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穿衣鏡前,阮如懿看著自己一身純白嫁紗的模樣,忍不住幸福地彎唇甜笑。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那麼早婚。
生活規律、簡單又不跟朋友泡夜店、聯誼,應該會單身很久,然後一路朝敗犬之路邁進,大概三十好幾才會被爸媽押去相親結婚,然後做個高齡產婦……
誰知道,遇上姜昀謙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她的未來也跟著暴走,完全不在掌握之中。
大學畢業才一年多就要嫁人,而且還拖延不得,因為肚里的寶寶再七個多月就要跑出來喊媽了。
想到這兒,她不安地低頭看看小骯——
呼,幸好選的是可愛型的高腰婚紗,現在什麼都看不出來,離婚期只剩一個禮拜,到時候肚子應該和現在差不了多少,穿這件婚紗很安全,不會有人發現新娘帶球跑。
可是……
她嘆口氣,對著鏡子微蹙眉。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等肚里的孩子呱呱落地的時候,所有人一樣會知道她先上車後補票。
雖然現在的未婚媽媽不再是什麼罕見的事,奉子成婚更不算什麼,但她向來是爸媽親友眼中最文靜規矩的乖孩子,出生至今沒出過什麼大差錯,結果第一次捅樓子就捅出一條人命來。
唉,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回家向家人報告「雙喜臨門」時,他們同時瞠目結舌的呆滯表情,還被小弟調侃她「惦惦吃三碗公」——
「都是你害的!」
「蛤?」
姜昀謙前腳才剛踏邁更衣室,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罵,一頭霧水。
「我是听過孕婦脾氣會特別壞,時不時發作,不過你才兩個多月就這樣,那接下來的幾個月我要怎麼過?」他開玩笑地邊說邊帶上門,走近未婚妻。
「反正你怎麼過都比我好過。」她嘟起嘴。「再過幾個月肚子大到不能藏,大家就會開始追問預產期,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奉子成婚,好丟臉……」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他莞爾。「阮小姐,你活在古代嗎?現在誰會為了這種事嘲笑別人,何況我們不是奉子成婚,是先決定結婚之後寶寶才來報到,差很多好不好?」
「我覺得差不多……」她抿抿唇,就是有些在意別人眼光。
「怎麼會?奉子成婚是不想結婚,可是為了給孩子名分不得不趕著進禮堂的,而我是愛你愛到發狂,為了給我自己一個名分,急著逼你進禮堂,兩個等級差很多好不好?我是有沒有孩子都想和你結婚,和別的男人看在肚里孩子的分上,才把孩子的媽娶進門是天差地別,不能混為一談。」
姜昀謙抱著她長篇大論,听得阮如懿的腦袋里全是字在飛,迷迷糊糊的,幸好重點有抓到,就是無論有沒有孩子他都想娶她為妻,因為他真的很愛她。
其實女人心很簡單,只要感受到那份真切的愛意,心里便甜如蜜,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力量百倍,天塌下來都有勇氣去撐了。
「好啦,你要表達的我都知道,快點放開我,萬一婚紗店的人進來看到就——」
她還沒說完,姜昀謙已先一步封住她的唇。
阮如懿嚇一跳,畢竟真的隨時會有別的新人進來試婚紗,害羞的她試著想推開未婚夫,他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一副不讓他吻個過癮,天王老子進來也休想叫他放手的霸道模樣。
呵,這男人哪……
她在心底無奈地笑了。這男人的脾氣真的很好捉模,像個孩子,越是逼他往東,他越是要往西,像是對「順從」、「妥協」這兩句話過敏一樣,一觸著就發阼。
可是,她還是愛他愛得要命,因為不「過敏」的其他時刻,這男人真的對她體貼又溫柔,總懂得用幽默消弭她內心的煩躁與不安,該說的甜言蜜語更不會木訥地放在心里,知道要說出口,她才能深切感受到,哄得她每天過得開開心心,一天比一天更無法離開他。
所以她不再因顧慮而遲疑,順從地放軟身子倚著他,回應他的熱情索求,更不得不承認想著隨時可能有外人闖入,反而讓這個吻更加火熱,像在偷情一樣刺激。
「親愛的,我們回家吧!」這個吻諉人太滿意,滿意到姜昀謙直想立刻抱著未婚妻沖回家繼續。
「噗!」
阮如懿的反應卻是噗哧一笑。
「喂。」
「喂什麼喂?你這個大忙人別忘了,今天一整天除了試改好的婚紗,還要送帖子給長輩們,車程再加上坐坐聊聊的時間,我們恐怕十一、二點才能拖著疲累的身軀「各自」回家了。」
她刻意加強「各自」兩個字,表明已經預期自己累得上床除了睡覺,什麼事都不想做,不歡迎他來擠同一張床擾人清夢。
「唉,所以說,為什麼不能用快遞把帖子和喜餅一起寄去?這樣真是浪費我們的生命。」事實擺在眼前,他動力完全消失了。「難得的假日,我們還是試完婚紗就去過兩人世界,不要打擾那些老人家睡午覺。」
「別胡說八道,這是該有的禮貌。」阮如懿才不隨便跟他起舞。「我覺得這件婚紗已經改得很完美,就這樣吧,你先出去等我換一下衣服,待會兒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我幫你換!」姜昀謙立刻自告奮勇,黯淡的俊眸重新熠熠發光。
「算了吧,我可不會笨到引狼入室。」
她哪里不知道他腦袋里打什麼主意,立刻將大野狼推出門外,省得待會兒換自己走不出這道門。
叩叩叩——
她剛月兌下婚紗,換上原先的衣服,長褲拉鏈才拉到一半,門板突然被人敲得又凶又急。
「姜昀謙,有耐性一點,別鬧了。」
她好笑又好氣地朝門外喊,婚紗不好穿月兌,換衣服的確費了一些時間,但也不用催成這樣吧?
「不是啦!」門外傳來女店員驚慌失措的聲音。「阮小姐,你未婚夫出事了!」
晚上快七點,醫院里正是人聲吵雜、訪客最多的時候,病人想圖個耳根清淨都不得安寧。
但是在單人病房區,病患隱私好多了,門一關,幾乎听不見到走動、笑鬧聲,因為如此,病人也得以好好休息。
萎昀謙就這麼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之前,先是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眉心立刻扯出皺折。
聞到這味道,他便知道自己目前身在何方。
他超級討厭的醫院。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不是躺在急診室,而是已經轉進了單人病房,立即察覺自己這回失去意識的時間似乎久了點,失去意識前的記憶也漸漸浮上腦海……
那時候他煙癮又犯,到婚紗店外頭抽了幾口,突然一陣胸悶襲來,像被人緊緊掐住,一口氣怎麼都吸不上來。喘不過氣的他越是大口喘氣,越是痛苦,意識漸漸模糊,眼前最後的畫面是未婚妻倉皇地跑向他——
「如懿?」
姜昀謙喊了聲,回應他的卻是一室寂靜,這才發現偌大病房里似乎只有他一人,未婚妻並未陪伴在身旁。
「怪了,人呢?」
他了解未婚妻的性情,沒親眼看見他張開眼像平日一樣和她說笑,她不可能安心離開他身邊,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
「唉。」
他嘆一聲,輕揉胸口,隱約還感覺得到一股微微的疼。
這回氣喘發作來得快又急,事前毫無預兆,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如懿第一次當場見到他發病的模樣,肯定受了更大的驚嚇,說不定還哭了……
想象她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模樣,姜昀謙心頭一陣不舍,更急著想讓她看見自己沒事,好好安慰她。
「如懿!」
「都住進病房了還「如意」?是超不如意才對!」
姜雅棠才開門就听見二哥焦急喊著未來二嫂的名字,抓緊機會消遣他一番。
「如懿呢?」他懶得跟小妹計較。
「你還好意思問?」姜雅棠一坐上病床,斜睨他一眼。「二嫂被你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連肚子里的孩子都——」
「她流產了?!」姜昀謙憶起她當時奔向自己的慌亂模樣,面色慘白。
「呸呸呸,童言無忌!」姜雅棠連三呸,忙著去霉運。「二嫂肚子里的寶寶安然無恙,什麼事也沒有,你不要亂講,被爸媽听到會被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