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奕迦銳利眸光倏地一掃,任奇雄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莫非昨天那個女人是你刻意安排的「好對象」?」
如果是任奇雄策劃,那就不無可能了,他的腦袋一點都不含糊,否則自己也不會和他共創事業了。
「跟我無關。」任奇雄一口撇清,感興趣地接著問︰「倒是你會這麼認為,表示那女的條件真的不錯?」
「嗯,很不錯。」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回復。「要是我打算改行加入詐騙集團,那女人絕對會是我口袋里第一號肥羊人選。」
「明白了,你嫌她不夠聰明。」任奇雄一听就懂。「阿忠說那位小姐長得甜美可愛,說話輕聲細語,一看就知道脾氣好又溫柔,一身行頭和氣質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和你也算門當戶對,我還很替你高興,真是可惜了……你喜歡和你旗鼓相當的聰明女人,看來那位小姐真的不是你的菜。」
「沒錯,我懶得服笨女人打交道。」孫奕迦說得一點都不客氣。
「其實找覺得聰明還是笨都沒關系,女人只要溫柔就萬事OK,」任奇雄忍不住想更正他的觀念。「你已經有夠聰明,再娶個精明厲害的老婆,兩個人一天到晚互斗不是很恐怖?傻一點又怎樣?沒心機、心地善良,這樣的女人才是最美。」
「是是是,我知道你這輩子最怕愛算計又凶巴巴的女人,可是我跟你不同,精明能干的女人通常獨立自主、懂得安排自己生活,不會死粘男伴、打亂我的日常行事步驟,合則來,不合則散--」
「是,散、散、散!」任奇雄濃眉一挑,忍不住椰愉他。「就是這種不想被拘束的心態,所以你那個精明能干的前女友才會受不了,喝醉之後質問她到底算是你的女朋友還是伴?為什麼別人談戀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像是見她一日就膩三周?」
「干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孫奕迦地回他。「所以我才覺得女人麻煩,不想太早結婚。既然沒打算早婚,干麼浪費時間談戀愛?反正本人近期內沒有找個女人自虐的打算,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終止這個無聊談話,不要再提起關于女人的話題?」
「不提恐怕有點困難。」任奇雄咧嘴一笑。「她來找你了。」
「她?」孫奕迦一臉茫然。「哪個她?」
「就是阿忠說是你新女友的那位柯小姐。我剛剛和阿忠要進公司,恰巧看見她在門口排徊,過去問她,她說是想約你吃飯,反正午餐時間也到了。我就自作主張叫她先去阿秋姨的面店,我來叫你過去--」
「我不去。」
「蛤?」
「你去吧!」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瞅他一眼。「溫柔又漂亮的傻妞不是很符合你的擇偶條件?既然飯局是你自己答應的,出你赴約理所當然,我叫便當了。不想浪費食物。」
「開什麼玩笑?人家是來找你又不是找我,用友妻不可欺!」他這個人可是很講義氣的。
「我未婚,盡避欺,別客氣。」孫奕迦冷冷地坐回辦公桌後,繼續結算應收賬簿。
「喂,人家小姐都鼓起歷氣來約你吃飯了,賞臉赴約才是男人的行為,讓女人傷心的男人是卒仔!」
「沒辦法,我這張臉加上這種個性,注定讓女人傷心。」孫奕迦突然沖著好友淺笑。「哪像你那麼好,女人見到你自然敬而遠之,想讓她們傷心都難,真是天生的「將軍」命。」
是天生一張黑道大哥臉,老被女人「將軍」的歹命吧?
「除了我爸,全世界大概只有你敢當面損我。」任奇雄當然明白,卻不以為意。「答應這個飯局你不爽,要汗訛找幾句不要緊,但是飯一定要去吃,你想想對方等不到人的心情,是男人好壞都要過去一越才對。而且不過是吃頓飯,又不是叫你陪客上床。干麼嘰嘰歪歪?那女生滿有禮貌,不當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反正你去那里吃飯就對了,不要害我言而無信,就這樣。」
說完,任奇雄也不等他回答,揮揮手走出辦公室。
「真麻煩。」孫奕逸對著重新關上的門板咕噥。
麻煩歸麻煩,既然是雄哥布他訂下的飯局,自然得赴約。
不是因為雄哥是他老板,所以他得言听計從,而是兩人從小認識到大,雄哥是多重信守諾的人,他比誰都清楚,也是這點最令人敬重,假使自己真的爽約,只怕到時雄哥會親自去跟對方進教,再約下回飯局,結果還不是一樣?
不過,他明明跟那個柯鈺卿說過不必再連絡,干麼又來約他吃飯?
難不成是自己這張好看臉皮闖禍,又迷倒了一位痴女?
這不是他自信過度,外頭主動拼訓的就不提了,當年公司成立、大舉招考女員工,就不知道有多少個女生還在試用期都不怕,不顧工作、只順對他放電,送早餐、送咖啡,讓他煩不勝煩,直接大刀砍去大半殺雞傲猴,才讓剩下的安分做事,再也不敢妄想到他身上來。
總之,全怪阿忠雞婆,干麼多事給名片,讓她找到公司來?
算了,反正他也得吃飯,就去會一會柯鈺卿,看她到底想干麼,見招拆招,一次滅了對方「覬覦」他的念頭!
日正當中,柯鈺卿穿了件檸檬黃的寬擺洋裝,腳踩細帶羅馬靴,直挺挺地站在面店門口,被毒辣的太陽曬得肌膚熱燙,順頭沁出細汗。連雙頰都透出了不自然的紅。
她好想逃啊……
逃離最怕的大太陽,躲到陰暗角落等人,可是面店生意太好,來客絡繹不絕。
她又個頭嬌小,如果躲在角落,她沒看見孫奕迦走進店里,他也誤以為她等不及走人了,豈不是很不好意思?
唉,如果是普通餐廳還是咖啡廳,還能進去點杯飲料坐著等,但是看看面店里頭大客滿的盛況,即使她願意點碗面放著,那位邊舀面湯、邊回頭麼喝店員動作,好清出空位讓客人入座的歐巴桑,恐怕也無法接受有人霸著位子納涼吧?
她拿出手帕拭汗。這間店怎麼看都不適合作為答謝人家吃飯的地點,等孫奕迦來,還是換個地點比較合適。
只是,他真的會來嗎?
柯鈺卿低頭看表,不由得輕聲嘆息。都在這里「罰站」半個多小時了,公司距離這里不過步行兒分鐘的孫奕迦依舊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賞臉出來?
明明對方都說了「謝絕連絡」,一副當她是衰神、敬謝不敏的表現,可是她一點都不生氣,還覺得這個人真有趣,很想交他這個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有生以來她頭一回主動想跟一位異性做朋友,心里總覺得要是兩人就這麼錯過,日後一定會後悔。
至于原因?我她自己也患不透。
因為昨天孫奕迦載她上、下山,及時救了自己?或是沒把她塞了幾千萬行頭的行李丟掉,也沒把她載去賣掉的好心腸?
不,感覺最奇特的,應該是他沒被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嚇跑,也沒失控大笑,當她唱完阿姨最愛听的那首歌,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當時孫奕迦遞給她一條散發演淡柑橘類古龍水香味的格紋手帕,然後朝墳幕恭敬行禮,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拍她的頭,隨即退到一旁,
背對她遠眺風景,靜候她處理好情緒,沒有安慰、沒有催促,沒顯露一絲不悅,就只是遠遠地、默默地陪伴一個不斷為他制造麻煩的陌生人。
那個男人或許生性淡澳,不會主動出手助人,一張嘴又毒得可以,內心卻是柔軟、溫柔的。
他沒笑話她的破鑼嗓子,也多虧他幫忙,她才能完成阿妖的遺願,甚至後來被他用友誤會兩人關系,也紳士地沒說出她丟箱攔車、墳前高歌的離譜行徑,載她回去的路上,雖然擺出一張「拒絕閑柳」的酷臉,卻懂得她早己口千舌燥,一聲不吮地停車去買礦泉水給她,一路將她平安送抵家門--
總之,她覺得孫奕迦真的人好好,就是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他,和他做朋友,這種感覺和自己當初認識錢幼歆的感覺很像,結果幼歆真成了她最要好的知己,難得她有生以來第二次對陌生人產生這種感覺,搞不好孫奕迦真能成為自己第二位麻吉,就這麼錯過,不是
很可惜?
但是一想到對方說過不希望再連絡。她又有些猶豫。
結果,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勁,總覺得欠孫奕迦的人情不能不還,既然知道他的連絡方式,就不該當作沒這回事,今天她出門辦事,剛好來到附近,也就理所當然地想約他吃飯答謝,多少還些人情,至于做不做得成朋友便听天由命。
只不過臨時起意的她尚在腦袋里盤算,還沒下定決心,就先被昨天曾在墓園巧遇的孫奕迦友人認出,還被他那位從長相到氣勢都像極了黑進老大的上司「命令」來面店等人,也不曉得會不會反而又給他添了麻煩?
唉,真是傷腦筋……
「小姐,水喔!」
驀地,一股刺鼻酒味撲鼻而來,柯鈺卿猛然抬頭,發現有個喝茫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前頭,笑咧著一張嘴,顯然是在跟她說話。
「謝謝。」
她反射性地禮貌回答,周遭突然傳來一陣竊笑,這才警覺對方可能是想借酒裝疚、借機搭訕,自己競然還向他客氣地道謝,難怪旁人忍不住笑她。
「不客氣。」中年男子眉開眼笑。「水姑娘,做我七仔好不好?」
「阿富,你七早八早又在起什麼酒肖?回去困啦!小姐會被你嚇到。」
柯鈺卿好感激人群中出聲布忙的歐巴桑,自己更是拚命搖頭、清楚拒絕,「七仔」她听得懂,她才不要當酒鬼的女朋友!
「你惦惦啦!」
名叫阿富的中年男子邊罵邊白了歐巴桑一眼,柯鈺卿看他又將目光調回自己身上,下意識地想遠離,沒想到她退一步他進一步,走兩步他使追兩步,她忍不住小跑步,想暫離是非之地,結果對方仿拂覺得很好玩,競然也追著她跑。
「拜托你不要再追我了!」她忍不住邊跑邊回頭「拜托」。
「你不要跑我就不追啦!」
「你再追我就要喊人了,」她才不信,邊跑邊替告對方。
「喊什麼?馬路大家的,你可以跑我就不可以跑?」
瞧對方要賴的模樣像要跟她跑到天涯海角,不知道只是逗她玩還是懷有惡意,柯鈺卿真的嚇到了,就在此時,孫奕迦的身影終于出現在她眼前--
「孫大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