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錯了。」公孫柏心痛不已,流下熱淚,「也不想再失去更多,你能原諒我嗎?」因為失去太多,那道傷口才一直都在、一直都痛。
寒水能清楚的感覺到公孫梅的顫抖,「留下來,不也是你一直期望的嗎?你對這里有太多的依戀和不舍,離開,你真的開心嗎?」
鮑孫梅望向她,揭下那層已不必要的面紗,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叔叔,你留下來好嗎?」公孫羽看著爹如此難過,忍不住出聲。
「你若怪我,我無怨言,只是你讓我有個彌補的機會好嗎?」公孫柏的聲音顯得虛弱,「你知道大哥這八年來有多後悔嗎?只能望著數梅閣,悔恨自己的過錯,懷念數梅閣里那消失的笑聲……」想到這里,他已經泣不成聲,撫著胸口,難受的撐著微傾的身子。
寒水望著這對兄弟,明明那麼思念對方,卻……
她再也忍不住了,放開公孫梅的手,走過去扶住鮑孫柏搖搖欲墜的身子,然後對著公孫梅說︰「我不走,我要留在向陽侯府,你不是說只要有我在,到哪里都沒有關系嗎?現在我要留下來,所以你也得留下來。」
鮑孫梅臉上的表情變得生動,笑說︰「記住,是你要留下來的。」然後他走到他們身邊。
他知道她不是為了公孫柏而留下來,是為了他,就因為這樣,他才如此開心。
「啊?」寒水不明白的望著公孫梅,「什麼意思?」她怎麼覺得自己落入陷阱卻毫無所覺?
鮑孫梅伸手攙扶著公孫柏,「大哥,我先扶你進屋里,這里風大,你不能待太久。」
「梅子,你不會離開了吧……」公孫柏望著他,盡避緊張,卻沒忘了公孫梅的小名。
鮑孫梅朝他眨了眨眼,露出笑容,但這一切動作都沒讓寒水看見。
突然,公孫柏明白了,也跟著笑了。
這個從小就聰穎過人的弟弟,他很了解,自然與他心意相通,一次算計兩個人……這顆梅子啊!
八年了,終于再次走進數梅閣,公孫梅看著偌大的房間,一切的擺設都沒變,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寒水跟著他走進去,果然是數梅閣,牆上的畫作和書法,全和梅花月兌不了關系。
她不經意的被桌案上寫到一半的書法吸引,走過去,邊看邊喃喃念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她轉頭看向公孫梅,「這詩詞怎麼寫到一半?」這字看起來蒼勁有力卻生女敕,一旁還放著摹擬的字帖,看得出來是在練字。
鮑孫梅走到桌旁,開始磨墨。
「你做什麼?」她問。
他的舉止真的是讓人越來越模不著頭緒。
「完成它啊!」
他坐下來,拿起筆,蘸了墨,迅速的寫下五個字︰為有暗香來,完成整首詩詞。
寒水發現他的字與紙上原先的字跡頗為相像,只是顯得流利熟稔,那蒼勁的力道也化為干淨利落的柔和,就像一個人變得成熟。
「這是你以前寫的?」她終于猜到了。
他點頭,「嗯。」
她抬頭看著牆上的畫作,「這些畫……」
「這些是大哥畫的。」他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以前只要他有空閑,都會來教我寫字畫畫。」
寒水低下頭,「真好。」
以前,她總是一個人,面對著嚴厲的夫子,讀書寫字都學得心不甘情不願,也氣走了好多位夫子,從此,她的爹娘認為她的性子太野,管教她也更為嚴厲,他們從來不肯了解她,所有的人也回避著她這個脾氣壞且不易親近的二小姐,只有袁行天願意听她說話,願意忍受她的脾氣……
想到袁行天,她的心又沉重了許多。
「你在想些什麼?」他看出她的神情變得凝重。
她搖頭,「沒有。」
鮑孫梅將她拉到身邊,「听羽兒說,明天有場廟會,很多雜耍團都會來這里表演,我們去看看好嗎?」
廟會?
她皺起眉頭,不太感興趣,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讓她覺得心煩。
從她的表情,他已經看出答案了,「我都已經陪你在向陽侯府住下來了,那麼你也應該陪我去逛逛廟會,這才公平。」
嗯?
「我怎麼覺得這話怪怪的?」她還不至于毫無所覺。
是他陪她住在向陽侯府嗎?
「有嗎?」他裝呆,「反正明天一塊去就是了。」
他是呆子,可不要以為她也是笨蛋喔!
「我……」
「咦?天色暗了耶,大哥說要我們陪他用晚膳……」
「公孫梅!」她朝他翻個白眼,別以為她很好唬弄。
呵……他又露出呆滯的笑容。
從開始逛廟會以來,寒水的表情沒一刻好過。
鮑孫梅跟著她,「怎麼了?你好像很不高興?」
斑興?
「這里人擠人,我一看就心煩。」
她就不懂,這麼多人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想來?擠來擠去的,啥都看不清楚,有什麼好玩的?
他還以為女孩子家都喜歡熱鬧呢!
「不然我們回去好了。」看她逛得這麼不高興,他也沒有興致了。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她明明就不愛逛這種人擠人的廟會,卻還是陪他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什麼呢?
寒水馬上點頭,「好。」沒第二句話。
「那走吧!」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
她眯起眼,提醒道︰「我不是小孩子。」
「我怕咱們走散。」他笑著說出「借口」。
「是嗎……噢!」她才正要開罵,卻讓人狠狠的撞上,一時站不穩,跌進了公孫梅的胸懷。
他穩穩的接住她,「沒事吧?」
她站直身子,搖頭,「沒事。」隨即發覺不對勁,立刻模向腰際,「我的荷包……」她的荷包不見了。
一定是剛才撞她的那個人……
她的荷包不見了?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追。」他邁步朝著那個扒手離去的方向追去。
「公孫梅……」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望著他的背影嘆氣,「這個笨蛋,他打得過人家嗎?」
她趕忙追上去,但並不是為了追回荷包,而是擔心公孫梅那個呆子!
只是,來逛廟會的人真的太多了。
才沒多久,寒水就找不到公孫梅,盡避來回走了三、四趟,仍然不見他的蹤影。
找著、找著,天色漸漸暗了,她也更著急了。萬一公孫梅不是那個扒手的對手,也或許對方是成群結黨的,那要解決公孫梅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越想,她的心情越沉重。
「公孫梅,你到底在哪里?」
她已經找到力氣全沒了,仍然沒看見他。
越找,心底越慌……
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臉上的擔憂也越來越明顯。
直到撞進一個結實的胸懷里,抬頭望見胸膛的主人,她擔心的情緒瞬間轉化為怒氣,且燒得旺盛。
「你跑到哪里了?我找了很久,你知道嗎?」她望著公孫梅,大聲吼道,將緊張的情緒發泄出來。
鮑孫梅將荷包遞到她的面前,「我追了很久,才找到那個扒手,不過只把荷包追回來,里頭的銀子還是被他搶走了。」
她這才發現他臉上和嘴角的傷痕,「你這個笨蛋,荷包不見就算了,萬一你被他們……」她的心情更糟了。
他露出笑容,「你放心,我沒事。」雖然被打了幾拳,不過還挺得住。
「沒事?」她伸手按了下他臉上的傷痕。
「噢!」他痛呼一聲。
寒水氣急敗壞的瞪著他,「不是沒事嗎?還知道痛啊?」他怎麼這麼不會保護自己?為了那個荷包,不值得!
「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讓你擔心了。」
她的情緒立刻失控,淚水也不自覺的滑落臉頰,「如果你出事了,怎麼辦?如果我找不到你,怎麼辦?不是說好要陪著對方……不是說好了嗎?」她真的找不到言詞形容剛才害怕的心情。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不只是公孫梅依賴著她,她也逐漸依賴他,甚至比他陷得還深。
他輕輕的將她擁入懷里,擦拭她臉上的淚痕,「別擔心,如果以後你找不到我,就回山谷,我會在那里等你。」
「不要。」她真的生氣了。
「哪,荷包還給你。」他輕笑,將荷包放到她的手心上,「我看得出來,這個荷包對你而言很重要,這也是我為何一定要幫你追回來的原因,你就看在我這麼拚命的份上,別生氣了。」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荷包,心中的擔憂與怒氣漸漸消失。
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讓人放在手心呵護的一天,就連她的荷包,他都那麼在意,奮不顧身的幫她追回來,她真的被他感動了……
那顆冰冷的心似乎越來越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