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後。
楚、柯兩家聯姻破局的消息才陡決地傳開,由于雙方都未公布解除婚約的原因,一開始,各種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包括楚家老大其實是個同志、柯家千金和黑幫有染等等,但隨即便因為柯家面臨破產一事爆發,而變得理所當然。
這期間,楚勝沅剛好因為公事出差,離開台灣半個多月,回來後,一切風平浪靜,再也沒人提及他毀婚一事。一手促成這樁婚事的父母因為于心有愧,暫時不在他面前吵吵鬧鬧,生怕獨子從此談婚色變,開始演起恩愛大妻,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
只不過,他等待的人,一直沒出現。
日子恢復既往,在家人看來他一切生活如昔,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副軀殼里少了一顆充滿活力的心,而帶走那顆心的人,似乎完全沒有前來歸還的打算。
「唉。」
他嘆口氣,放下咖啡,賴在窗前想得再久,思念的人也不會突然來到他面前,既然是他自己說要把選擇權交出去,也只能抱持希望繼續等待。
至于現在,少了和未婚妻約會的借口,難得無須應酬的周末假口,又得回去看爸媽演的尷尬的恩愛大妻戲碼了。
不過說真的,肉麻總比听他們失妻吵架來得好。只希望那對老夫老妻能將這戲長長久久地演下去,最好演到後來弄假成真,家里就太平了。
只不過,幼歆要是有勇氣和他走下去,家里的太平日子恐怕過不了多久。
但是。他會很開心。
即使吵吵鬧鬧,還是一家人,雖然不容易,但只要幼歆願意和他一起努力,他有信心,總有一天爺爺和爸媽都會了解幼歆的好,願意接受她。
現在只希望,幼歆不會辜負他的期望,早點鼓起歷氣走向他。
「鈴~~」
他剛拿起車鑰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拿起一看,是佟宗相打來的。
「喂?」
「哥,你準備好了沒?我在樓下等你!」
「等我?今天有安排要參加什麼應酬嗎?」楚勝沅愣了愣,今天的行程表明明空白,難道自己看錯了?
「沒,大姨叫我跟你一起回去,說中午要去吃大餐,所以我過來接你一起去,少開一輛車,省油又環保。」
「你什麼時候變成環保志工了?」楚勝沅放下車鑰匙,邊說邊開門。「好吧,那我搭你的車。車子停在哪幾?」
「你從大樓出來往石手邊走……」
楚勝沅按著指示,很快看見佟宗相的車停在路旁,他快步上前,開門坐進副駕駛座。
「好了,走吧!」他關門,系上安全帶。
「地址呢?」
听見耳畔的詢問。楚勝沅全身一顫,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幼歆?」
怕是自己思念太深、產生幻想,楚勝沅伸手掐住自己大腿,痛得要命也喜悅得要命,因為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她確確實實就在自己眼前。
「嗯,是我。」錢幼歆凝望他的眸光一樣寫滿思念。
「我可以把你出現在這里,解釋成你已經決定回來我身邊嗎?」其實,他已經明白答案了。
「嗯,我不逃了。」她點頭,伸出雙手包覆住他厚實的左手。「勝沅,謝謝你願意原諒我,即使知道我媽和我舅舅的事,還告訴鈺卿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各而對一切,這一次,我會緊緊抓住你。」
「無論誰來搶,你都不讓了?」這點他很在意。
「不讓了。」她搖搖頭,法然欲泣。「再好的朋友也不讓,天塌下來也不讓,拿槍逼著我也不讓。我明明知道你那麼好,卻要離開你,真的好痛苦,我再也不願意為誰退讓,我努力過要放開你,不想讓你難做人,可是你伸手拉住我了,所以,我也可以拉住你吧?」
「當然可以。」他反過來緊緊拉住她雙乎,故作不悅地問︰「只是你考慮太久了吧?既然痛苦,為什麼不早一點來見我?難道你不知道,見不到面,不只你痛苦,我也一樣痛苦。還有,不許哭,把眼淚給我吞回去,不知道我看了會心疼嗎?」
「嗯。」
見不到她,他很痛恨見她掉淚,他會心疼……其實有些擔心他已經對自己漫慢淡了的錢幼歆好開心,忍不住傾身向前抱住他。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在你家人問起我職業的時候,至少能說出一個听起來還算不錯的工作職稱,而不是二十八歲了還在咖啡廳打工。幸好我找到一個不錯的新工作,是『吉兆精品集團」旗下公司的營銷業務,福利好,薪水比之前在化妝品公司多了三分之一,昨天順利熬過一個月的試用期,今天我就來見你。
「可是,你怎麼會坐在宗相車上?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你表弟一個月前透過鈺卿約我出來見面,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問我掃算跟你繼續還是結束……我們因為這樣認識的。」
楚勝沅臉微紅。想也知道,那家伙肯定把他被初戀女友拋棄、和她分手後傷心酗酒的事全說出來,好博取幼歆同情,真丟人。
「你那麼努力拓展事業,原來是為了讓初戀情人刮目相看?」錢幼歆抬頭問。
「嗯。」楚勝沅不右認。「因為我不服氣,想讓對方後悔,可是這個念頭在認識你之後,突然從我腦袋里消失,再也沒想起過。說來好笑,我們根本沒有再聯絡,已經成了陌生人,無論她知不知道我現在的成就、有沒有心存遺憾,對我來說一點意又也沒有,就算她因此想和我復合,我也已經失去當年的感覺,所以我發現,我不是對前女友仍有留戀,而是跟當年無力挽回的自己嘔氣,很幼稚,對吧?」
「不幼稚,我喜歡不服輸的男人。」錢幼歆搖搖頭,目光愛戀地纏住他。
「呵,我的確不喜歡認輸。」他笑廠,閃為有她在身邊。「對了,宗相人呢?剛是他打電話叫我下來的。」
「他走了。」錢幼歆坐直身,深呼吸了一口。「今天,由我陪你。」
楚勝沅深深凝望她一眼。「所以,你不只做好了來見我的準備,也打算跟我一起回家,面對我家人?」
「嗯。」錢幼歆微頷首,眼神無比堅定。
「我話說在前頭,這一去,我就當你已經要和我共度一生。」
聞言,錢幼歆雙頰微染紅霞,但是堅定眼光不變,說明了她的決心。
「當然,也保證我家人絕對不會輕易接受你,在他們承認為是楚家人之前,惡毒的話、尖酸的批評,只會多不會少。」
「我想也是。」她苦笑聳肩。「換成我是你爸媽,也不可能輕易接受像我這種媳婦進門,我已經做好挨罵挨打的準備。」
「挨打倒不至于,我爸媽沒那麼暴力。」楚勝沅輕撫她的臉。「唯一會打人的爺爺,不打女人。他當真破戒要打,我也會擋在你前面,這點你用不著擔心。」
「嗯。」因為他的承諾,錢幼歆心里甜滋滋。
「不過,你要有覺悟,一旦決定和我在一起,就算你痛苦到想逃,我也會把你拉回身邊,逼你面對。我要大家明白,不是我的眼光出問題,或是一時被美色迷惑,是因為你夠好、夠優秀,我才選擇你。要他們相信,你不是貪圖富貴才來到我身邊的,我們相遇、相愛,純粹因為你心腸太好,好到近乎蠢,根本沒有算計別人的才能。」
「你這算夸我還是損我?」她好氣又好笑,伸指直戳他胸口。「至少算計你我成功了。」
「成功?」他故作高傲地揚起下巴。「用簡訊示意你喜歡我這類型男人的時候,其實是真的對我一見幢情了吧?真正有手段的女人,才不會像你傻乎乎的,等時間到了迫在眉梢,逼急了才為了拍照主動吻我,還順著我要了你,差點就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好意思說自己算計我成功?」
錢幼歆心虛又害臊地縮回手,不可否認,自己是有做小三的本錢,卻少了手段,幸好她愛一的是楚勝沅,否則真的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只有和鈺卿抱著哭的分了。
「明明缺少當狐狂精的天分,還傻傻地為朋友兩肋插刀,也不是和你門當戶對的名門千金,明知道我這麼蠢、和我在一起會很辛苦,你還愛我、還想把我娶回家?你也一樣不聰明。」她回嘴討回點顏面。
「那你就錯了!」楚勝沅帶笑凝娣她說︰「我選中的女人雖然不夠精明,也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卻沒有半點輸人。比起有家人為後盾,全力栽培、無憂無慮長成的溫室花朵,靠自己從困境掙扎求生,一路跌跌掩掩仍堅持走到我身邊的你,才是最適合移植到我身邊、最堅韌的那株野玫瑰。幼歆,別人不相信沒關系,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夠優秀、沒有哪里不如人,你跟我在一起不是麻雀變風凰,因為你本來就是風凰,而我們的婚姻,就是讓你重生的那把火,無論苦樂,有我陪你。」
「嗯。」
錢幼歆笑了,好不容易忍下的淚水又在眼眶里打轉。
她知道楚勝沅愛她,但是從來不知道,原來在他心里那麼瞧得起她,將她擺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他將她根深抵固的自卑連根拔除,為她打下最夠力的強心針,即使浴火,她也不怕不痛了。
「改天,帶我去療養院看伯母。」他伸手拭去她喜極而泣的淚水。「要我家人去提親是不可能了,不過我答應你,婚禮我一定會排除萬難,讓她出席,看你穿著白紗走到我身邊,成為我楚勝沅的妻子。」
由于母親起伏不定的病情,錢幼歆即使希望,也不敢奢望另一半會同意在婚禮時邀請母親出席,想不到他竟然願意這麼做,讓她好感動,心里對這男人的愛意更深了。
「勝沅,謝謝你。」她撲上去抱住他。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還有,別哭了,你打算哭成一張大花臉去見我家人?那還真是勇氣十足。」
她抬頭瞪他一眼。卻也真的破涕為笑。
沒錯,她不能再哭。
前面還有場硬仗等著她,為了深愛她、相信她的楚勝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當錢幼歆取代佟宗相出現在楚家,除了他們倆,其他人像是瞬間被下了定身咒,頓時鴉雀無聲,無法置信地死盯住他們,至少快半分鐘才一一回神。
「爺爺、爸、媽,相信不用我介紹,你們已經看過幼歆的照片或影片,知道她是誰。不過,既然是第一次見面,還是應該正式介紹才不失禮數。這位是錢幼歆小姐,即將和我結婚的物件。」
楚勝沅率先打破屋內死寂,一開口就切重點。
「哥--」
「不想以後和我一樣被「指婚」,就管好你自己的嘴,回你房間去。」
「我又沒有說我反對--」
楚靜儀才剛開口向大哥抗議,馬上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來的警告視線,立刻乖乖閉嘴。端起喝到一半的果汁杯離開客廳,省得掃到台風尾。
「幼歆,還不打招呼?」楚勝沅暗地緊握她的手一下,為她打氣。
「伯父、伯母,爺爺。」
除了剛剛逃回房的楚家小妹對她的眼光還算和善,其余的人全是一副巴不得光用視線就把她攆出門的嫌惡眼神,即使如此錢幼歆仍然面帶微笑,在男友的鼓勵下開口喊人。
「哼,誰是你爺爺?」楚爺爺臉一撇,明擺著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錢小姐,你的心願是嫁入豪門吧?」楚父跟著輕蔑掀唇道︰「我們楚家的門不夠豪華,供不起如這尊大佛,還是請你另找他門,這里不歡迎搞不清楚自己身分的人隨意進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沒錯,我們楚家不可能接受她這種媳婦。」楚母難得完全附和丈夫的說法。
「爺爺、爸、媽,你們似乎搞錯了一點。」楚勝沅不動氣,淡笑說︰「不是幼歆夠不夠資格進楚家門,而是當她跟我走到你們面前,無論你們把她罵成一文不值,甚至拿錢砸她,都改變不了她會成為我老婆的事實。你們唯一能決定的是,要接受她,還是連我一起趕出楚家門?」
錢幼歆難掩詫異地轉頭凝視身旁的男人,想不透自己究竟有什麼好。竟然能讓這麼出色的男人為了她舍棄一切?
只是--
不久前他不是明明說,不可能為了她舍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