的攝影畫展嗎?」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最後的期盼上。
「不確定。」階成愷不敢給她肯定的答案,「我那天要搭下午的班機,時間上可能有些趕。」
他又要走了……她的胸口隨著他這句話而發疼,整顆心彷佛被掏空。
「你……可以別回去嗎?」
「只有在那里,我才覺得自己被需要。」若待在這里只是帶給他痛苦,那麼他寧願選擇離開。「好吧,我會先去看過你的攝影畫展後再上飛機,這樣行了吧?」
「二哥……」康玉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
「天快亮了,你快回家休息吧。」階成愷望了望已露出一絲曙光的天空,然後道︰「這里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我一邊散步一邊走回去就好了,你開車小心。」
這個小女孩學會獨立了,不但要辦攝影畫展,還學會了開車,也漸漸不再需要他了……
他為什麼就是不好好听她說呢?算了,如今她能奢望什麼?「我明天能來找你嗎?」
「看看吧。」階成愷模稜兩可地道。「你不是要辦攝影畫展嗎?想必也沒什麼空閑。再見。」他輕輕地朝她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康玉澄第一次發現他拚命想從她身邊逃開的舉動竟是令她無措且難受。
「我不會讓你上飛機的。」這一次,她一定要把他留下來!
只是一切並不像康玉澄想的那麼簡單。
這兩天,除了忙攝影畫展之外,她不斷試著與階成愷聯絡,卻全然踫不上他。
她到他的住處去,鄰居說一早就看他出門了,她找到他之前任職的醫院,醫院里的護士也說他剛離開,問他的朋友,個個都說沒看見,打他的手機,那支門號卻已停用。
她怎麼會忘了,這個熟悉的號碼早在他出國後沒多久便停用了,就因為如此,他才在所有親友面前消失了好一段時日。
直到攝影畫展的這一天,她一直心不在焉地望著門外,期盼下一個出現的身影會是他。來看展覽的人們臉上的反應已經不是她在乎的了,她的心只系在階成愷身上。
只是,她左等右等,已經快中午了,卻還是等不到他出現,直到賀全前來,她再也忍不住開口詢問。
「全哥,我二哥呢?他沒和你一起來嗎?」她眼里透露的期盼。
「他還沒來嗎?」隨後走進來的裴君臨接著說。
她失落的搖搖頭,「他沒和你們聯絡?沒和你們約好一起來嗎?」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去他家樓下站崗。
兩人皆搖頭。
「他只說有空就會過來。」賀全誠實地道,不怕她失望。
有空就過來?那沒空呢?已經是中午了,他那天說過是下午的班機,他會不會不來了,直接去機場?
「我干脆到他家里去找他。」如今她已顧不了那麼多。
「等等!」裴君臨將她拉了回來,「你打算把這里放著不管,就為了找他?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而言這麼重要了?」
「他對我而言一直很重要!」康玉澄下意識的答道,沒有經過任何思考。
「你怎麼到現在才說?」賀全聞言,皺起了眉頭。
這麼重要的話,她早點說不就好了?
才說著,裴君臨的電話就響了。
「喂?什麼……喔,好,我會跟她說,你放心……沒問題,嗯……」他含糊的應答。
待電話掛斷,賀全便忍不住問︰「是誰打來的?」
「唉!」裴君臨嘆了口氣,「是成愷。」
一听到階成愷的名字,康玉澄的眼瞳里便充滿光彩,「怎麼,他要來了嗎?」
裴君臨卻搖頭,「沒有。他說時間上來不及,他得先去趕飛機,要我跟你說一聲,他沒辦法過來了。」
「什麼?我去找他!」她一定要見到他,這一次一定要說清楚,她不想再錯過機會了。
「等等!」裴君臨再次將她拉回來,「他已經到機場去了,你趕過去,他都可能上飛機了,別白跑一趟,這里……」
「我一定要去!」她甩開他的拉扯,後退兩步,「這一次不管他飛往那里,我一定要找到他,他不回來沒關系,我去!」她跟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