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當你和一個人很熟很熟的時候,無論他做什麼,你都不會感到訝異;不只不會訝異,還會慢慢培養出一種讓人很難模仿的相似度,也會慢慢的對他的任何行為感到習以為常。
「宛淨,我說一個冷笑話給你听好不好?」
「……」
她盯著電腦上的報表,沒打算回應他。
「冷、笑、話。」他一臉慎重的說。
她狐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沉靜地回到工作中。
「你沒疑問嗎?我只說了三個字,就是冷笑話,好不好笑?就是冷笑話。」看宛淨沒反應,他有一點無力,怎麼宛淨的情緒總是那麼的……無動于衷呢?
「……」無言。
「那我再說一個冷笑話給你听,是真的很冷的那種。」
「……」她依然盯著電腦螢幕。
「魚丸,你可以有一點反應嗎?」
「嗄……喔喔喔,那你說啊。」咦?參展時,有一個客戶姓什麼來著?忘了……公司名稱是……什麼慶的。
對了,名片!名片?名片咧?
她慌亂的找著名片。
「有一個傳教士到附近社區做家庭訪問兼傳教。他按了門鈴,有一個女士出來開門了,她一見是傳教士,便說︰‘我信佛。’傳教士也開口了,他說;‘佛太太,你好,我可以進去坐嗎?’」他又一臉慎重的說完。
冷笑語講完了,四周仍是一片寂靜。
宛淨連假笑一下都沒有。真不給面子。
「魚丸,我講完了。」
「唔。」她蹲在地上,遍尋那張名片。
呼!終于在地上的角落找到了,是不小心被風吹到地上了,好險好險!這可是一個潛在客戶呢。
零浚說完冷笑話,辦公室又恢復了安靜,很安靜。
和零浚認識、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其實很平易近人。
零浚和她一樣,都是朋友不多的人。
她是天性就不擅交際,口拙加上被動,所以她朋友不多,也不喜歡交朋友。
而零浚,從小就是一個發光體,帶了點傲氣和自負的神氣,外表又長得貴氣,讓人不敢接近。
人人都以為他是天才,其實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K書、做研究,並且高度要求自己,以致人人都以為他是天才。
大家並沒有看到他的努力,以為他是那種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成功的天才。
他的長相給人距離感,加上他大部分時間都致力于課業和工作,所以他的朋友真的不多。
以前當特助的時候,和他只有工作上的接觸,而且他是老板,所以兩人還是有很大的距離感,她連抬頭看他都有壓迫感。
而他似乎也不怎麼喜歡接近人,更不是隨和可親的人,但只要和他熟了,或者是他認定親近的人,他其實真的十分隨和。
認識他深一點,相處久一點,就會發現,他其實不若外表那樣的難以接近。他喜歡講冷笑話,而且會用像談公事時的口吻,一臉慎重的講完。
他龜毛,做事超有原則,不合理的事,一步都不會退讓;絕不佔人家便宜,也不讓自己受委屈。
他還有起床氣,只要前一天沒睡好,隔天臉就會超臭,至少要隔個一小時才會恢復正常。
他還有一個好習慣——絕不遷怒別人;氣悶時,他只會靜靜做自己的事,不要去吵他就對了。
他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一點就通;以前她追隨他的步伐總是追得很辛苦,而且她反應沒有他快,思考沒有他靈敏,想法也沒有他前衛,資訊也總是慢他一步。
以前,她當助理的時候就覺得跟著他做事很吃力,只要他一蹙眉,她就會緊張到胃痛,常常會覺得自己辜負了零浚對她的提拔和期望,更怕他看不起她。
現在,她依然跟不上他的步伐,卻已慢慢調整到適合自己的步伐,雖然依舊追趕得很辛苦。
卻也發現他從來都沒有催促她的意思。他總是快人一步,卻極有耐心的等著她。看似冷漠的零浚,其實有一顆很柔軟的心。
他是她從小認定的太陽。如果說要她形容一個白馬王子的模樣,那無疑就是零浚了。
但,經過相處後才發現,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其實也只是個人而已,放屁會臭,講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個性又龜毛……一點一滴的,讓她重新認識了他。
小時候是暗戀著的那種喜歡,在皓宇擔任特助時她甚至提不起勇氣去喜歡他。
以前總以為他是完美的,現在,慢慢相處過後才發現,他也是有缺點、壞習慣的,和一般人一樣,所以也就不再那麼有距離感了。
然而愈清楚認識他就愈讓她害怕,一點一點侵蝕她的意志,然後一不小心就……愛上了。不是喜歡,是「愛」,很深很深的喜歡。她怕自己萬一抽不出身來要怎麼辦,她可沒辦法像之前那麼快釋懷。
她要自己小心,絕不能犯這種錯。
「魚丸,吃午餐了。」下午兩點了,宛淨只會提醒他吃東西,自己卻常常只塞一個面包了事。
「嗯……」她依然盯著電腦螢幕,微微皺著眉。
「吃飯。」
「好。」依然不動如山。
「吃飯吃飯吃飯。」
「好好好。」
他和她頓時雙雙抬起了眼,互看了一眼,相視一笑。
「魚丸,晚上要的東西,記得準備一下。」零浚提醒著。
「好。」她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
「對了,魚丸,我們的財務報表呢?有準備嗎?順便一起帶去好了。」
「準備好了。」她低頭整理公文包。晚上的會面,他們只能贏不能輸啊。
突然想到什麼的,宛淨忽然抬頭問;「你怎麼那麼喜歡叫我魚丸?」該不會是認識怡然後,就跟著她叫了吧?
「因為……」他突然語塞,怎麼想叫她綽號呢?
因為,雖然他們之間很熟很熟了,每天工作時的相處,就算她話不多,在兩人辦公室,從整理負債到開新公司的短短兩年間,她是他少數能放下所有驕傲、面子、形象對待的女生,和她在一起,自然舒服得像夏日微風輕拂人的臉頰般舒適。
她,熟悉、了解他的一切。
而他,卻對她一點也不了解。雖然兩人已經很熟了,她卻還是喜歡保持距離,態度總是客客氣氣的。
叫她魚丸,可能是希望能和向怡然一樣,顯示出他和她的交情不錯。
她對他來說,以前是最忠誠的員工,現在則是一個最重要的朋友。
「因為好玩。」零浚隨便扯了一個理由。
「好玩?」本來低頭檢查文件的她,抬頭認真看了他一眼。
好玩?零浚會因為好玩而去做一件事?真不像他。
兩年前,零浚成立了數位文化,資本額僅一百萬的數位文化,在短短兩年間業績已成長數倍,雖然賺的錢絕大部分都拿去還債了,不過看著負債愈來愈少,就覺得寬心不少。
鮑司草創時期,他們搬到偏遠又窄小的辦公室,每天忙到只能睡五、六個小時,常常在公司打地鋪。後來零浚干脆在辦公室擺了一張床,就住在公司了,宛淨也常常忙到睡在公司。
零浚一個人當三個人用,白天想破頭找客戶,晚上熬夜寫程序。
常常兩個人累到睡在同一張床上。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男女之別或介不介意的問題了。因為當時已累到只想在床上躺平,哪有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充其量不過是兩具疲憊的軀體而已。
所以,他們真的已經很熟很熟了,熟到睡在同一張床上,兩人之間卻是清白得像張白紙一般。
這種關系,是旁人無法理解的情誼。患難之情,一生能有幾次呢?
晚上,零浚開著車到宛淨家樓下等她。
不一會,就見到宛淨的身影。她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只見零浚並沒有立即啟動開車,反而上下打量著她。「干嘛?開車呀。」
「你……只有這一套衣服嗎?」他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
宛淨上班從來不打扮的,永遠素著一張臉,千篇一律的T恤、牛仔褲加上帆布鞋。
「咦……」她認真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很干淨呀,T恤和早上的不一樣,鞋子還挑了一雙比較白一點的來穿,這樣……不行嗎?
「我的意思是,我們今天要去找資金,找人投資耶。」瞧她那一身裝扮,實在很不適合。平常上班是無所謂,但今天他們是要去赴一個重要的宴會耶。
今天的宴會是一家上市軟體公司所辦的產品發表會,斥資上億研發和行銷,是年度重要盛事,媒體和股東都會去參加,其中當然有不少有錢有勢的大老板。
接近那些人的目的除了業務上的接洽,最重要的是,也唯有這樣的場合才能推銷自己和公司的產品。他已經想了一個月要如何說服在場的幾個大老板投資他的公司。
「我知道我們是要去找資金,那又怎麼樣?」
「你可以穿得正式一點嗎?像是套裝裙子?」
「干嘛穿得那麼正式?我們是去找人投資,當然要穿得可憐一點,不然人家干嘛借錢給我們?」瞧瞧他一身西裝領帶的。
「就是因為我們要找人投資,才要穿得好一點,讓人家覺得我們還得起啊。」他耐心解釋。
「喔……但是,我沒有別的衣服耶。」糟,她最正式的衣服是上次參加女乃女乃告別式時穿的,那樣……適合嗎?
她話一說完,他也沒有再說什麼,立刻開車往另一個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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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先生,好久不見了,前天我還見到支小姐呢。」店員熱絡的和他寒暄。
支蘭是這里的老客戶,當然,以前參加派對時,支蘭總是拉著他陪她來這里選焙衣服,自然店員也就認識他了。
提到支蘭,這不是踩到零浚的痛處了嗎?宛淨偷偷看了零浚一眼,只見他仍是那般泰然自若,好像支蘭從來就不重要似的。
「麻煩你幫我挑一件適合這位小姐的衣服。」
店員看了宛淨一身「輕便」的服裝,不禁小小皺了一下眉,隨即馬上綻開笑容說;「沒問題。」
于是,就像麻雀變鳳凰的劇情般,宛淨換了一套又一套的高級女裝,而零浚只管點頭和搖頭。
最後一套,終于讓龜毛的零浚滿意點頭了。
是一件剪裁簡單又不失高雅的小禮服。
水藍色的小禮服襯出她雪白的水女敕肌膚。
小小的微露香肩,簡單又大方。
宛淨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鏡中的人真是她嗎!丙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啊。
「這位小姐的身材很好,應該多買幾套,老是穿那麼輕便,太浪費了不是?零先生,要不要多買幾件給女朋友?」店員很會看臉色,再也不提支蘭了。
女朋友?她哪是呀。宛淨急急想解釋。
只見零浚眉頭皺也不皺的說︰「之前那幾件都包起來好了。」
店員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還免費幫宛淨做了造型。
然後,東看西看,就是覺得有一個地方怪怪的。
「對了,眼鏡啦,是眼鏡。于小姐,你戴眼鏡和這身衣服不是很搭。」店員恍然大悟。
于是,他們又匆匆去配了一副隱形眼鏡,才算大功告成。
「呼……累死了。」宛淨坐在車上,一臉的不自然。還有,不用再推眼鏡的感覺好奇怪,一切都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很好看。」零浚專注的看著眼前的路況,忽然開口。
「嗄?」
「我說,你穿這樣很好看。」
其實,認真打扮後的宛淨相當漂亮動人。仔細看,她的眼楮雖然說不上是水汪汪大眼,但是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十分清亮,總是帶著眼鏡,實在可惜了她明媚的雙眼。
再看看她的頭發。女人放下長發最能展現嫵媚風情了;宛淨有一頭亮而黑的長發,卻總是用橡皮筋隨便一束,真的是太可惜了。
再說她一身雪白的肌膚,配上豐滿的上圍……嗯,真是秀色可餐到了極點。
原來宛淨有這麼好的身材,卻從來不懂得展現,總是一件寬大的T恤掩蓋了她美好的曲線。
雖然她沒有如支蘭的美貌,但也可以算是中等美女了,完全不輸電視上的藝人。
宛淨拉了拉小禮服,還是很不習慣。都露出了,真讓人害羞……
「那個……錢我再還你。」
「不用了。」他打了方面燈,車子轉進一個路口,快到目的地了。
「不行,我一定要還你。」
車子利落的停進停車格,拉上手煞車,他看著她的眼說;「就當作是公關費吧,美麗的公關小姐。」
宛淨瞬時怔愣住,像是被雷擊中。
美麗……從小到大,美麗從來和她沾不上邊。
平凡和普通才適合用來形容她吧?美麗?零浚一定只是在說客套話。
一到會場,宛淨發現場內的人莫不是正式的打扮。她真的很感謝零浚強迫她換上這套小禮服,否則以她那身輕便的衣著,怕是連服務生都下如听。
找人投資,到這種地方找人投資?
一向遲鈍的腦袋像是突然開通了。
「我們不是要去找人投資嗎?這種地方談這種事,適合嗎?」她小小聲的問他。
「再適合不過了。看我的。」
然後,零浚輕輕牽著她的手。「你跟著我就好,不用開口。」他神態自若,顯然很習慣這種場合。
她則紅著臉讓他牽著。不熟悉的環境,她也只能跟著他了。
一進會場,馬上就有服務人員遞來紅酒,宛淨小心的拿著。
一開始,她只听到零浚說有一個大好機會可以募得資金,不過他並沒有詳細說明,大概是怕她不去參加,所以才不講的吧。
零浚猜對了。
任何她不熟悉的地方,或是會讓她感到不自在的地方,她都不想去、不想參加,因她向來討厭交際應酬。
像現在,零浚遠遠的看到一群人,馬上夸張的大聲打招呼。
「吳董、吳董,好久不見!」零浚大步走向吳董。
吳董馬上回以夸張的動作,雙手握住零浚的手,大力搖晃。「這不是我們的青年才俊、網路金童嗎!」
「什麼金童,我現在是尿童了。」
「怎麼那麼講!時局不好、時局不好啊。」
接著,兩人還很兄弟的勾肩搭背談話去了。
留下宛淨一個人。
角落,她想要找個角落,慢慢的等零浚交際應酬完,然後,立刻回家。
她四處張望。一邊張望,心里更緊張了!她一定是有社交不適應癥,她開始有一點頭暈想吐了。
然後她突然發現,為什麼所有人會用那種似有若無的眼光看她呢?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去了衣服般,赤果果的……
一定是她哪里不對了或不妥了,否則為什麼他們總是緊盯著她看呢?
她迫切需要一個隱密的角落躲藏起來。
只是,會場明明那麼大,怎麼四周好像都有人呢?終于,慌亂中,她找著了一處無人的地方,于是急急跨步走去。
「小姐……」
她置若罔聞,只想快步走到那處無人的後花園。
「小姐。」劉元康快步追上宛淨,輕拍她肩頭。
整個晚上,就見到她慌亂得有如小鹿斑比般,緊張、害羞、無助。
是哪家的名門小姐這麼害羞呢?或是哪個社交名媛,氣質這麼的清新、動人,他怎麼從來沒看過呢?一整個晚上,他的視線就不曾離開過她,最後終于忍不住上前了。
宛淨回頭,一臉的驚嚇。
「小姐,我是劉元康,元冠金控總經理。」
「……」她困惑的抬眼看了他一眼,那……關她什麼事?他應該去找零浚呀。
見佳人沒有回話,他只好自我解嘲了。
「原來,我不只嚇了人,人緣還很不好呢。」見她一臉的驚嚇。
「……不是的,我是……不習慣參加這種場合,這里的人我都不認識,你千萬不要多想。」
劉元康笑得更樂了。這女孩,不但年紀輕,個性似乎也很單純,還真是可愛極了!這年頭要找到像這樣的女孩,真的不容易了。
他伸出手,遞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什麼錢方面的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效勞。」
宛淨低頭看著名片。金控總經理,感覺很了下起呢。
「我沒有名片。」
「請教小姐芳名?」
「于宛淨。」
「很美的名字,很適合于小姐這樣婉約純淨的人。」
「……」怎麼辦?她超不會和人聊天的,接下來咧,要講什麼?婉約純淨?通常知道她的人都說她是自閉安靜,想來這位先生很會說話呢。
「于小姐在哪高就?」
「數位文化。」
「我听過。執行長是零浚。」
「咦……你知道?我們公司規模很小的。」
「但卻是很有潛力的公司。零浚是一個人才,皓宇只是擴張得太快,公司雖然轉手給別人了,但這並不減損零浚的才華呀。」
這個人好好哦,和他說話一點壓力也沒有,不用找話題,而且他言之有物,態度又誠懇自然,慢慢的,她也就下再那麼緊張了。
花前月下,是很適合聊天的場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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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吳董哈啦完,零浚急急找著宛淨的身影。
終于,他在花園發現了她。
他眯眼一看,只見她笑得很開心,銀鈴般的笑聲,是他從沒听過的。
再仔細一看,和她說話的不正是元冠金控總經理——劉元康!那個被譽為金融界最年輕的總經理?
「宛淨。」他站在樹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宛淨從談話中回頭,發現是零浚。
「零浚,你談完了嗎?」她聲音里充滿了雀躍,可以回家了嗎?
雖然劉元康很健談,人也很nice。但她還是不喜歡和不熟的人聊天交際。
「嗯。」他走近他們。
兩個男人經由宛淨的介紹,互相交換了名片,也客氣的互相恭維一番,之後,零浚就帶著宛淨離開了。
一上車,宛淨就月兌下高跟鞋,換回原來的帆布鞋,然後在後車箱拿了件大外套穿上。雖然還是穿著小禮服,但總算不會一低頭就看到自己的,感覺好多了。
零浚專心開著車,一路上兩人並不多話。
向來,他們最好的默契就是沉默。
「今天和劉先生聊了什麼?」
奇怪?他從來不八卦的,怎麼覺得若是不問清楚,就渾身不舒服?
「唔……也沒什麼,就聊了一些銀行的事而已。對了,你和吳董談得怎麼樣了?」
「成了。」因為吳董看好數位文化的前景,所以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需要資金。
「劉先生是金控總經理,我問過他了,他說我們找他融資沒問題。」
原本專注開車的零浚突然深沉的看了她一眼。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不是他有疑心病,而是……只是在宴會上踫過面、說過話,那個劉元康就肯這麼大方的伸出援手?
「你有毛病呀,怎麼可能!因為他說我給他的感覺很可靠,而且借錢給需要用錢的人是一種緣分,他也可以順便積福報。」
零浚不說話了,盯著前方的路況。
「你有留電話給他嗎?」
「啊……我忘了。要不要回頭?」這種機會很難得。
「不用了。這樣很好。」嘴角輕微上揚。
「很好?」哪里好了?
宛淨,不是最美的,但她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任何人都可以放心的跟她來往,永遠不需擔心她會反咬你一口,也不需擔心兩人間的談話會變成最新八卦。
和宛淨在一起,仿佛回到人間淨土般,發現人生其實不需那麼競爭、那麼功利,也能得到快樂。
這樣的宛淨,原本他以為只有他懂得。
而忠誠的宛淨,也會一直屬于他的。
慢著!他的……
什麼時候,他對宛淨有佔有欲了?
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
那份佔有欲是友情還是愛情?還是當他陷入泥淖時她伸出援手的患難之情?他根本模不清。
但他捫心自問,若他有私心的想得到什麼,那無疑就是宛淨忠誠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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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轉彎,來到河濱公園。
「下去走走好嗎?」零浚問。
宛淨安靜的下了車,完全沒有疑問。
他們一起坐在草地上。
靜靜的,兩人並未說什麼,偶爾,宛淨會抬頭看看天上繁星點點,或是盯著河面瞧。
「魚丸?」
「嗯?」她低頭玩草。
「為什麼會跟著我?」
「我說過了呀。而且我才沒有跟著你,我是股東OK!」怕零浚想太多,她特意強調自己是股東。
「宛淨?」
微風輕拂,吹亂了她的發,細細的發絲,散亂的遮住她的視線。
她抬眼看他,眼中帶笑。「怎麼一下就改稱呼了?私底下你不是最愛叫我魚丸了?」
他輕輕將她的發往後撥,突然被她小巧安順的臉蛋吸引住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意,他現在只想留住她的笑顏、品嘗她的氣息。
安順的宛淨,嘗起來是否也像她的人一樣,那樣的恬淡?
他慢慢、慢慢的靠近她,鼻息呼出一陣屬于他的溫暖氣息。
然後,俯身吻住她。
宛淨呆呆的任他親吻,他的唇、他的氣息……僅僅是四瓣唇的接觸,卻像是撩起了她心中潛藏許久的……愛戀。
那是她的初吻。
與其說她忘了反應,不如說她是嚇呆了,只能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他。
時間似是停住了,等到她驚覺發生在兩人間的事,瞬間清醒過來。
「你干什麼啦!」用力推拒他。
她掉著淚,哀悼自己的初吻。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抗拒了那麼久、壓抑了那麼久,他就這麼輕易的將她心中築起的圍牆無聲推倒。
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會愛上他。
「我剛剛在想,你是不是喜歡我。」他的瞳眸深不見底。
像是要看透她似。
「你有病哦?這種事怎麼可以這樣測試,你直接問我就可以了呀。我、不、喜、歡、你。」心,鼓動個不停。他……為什麼要這樣測試她?
咚一聲,零浚感覺自己的心一沉,顫動了下,失落的情緒濃濃升起。
「那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很認真的……」
「嗯?」她清澈的眸子緊張的看著他。
「于宛淨小姐,可不可以請你認真考慮喜歡我?」
「為什麼?」她傻傻的問。
「我希望你只屬于我。」她的忠誠、她的無私、她專注的眼神,他都不容許別人奪走,所以,他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我想一下。」她低下頭,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零浚到底在干嘛?他真的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
零浚再度俯身,給她一個纏綿熾熱的吻。
三分鐘後。
「現在考慮得怎麼樣了?」
「嗯……我不知道。」
黑暗中,只見他帶著笑,似乎已知道答案了。
單純的宛淨,心軟的宛淨,忠心的宛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給他難堪的答案的。
對他有利的是——他們是天天在一起的伙伴,所以,他應該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