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充滿南洋風的六星級汽車旅館內,安森和交往不到半個月的空姐女友一進屋,立刻饑渴地剝除對方身上的衣物,一路從臥室交戰到檜木浴池,再回到罩著紗縵的大床上,兩具火熱的軀體始終沒分開過,狂野的需索幾乎快將床給震垮……
「別走,留下來陪我。」
完全釋放自己體內的騷動後,安森滿足地想起身著衣,床上赤果的女友卻緊緊抱住他,親昵地咬著他的耳垂,試圖挽留他。
「寶貝,我也想呀!」
安森拉開女友環在自己胸前的縴細小手,轉身又來個暖玉溫香抱滿懷。
「那就別走嘛……」
他拉住她在他身上游走的不安分小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
「可惜待會兒公司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沒有我,誰來主持大局呢?」
「可是人家晚上就要飛美國,這一去又要好幾天才見得到面,我舍不得跟你分開……」
唉,太黏人了!
他耳里听著女友的嚶嚶細語,心里卻有些不耐。死纏爛打又黏人的女人一向不是他的菜。
「听話,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待會兒開車回去的時候要小心喔!」
他賞了空姐女友一個火辣的熱吻後,立刻穿好衣服先行離開。車子開出汽車旅館的同時,他也把對方從女友名單上剔除了。
「鈴∼∼」
才剛開機,來電鈴聲就響個不停。安森戴上藍芽耳機接听,來電的是上回看牙醫時搭訕的可愛小護士,兩人一路聊到公司停車場的同時,也談定了晚餐之約。
「啊,生命真是美好啊∼∼」
一結束通話,安森伸個懶腰,心滿意足地嚷了一句。
有一副英挺出眾的外貌,又擅于甜言蜜語,讓他從小到大在女人堆里無往不利、把妹所向披靡,獵艷從沒失敗過。
就算他天性散漫,沒什麼企圖心,但是身為大型連鎖超市的唯一繼承人,他含著金湯匙,剛拿到碩士學位就在自家公司掛著業務經理的頭餃支領高薪,金錢對他來說根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完全不用操心,生活過得優渥又舒適。
人長得帥,又有顆聰明的腦袋,書隨便讀讀就拿到個企管碩士,隨便發個電就有美人暈頭轉向地投入他懷中,這樣的他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不順心的,那就是有個從國外深造回來,便突然對他嚴加管教的姑姑了。
安森才剛想到姑姑,手機便邪門地收到助理發給他的簡訊。讀完姑姑要「召見」他的簡訊,他的頭皮立刻發麻,不敢耽擱,快步上樓報到。
「嗨,姑姑,我來啦!」
來到總經理室門前,安森沒敲門便推門而入,嘻皮笑臉地打招呼。
「不是說了,在公司里要叫我總經理嗎?」伍玥看著這個令人頭疼的佷子。「大少爺,都快十二點了你才來上班?我看你干脆吃完下午茶再來好了。」
「可以嗎?那下午見嘍!」
「伍、安、森!」
听見身後傳來的怒吼,已經握著門把準備落跑的他,很認命地嘆了聲,乖乖地走回辦公桌前。
「姑——呃,總經理大人。」他露出一臉無奈。「我是遲到了,下次我會改進,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這回吧!」
只大他十歲的伍玥,听著他求饒,一邊按著發疼的太陽穴,實在不曉得該拿這個被寵壞的小無賴如何是好。
小時候雙親離異,大哥跟著父親,她跟著母親,雙方往來並不算密切,她跟安森這個小佷子自然也不親。
直到幾年前母親因病去世,原本在高中任教的她辭職赴英國進修兩年,回國後接受大哥的請求接下總經理的位置,也搬進了伍家,才發現從前印象中可愛又討人喜歡的小佷子,竟然是個表里不一的超級敗家子。
「好,遲到的事擺一邊,我們先來談談你申請的這些交際費吧!」
伍玥耐住性子,把好幾張訂著發票的請款單,一一攤在他面前。
「請問,這個LV的發票你是買了什麼?什麼樣的貴客要你送上六萬多的精品來交際?供應我們超商隻果還是地瓜的?」
她問完,又指著另一張發票,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
「還有,這張薇風精品旅館總統套房的帳單又是怎麼一回事?談生意談到要跟客戶一起過夜,我們公司應該快倒了吧?竟然慘到要我們伍大少跑業務跑到去陪睡?」
「嘿、嘿……」他總算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模模頭。「姑姑,沒想到你講話滿風趣的嘛!」
「風趣?呵,是啊,瘋子的『瘋』,快去世的『去』!」伍玥忍不住起身,一把揪住他的領帶。「虧你還好意思把這種發票拿去給會計,借著談生意之名行把妹之實,還理所當然地把開銷記公帳,你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你是存心想氣死我的吧?!」
「呵,姑姑,是您想太多了啦!」
他干笑一聲,忙著解釋,可不想被她氣得一把勒死。
「這幾年爸忙著大陸展店的事,一年難得在台灣停留幾天,媽又在美國坐移民監,家里就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我一直對你又敬又愛,怎麼可能會想氣死您呢!」
「哼,別拿你在外頭哄女孩子的那套來應付我。」伍玥放開他的領帶,語重心長地說︰「年紀輕輕就這麼揮霍成性怎麼得了,我拜托你收斂一點,行嗎?」
他燦爛一笑。「姑姑,就是年輕才要盡情享樂嘛!錢賺了不花,死了抱進棺材,那才是浪費。」
「歪理。」
「是真理,工作重要,讓自己活得自由又自在更重要。」玩世不恭的他又編起一堆借口,「反正公司里有姑姑您坐鎮,大家都很放心,就讓我再玩個幾年也無所謂嘛!何況先成家、後立業,我現在正在努力挑選我未來的老婆,有些必要支出也是應該的。」
「我看你根本是樂于幫別人養未來老婆——不對,應該是『試用』別人未來的老婆!」伍玥對他的辯解完全嗤之以鼻。「你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根本就是在玩弄人家感情,小心會有報應。」
「什麼玩弄,大家合則來,不合則散,是您的觀念太保守了。」他一笑置之。
「你啊——」
「您要說的應該都說完了吧?我要去工作了,回家見嘍!」
「安森!」
安森很清楚自己再待下去,又要被姑姑念到地老天荒無窮盡,撂下一句後馬上開溜,免得大好心情被破壞殆盡。
「這小子實在是……」
望著被安森隨手關上的門板,伍玥不由得搖頭嘆氣。
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她幾乎能想象十年、二十年後,他還是這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個性,而她可能會被氣得暴斃,提早駕鶴西歸了!
「唉,有沒有什麼人能治治他呢?」
捧著腦袋,她的頭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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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總經理辦公室後,全公司最晚來上班的安森,幾乎是以神速批完累積了好幾天的公文,不用一個小時就結束了重要的業務會議。
下午五點一到,辦公室里的鈴聲剛響,少爺他也是第一個從停車場離開公司大門的。
「嗯,時間還很充裕。」等紅燈的時間,他看了看表。「赴約之前,還是先去買束花吧!」
早上還跟他打得火熱的空姐女友,已經完全退出他的腦袋,此刻安森心里想的只有待會兒要跟他約會的小護士。
不過,他一雙瞳眸還是不安分地打量著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各子。如果有勝過小護士的絕色佳人出現,以他的個性還是會立刻跟上,先找機會搭訕再說。
可惜,在他一路開往花店的途中,都沒有令他眼楮為之一亮的美女出現,倒是遇上道路施工大塞車。
眼看著約會時間就要來不及,安森只好隨便拿了束店家事先扎好的玫瑰,付完帳便匆匆跑出店門——
「哇啊!」
安森捧著花,沒留意門口正好有人經過,一沖出來便撞上對方,對方手上整杯滾熱的咖啡就這麼飛濺出來,燙得他唉唉叫。
「天哪——」
雯瑄怎麼也想不到,排了好久的隊、好不容易才買到一杯一元咖啡,開心地想趁熱帶回家跟妹妹共享,卻被這個半路殺出的冒失鬼撞上,不但打翻了整杯咖啡,連她最喜歡的白色套頭毛衣也毀了。
「先生,你走路到底有沒有在看路?」她又氣又心疼。「真是的!你要怎麼賠償我?」
「賠償?」
第一時間便抽出手帕擦拭身上污漬的安森,听見對方突然開口求償,還以為對方是個喜歡在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嬸,一抬頭,才看清眼前竟然是個年紀看來大約二十左右的女孩。
她的長相雖然普通,倒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身材也凹凸有致。身上的衣著款式大概已經過時十年以上,但在她身上別有一股復古味道,烏黑黝亮的長發上隨意別了一個音符造型發夾,給人的第一眼印象也算干淨、素雅。
只可惜,她氣呼呼的,渾身像要吃人的氣勢一點也不像個淑女。
「你看什麼?」他放肆打量的眼光讓雯瑄渾身別扭。「是你來撞我的,要你賠很合理啊!雖然這杯咖啡特價一元,可是我排了快一個小時才買到的,你至少要賠我一百塊。」
「小姐,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一杯咖啡才多少錢?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穿的可是全新的亞曼尼西裝——」
安森邊說邊覺得這女人一副死要錢的口吻很熟悉,連相貌也似曾相識。想著想著,他腦袋里突然浮現多年前那個狠狠揍他一拳、踢他一腳,害他痛得流下生平第一滴男兒淚的「仙人事」。
「歐巴桑內褲!」
「死變態!」
就在安森恍然大悟,指著雯瑄大喊的同時,覺得他眼熟的雯瑄,也認出了他。
「果然是妳(你)!」
兩人異口同聲,完全無視于路人的側目。
「喂!什麼變態,你少胡說——哇!」
不甘心被安上「變態」代號的安森,才上前一步要跟她好好理論,卻一腳踩到地上濕滑的咖啡紙杯,眼看著就要當街跌成狗吃屎。
情急之下的他放開剛買的花束,兩手一伸,抓住雯瑄的肩膀,但她反應不及,反而硬生生地被他推得跌坐在地。
「啊——」
雯瑄發出慘叫,但不是為了她痛到不行的,而是這個男人的臉竟然完全埋在她柔軟的雙峰之間。
安森沒想到自己這麼隨手一抓,害她成了肉墊,而且撲倒在她身上就算了,竟然還好死不死地撞進她胸前,糗得他連忙爬起來。
「呃,我不是故——」
「啪!」
盛怒之中的雯瑄一站起來,立刻火力十足地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又使盡全力往他胸口一推。
「哇——」
安森一個踉艙,背部直直撞上花店門口的陳列架,上百枝的菊花連著水桶從他頭上倒下來,害他被一堆花梗打到不說,水桶里傾泄而出的水潑得他一身又濕又臭,簡直狼狽不堪。
本來還一肚子氣的,可是雯瑄一見他頭上沾滿了菊花瓣,西裝領口還冒出幾枝湊巧插入的菊花,活像是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瘋子,讓雯瑄也忍不住當場笑出聲。
「活該,懶得理你了。」
瞧他已經受了現世報,她的氣也消了大半,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糾葛,轉身便走,心里還想著要再回去看看一元咖啡還有沒有得買……
「喂!你別想溜——」
安森氣沖沖地想追上她,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先生,先談一下賠償再走吧!」
他一回頭,看見一臉皮笑肉不笑地抓著他的花店老板,安森終于明白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可惡啊∼∼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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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去而復返的雯管還是沒買到特價咖啡,只能空著手,帶著一肚子氣黯然回家。
「砰!」
听見門板被重重甩上的聲音,本來在房里收拾行李的悅琪嚇了一跳,連忙出來查看。
「姊,你怎麼了?」
只見兩個小時前才興沖沖地出門的姊姊,回來卻兩手空空,毛衣上還沾了一大塊污漬,臉色更是臭到不行。
「唉,真是倒霉到家了!」雯瑄先替自己倒了杯水喝。「有夠衰的,同一個變態竟然讓我遇上兩次……」
雯瑄一口氣把自己遇上安森所發生的倒霉事告訴妹妹,只除了「襲胸」那幕被她省略。因為實在是太丟臉,她連想都不願再回想,更別提是要說出口了。
「算了啦,咖啡沒喝到沒關系,人沒事就好。」
悅琪拉著她坐上朋友轉送的二手沙發,有些憂心仲仲地望著她。
「倒是姊,你以後要小心點,遇上怪人或變態不要理他,快點離開就是了。你個性太好強,老是跟人家硬踫硬,這樣真的很危險,我會擔心的。」
看著遺傳自母親細致美麗的臉龐,性情也一樣柔順的妹妹,竟然以慈母的口吻來勸她,雯瑄一時之間有些失笑。
她呀,沒遺傳到美人母親的優點,倒是遺傳到父親平庸的外貌,和越挫越勇、百折不撓的個性。
加上雙親去世,做姊姊的她不只身兼父職、母職,為了能跟妹妹一起生活,她是小小年紀就開始四處找機會打工賺錢。
被欺負、被看輕,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要不是這好強、不服輸的個性撐著,只怕她早就吃不了苦,也不可能如願把妹妹接來一起生活。
所以,她也不覺得自己的個性有什麼不好。
不過,她並不是不能理解妹妹的擔心,畢竟彼此都是對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緣至親,不管誰有個萬一,另一個都會痛不欲生。
「好啦,以後我會收斂點。」雯瑄親熱地摟著妹妹的肩。「不過真可惜,本來想說好幾年沒喝過現煮咖啡,想買來慶祝你考上第一志願大學的,結果都被那個冒失鬼給破壞了。」
「姊,真的很對不起。」悅琪一臉歉意地說︰「你為了改善我們的生活,高中一畢業就開始四處打工賺錢,連一杯好一點的咖啡都舍不得買來喝,卻不讓我打工幫忙,還要供我讀大學的學費、生活費,如果沒有我,你一個人就可以過不錯的生活了。」
「你在說什麼,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啊!自給自足,還能送我聰明的妹妹上大學,你讓老姊我很有成就感呢!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就沒什麼目標,我也就沒有這股沖勁了。」
雯瑄寵愛地捏捏她的臉頰,笑著說︰「而且我忙著工作賺錢,這個家一直由你打理,如果沒有你,我看這里早就變成垃圾屋了。我現在就開始擔心你去住宿舍以後,我一個人不曉得會不會打掃房子呢!」
「那我不要去外地讀書,我也去找工作,然後去讀在職進修——」
「不可以!」雯瑄一口否決。「你要繼續升學,別再給我想東想西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听我的就是了。」雯瑄揉了揉她的發,淺笑說︰「你到外地住宿後要專心讀書、開心讀書,修個戀愛學分我也不反對,不過,小心別愛上虛有其表的壞男人。男人不能看外表,要看內在的,就像——」
「就像爸,雖然不帥也沒錢,但一直把媽當寶貝捧在手心上,對吧?」悅琪挽著她的手臂,倚在她肩上撒嬌地說︰「可是比起男孩子,我更愛姊姊呢!我們兩個都不要嫁,就這麼相依為命一輩子好了。」
雯瑄半開玩笑地回她︰「呵,現在你會這麼說,等到真命天子出現,我不讓你嫁,你搞不好還跟人家私奔呢!」
悅琪馬上紅了臉。「我才不會呢!」
「人家說越乖的孩子叛逆起來越恐怖,我看你很難說唷……」
「不會啦,姊反對的對象我一定不會嫁。」
「真的那麼听話?」
她嫣然一笑。「當然,因為在我心里姊姊永遠是最重要的嘛!」
「噯,我妹真是超可愛的啦!好,我們今天就奢侈一點,晚餐去夜市吃九十九元的牛排吧!」
「姊,我有更好的方案!」悅琪拿出一張DM。「你看,這家新開幕的蛋包飯專賣店,今天所有套餐一律八元,不過只賣到八點——」
「那還等什麼!」
一听到有便宜可撿,雯瑄馬上眼楮一亮,精神全來了。
「走,立刻往蛋包飯專賣店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