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臣 第1章(1)
作者︰單煒晴

武周•天授三年

他名叫今年,取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他能活過今年。

生在貧困的窮人家里,又有十只指頭也不夠數的兄弟姊妹,有一餐沒一餐是尋常,偶爾能舌忝掉碗邊遺落的米粒都能讓人心懷感激好久,別人掉在地上嫌髒的食物會歡天喜地撿起來吃,還會跟兄弟姊妹炫耀自己在外頭騙吃騙喝了什麼好料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或許听在他人口中是笑話,但對他而言卻是最真實的。

從今,迄今,于今,今來,今雨,今花,今草,今木,今生,今世,今年,今日,今朝,今夜,今夕……他和那些名字帶有「今」字的手足們,越到後頭越被賦予時間的限制。

簡單一點解釋,也可說是食糧危機吧!

希望能活過今生,希望能活過今世,希望能活過今年,希望能活過今日,希望能活過今朝和今夜以及今夕……排行十一的他看著下面出生的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會想著,明明養不起卻還要生的這對雙親已經不是腦筋出岔,是完全斷掉了。

他的兩個弟弟被期許活過一天而已,另一個弟弟和妹妹則只有一夜,那對沒用的父母卻還是沒有警覺,當飯桌擠不下,必須兩個孩子擠一張椅子時,他們才會驚覺人又變多了,然後沒幾天,他就會少一兩個兄姊。

還小不懂事的時候,他也曾問過哥哥姊姊到哪去了,年紀稍長的手足會告誡他不能問這些——如果他還想吃飯的話。于是他了解到,那個曾被他稱做大哥的兄長並非這個家里頭最先出生的孩子。

所以他不怪自己被賣掉,跟那些和爹上山去砍柴卻莫名其妙一去不返的兄長姊姊比,如今他能獨自吃一碗飯,實在很幸運。

沒錯,跟著那個買下他的年輕男人走,他能自己一人吃一碗飯,還能吃到向往的雞蛋,和許許多多沒吃過的東西。

于是離開那個家,他一點都沒有後悔過。

只有一點,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事——被人笑是沒人要的孩子。

「給我個名字。」

洪今年縮在屋子的角落,目光直視前方的地上,喃喃開口。

整間屋子就兩個人,想也知道他是在跟誰說話。

「名字?你不是有的嗎?就是洪……今天?今晚?」大白天就在喝酒的馮守良打著酒嗝,想不出他的名字。

不能怪他,實在是那一堆今什麼的,很難一一記住。

「今年。」他定定地說。

「喔,是啦,是啦,洪今年嘛。」馮守良拍拍額頭,笑自己「老」胡涂了。「這樣你還要什麼名字?」

洪今年的視線直盯著一個定點,沒去看馮守良,但的確是和他說話。

「我要一個跟你同姓的名字。」他堅定的要求。

都是因為他名字的姓和這個男人不同,才會被人笑說是沒人要,被人撿回來的孩子。

「我是問你原因,小子。」馮守良倒了杯酒,邊喝邊說。

「我討厭那些沒長眼的家伙老對著我喊沒人要的孩子。」洪今年稚齡的臉上閃過一抹抑郁。

和這個男人來到這個他完全陌生的村子,已經個把月了,他越來越不喜歡到外面走動。這村子不大,有關他的來歷很快便被傳了開來,這男人也不遮掩,別人問,他便直說他是被買來當養子的。

在馮守良漠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點對他自尊的保護條件下,他開始被村里的孩子叫作父母不要的孩子。

即使是事實,又有誰高興听見被如此嘲笑?

「蠢小子,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永遠都會被人這麼叫的。」馮守良笑道,完全不在意被人家這麼說。

就是改了名字又怎樣?所有人都知道洪今年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給我一個名字。」他堅持。

他不是不知道改了名字也不會改變他不是馮守良親生子的這一點,但,他既然是來當馮守良的養子,擁有一個和他同姓的名字,必定名正言順許多,面對那些嘲笑辱罵他的人,他不會再無立場反駁。

「嗯……也不是不行。」喝得雙頰通紅,馮守良沉吟了一會兒,答道。

洪今年一凜,終于調過視線去看他。

「我要你到城里去貼公告,告訴所有人。」他繼續要求。

「也可以。」馮守良聳聳肩答應。

洪今年停頓半晌,對太容易到手的結果感到困惑,但老成地沒有表現出來,反問︰「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雖然不曉得這位看上去不老的男人,為何會在一群兄弟姊妹里挑中自己,但他知道絕對不是出于「這個孩子很可愛」,或者「這孩子很討人喜愛」的原因,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對馮守良笑過。

他也不是真想討他歡心,或贏得他的喜愛,而是來填飽自己肚子的,如果他對自己有任何的期許,最好早點說,在他能做到的範圍內都會盡力替他達成。

條件?這小表似乎弄錯自己被買來的意義了。

馮守良用眼角余光觀察洪今年的神情,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再加上最近他身上有增加趨勢的大小傷痕,要導出結論並不難。

不過……也好,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是該好好考驗一下這個孩子是否真如那雙銳利的眼一樣——有勇氣。

馮守良踩著不像喝醉酒的人會有的穩健步伐,來到洪今年的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顎,露出溫和無害的微笑。

「這樣好了,你只要擊敗那些嘲笑你的孩子,我就給你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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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今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鍛煉自己的力氣,和面對個子比自己高的孩子該如何才能擊敗他們的方法。

于是今天,他終于成功了。

打贏那群嘲笑他的孩子後,他正準備要去「領賞」的時候,踫上了眼前這個怪家伙。

是他沒見過的孩子。

一頭漆黑的發高高束在腦後,一身同樣黑色的服裝,一雙鐵灰色的冷靜眸子,一副瞧不起人的笑容。

為何有人能生得如此模樣?

「你到底在看什麼?討打嗎?」洪今年忍不住咄罵。

「你打得還不夠嗎?」男孩意有所指地看向那群男孩離去的方向。

「再多我都不怕!」雖然比男孩矮小,但洪今年沒有害怕,打直腰桿,迎向一點斗爭意味也沒有的男孩。

男孩突然抓了抓頭,臉上浮現無趣的神情。

「喔,是嗎?那你還真有興致,該不會是吃飽了沒事干吧?現在的孩子真好命,是不是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懂不懂父母辛勤工作養大你,是為了等你將來養他們啊?」

「你自己也是個孩子吧,況且你根本就扯遠了!」洪今年沒好氣的回道。

「啊,是嗎?」男孩目中無人的挖了挖鼻孔,一改方才嘲諷的神情,卻更惹人火大。

洪今年的兩眉立刻倒豎。

不是找碴的人他向來不予理會,不過倒是很樂意拿眼前這個說沒幾句話,卻句句令人不爽的男孩來練拳頭。

握起拳頭,他眼神一凜,趁著男孩打著呵欠時,快速奔到他面前,用盡全部的力氣朝他的臉打下去。

洪今年可以預測,這一拳將會擊上他的左臉,他會重重的倒地,也許掉個幾顆牙齒或者噴噴鼻血,但用不著擔心,不會死人——自信的笑容在眼前失去男孩的身影後,登時僵在洪今年的嘴角,形成一抹尷尬的表情。

「喂,出拳這麼重,你想殺了我不成?」不知何時來到洪今年身後的男孩狀似隨意地一手搭在他肩上,鐵灰色的眼由上往下睨著他。

動不了!

洪今年想掙月兌他的鉗制,可連扭動身軀都辦不到,男孩的力氣大得他差點失聲痛呼。

「放開我!」

「倘若你答應不再動手動腳的話。」男孩稍微松了手勁,但察覺他有掙扎的念頭,又加大力氣,威脅道︰「抱歉,我今天沒有打架的意思,你再亂動,我會直接要你倒地不起。」

「用嘴巴說誰都會!」洪今年啐了他一口。

「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男孩的語氣沒有改變,卻令人無法懷疑。

「這句話還給你,順便附送一句,我一定會揍到你!」洪今年沒發現自己此刻和稍早前那群被他揍得跪地求饒的孩子一樣,完全是喪家犬亂吠。

「我敢賭一碗辣味干面,你不可能打到我。」男孩說完,似乎覺得不夠滿意,又補了一句︰「連拳風都掃不到。」

「拳風是什麼?啊,不管啦!我絕對能揍到你的臉!」洪今年不自覺放棄掙月兌,維持同樣出拳揮空的姿勢,和他吵了起來。

「我拿十碗加了滿滿辣醬的干面跟你賭,絕對不可能。」男孩又說,同時又揚起那討厭到不行的諷刺笑容。

「絕對可能!還有為什麼是辣味干面?為什麼是十碗?你到底有多喜歡吃辣味干面?」洪今年連珠炮似地嚷著。

「淋上滿滿辣醬的辣味干面很好吃,連吃十碗也不成問題。」男孩滿不在乎的解釋。

「誰——」正在氣頭上的洪今年意外掙月兌他的鉗制,同時朝他掃出一腿,「管你啊!」

男孩在他動作的瞬間,已經看出他的路數,並采取反制的行動,在半空中抓住他踢出的腿,使得好不容易得以轉身的洪今年,這下又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單腳站立,整個人因重心不穩而歪歪倒倒,雙手徒勞無功地在空中飛快揮動,藉以平衡自己。

「啊、啊……唔、咿!」

男孩听見他發出的奇怪叫聲,再看看他愚蠢的舉動,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接著故意抬高他的腿。

「唔哇——」霎時間,洪今年上半身往後倒,都快可以看到背後那棵樹了,「你這個混蛋!想害死我不成?」

男孩維持笑容,又把他的腿抬得更高些,洪今年感覺自己頭項快要踫觸到地面了。

「不行了、不行了!都看到那棵樹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摔死的……會頭先著地的!」洪今年驚慌失措大喊,深怕他突然放開自己。

「嗯,那樣正好,你會倒地不起,我會平安無事,從結果來看,我們都很滿意。」男孩越想越滿意,不斷點頭。

「滿意的是你吧!一旦把我整死,會高興的只有你!而且你一定會立刻跑去吃辣味干面,還一次叫十一碗當作慶祝自己贏了吧!」腦袋慌成一片的洪今年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輸贏我是沒那麼在意,十一碗辣味干面倒是個不錯的提議。」男孩一邊掐著下顎思索,繼續把他的腿往上抬。

「騙人!你一定在意!一定想打贏我對吧?看我太厲害了只能用這種方法贏我對吧?身為男子漢就該堂堂正正面對敵人,現在放開我,我還不會到處去宣揚你卑鄙小人的行徑,要是讓我摔下去,明天你就該死了!」

卑鄙小人?

就他剛才觀察他打人的招數來看,他們之中能用上「卑鄙」二字的應該會是他才對。

男孩掏掏耳朵,明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听你這麼說,我就更不能讓你活到明天了,是吧。」

男孩臉上的笑意驟增,洪今年努力轉過脖子,從被他抓住的腳和他的手之間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懷疑他稍早的冷淡是裝出來的,這副惡劣的性子才是真正的他。

「啊,當然我會接受道歉的。」迎上他的目光,男孩又笑著說。

他……是要他道歉?

想他洪今年什麼沒有,就是骨氣多到隨時都能傷害人的地步!若他想要他求饒,那是等到老天下紅雨都不可能的,痴人說夢話去吧!

「不可能!」他大聲駁斥。

「嗯……也好,我一直想試試人的雙腿究竟能張到多開。」男孩稍稍把他的腿往後推。

洪今年立刻疼得破口大罵︰「混帳王八!腿會斷掉的!我會從裂成兩半啊!」

這家伙一定有虐待人的傾向!絕對是!

「放心,大家都是那樣。」男孩好意安慰。

「可惡!臭王八羔子!你叫什麼名字?」他一定會狠狠記住他的名字,來日方長,找他算帳!

「辣味仙人。」男孩說出一听就是在敷衍人的名字。

「如果你是辣味仙人,我就是蔗漿神人!懊死的!你快把我放下來,我可不想接下來幾天都跛走路!」感覺對方放松了些,洪今年又立刻用生龍活虎的語氣祭出惡言惡語。

「本來我是想說,你識相別亂找麻煩,我也不會太搭理你,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因為馴服野獸是我尚未完成的宿願之一。」況且他也挺想看看「跛」是什麼姿勢。

「你確定是宿願?我看根本是興趣吧!惡劣的興趣!」在半空中揮舞的雙手實在很酸,洪今年意外地發現垂下手臂後,竟然可以踫到地面,眼神立刻閃過一抹光芒。

如果他能用兩只手撐著自己片刻就好,應該能夠把腳抽出來,幸運的話也許可以踹他一腳。

洪今年在心底思量那副景象,除了興奮外,還有著躍躍欲試。

畢竟能踹倒他,再瀟灑的用兩只腳站在地上鄙視他,肯定大快人心!

「我不在意你想試著踢我,不過我認為該提醒你一下,只要我在你動作的同時松手,你會立刻失去平衡跌個狗吃屎。」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要干嘛?

洪今年難掩錯愕,撐在地上的雙手不知該收回,還是不顧他猜中,趕在他能反應之前繼續原訂計畫。

遲疑了眨眼的時間,洪今年立刻決定依照計畫進行——用比他更快的速度!

怕他真的放手,洪今年沒有費力先抽出被制住的腿,反而是借力使力,直接抬起自由的那條腿,準確迅速地對著他的頭部踢過去。

依照踢擊的力道,方向的準確和沒有猶豫的速度,這一腳鐵定能造成很大的傷害,讓他倒地不起失去意識絕不是問題。

偏偏,洪今年誤算了兩件事︰其一,他從沒有嘗試過這樣的動作,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來;其二,他徹底忽略男孩的速度和打架技巧在他之上。

男孩在他有動作之前便有防備,手輕輕往前一推,再放開,洪今年馬上摔個倒栽蔥,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所謂踢到鐵板,正是這麼一回事。

「你這王八蛋……」抱頭在原地打滾,洪今年沒有哀哀痛叫,而是先吐出咒罵。

男孩顯然覺得好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笑容滿面地指著他的臉說︰「你自己可能沒發現,在你要有動作的時候,眼楮都會眯起來,所以不難看穿你的動作。」

「你胡說!」洪今年手抱著頭,怒目瞪向他,認定他是在耀武揚威。

又不是光明正大打贏他的,拽個屁!

男孩聳聳肩,表示不信就算了。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路過還是找碴?」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洪今年從地上爬起來,不小心扭動脖子,馬上痛得哀爹喊娘。

男孩跟著站起來,雙手抱胸,神態自若地說︰「是這樣的,你最近打傷了許多村里的孩子,其中有不少是我們武館的人,所以我來看看。」

「是他們太弱了。」洪今年用鼻子不屑哼氣。

「我不認為打贏就是強。」男孩不知從哪兒模出一塊胡麻餅,咬了一口。

洪今年看過胡麻餅,但是還沒有機會吃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佯裝不怎麼在意地問︰「那是胡麻餅?為什麼紅紅的?」

說來,才七歲的他,目前在意的事情只有名字和填飽肚子而已。

「加了辣醬。」一堆的辣醬。

洪今年一听,登時皺了一張臉。

要加多少辣醬才能讓胡麻餅變成紅色的?依他看,應該是直接加了辣椒在里頭吧!

男孩發現他直盯著自己手中的胡麻餅,便問︰「你想吃?」

不是有句話說「今天的敵人就是明天的朋友」?要他先示好也不是難事啦!

「笑話!吃了那種胡麻餅不拉肚子才怪!」洪今年是很想吃吃看胡麻餅有多好吃,听說那是從西域傳過來的,連皇帝都好此味,但是他對男孩手上的辣味胡麻餅敬謝不敏。

真不曉得他有多愛吃辣。

男孩又咬了一口,洪今年的目光始終追著胡麻餅不放,最後男孩三兩下解決掉胡麻餅,然後從懷里掏出另一塊同樣辣紅得可怕的胡麻餅,來到他面前,塞進他手中。

「那些受傷的孩子短時間內無法練功,我師父非常傷腦筋。」男孩頓了頓,又說︰「這塊餅給你,當作是賄賂好了,如果你听得懂,以後別再找其他人麻煩了。」

說完,男孩還一臉「他都懂」的神情拍拍洪今年的肩,似乎打定主意要培養不知從何而來的「患難真情」了。

「是他們先找我麻煩的!」洪今年用力打掉他的胡麻餅,怒聲吼道,聲音听來刺耳銳利。

男孩看著掉在地上的胡麻餅,下一瞬來到他的身後,利用身高的優勢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反剪他的雙手在後,架住他,陰沉著嗓音道︰「浪費可以吃的食物會遭天譴,你想嘗嘗天譴是什麼滋味嗎?」

「誰浪費食物了!是你自己沒有接好!」洪今年根本沒看清楚發生的事,又被他制伏,只好大聲嚷嚷。

被鐵灰色包圍的漆黑瞳仁瞬縮,男孩低語︰「強辯?我最討厭別人強辯,那等于是懷疑我的判斷和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是小看天譴的威力。」

「天譴的代表是你嗎?這是私刑!我看你根本就被辣醬嗆得看不清楚了!快放開我!手會斷掉的!」洪今年喳喳呼呼的,懷疑自己的手會被扭下來。

「你知道一個辣味胡麻餅要額外加兩文錢嗎?你知道這還是我拜托老板特別為我做的嗎?你知道老板一天只幫我做兩個嗎?你知道辣味胡麻餅是老板邊哭邊做出來的嗎?因為太辣的關系,老板一天只願意做兩個。」男孩越說頭越低,聲音也越低沉。

「我不知道的是你究竟有多喜歡吃辣味胡麻餅!」辣味胡麻餅、辣味胡麻餅,他干脆把掉在地上的撿起來吃不就好了,還廢話那麼多!

砰!

男孩用手刀狠狠地從他的天靈蓋敲下去。

「噢!」還疼著的地方被這麼一敲,洪今年又倒地打滾去了。

男孩站在原地,鐵灰色的瞳孔冷冷的瞪著他,面容覆上一層陰影,皮笑肉不笑地睨著他。

「既然你不懂,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洪今年終于察覺他的臉色不對勁,想求饒時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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