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進。」韓細細關上吹風機,揚聲道。
「你洗好澡了嗎?」蘇遠拎著一瓶酒和兩只杯子走了進來。
「嗯。」她一邊梳著頭發,一邊悄悄透過鏡子偷瞄著蘇遠的動作。
結婚的這兩個星期以來,蘇遠總是在書房里忙到三更半夜。
雖然她感覺得到每晚他都會抱著她入睡,可是每到清晨五點,他就會離開床鋪,去地下室的健身房運動。
嚴格來說,他一天的睡眠時間可能連四小時都不到。
可是,每一天他都忙到好晚好晚,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早回房間。
「你……你今天……」韓細細遲疑地開口,又立即咬唇,把問題吞回肚子里。
她如果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早回房間,會不會太突兀?會不會讓他誤以為她不歡迎他?
可是,天知道她多喜歡每個晚上他擁著她入睡的感覺。
雖然那個時候她總是早就睡著了,是在半夢半醒間感覺到他躺上床,可是他溫暖的懷抱和身上讓人放松的松木香氣,總是讓她幸福得嘆息,總是忍不住包往他懷里窩去,也讓她總是在他清晨離開床鋪下樓運動時因為莫名的寒意而醒過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蘇遠了。
她多麼喜歡他的懷抱,多麼愛他總是那樣牽著她的手的樣子。
今晚他提早回房,她的確很高興,但是,另外一種尷尬的感覺也慢慢浮了上來。
結婚至今,除了新婚那夜還有上周在練習室里險些擦槍走火的那個熱吻之外,他沒有再親吻過她……想起上回那個吻,韓細細不禁臉紅了。
她還記得那種無法自抑的甜美感受,他的吻令她融化,讓她腿軟,如果可以,她真想成為他的一部分,融入他的骨血。
她想自私地霸佔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輩子都不要放開!
看著韓細細千變萬化的表情,蘇遠有些好笑,可是並不忽著打斷她的思緒。
她所有的心思都寫在那張什麼都藏不住的小臉上了,她好像對他這麼早回房感到有些疑惑,又有些高興。
他若知道自己提早回房可以看見她這樣有別于平時的反應,他早就不浪費時間待在書房里了。
只是,他一直苦苦忍耐著。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看著美麗的新婚妻子睡在兩個人的大床上,那種誘惑實在是太傷身了。
但她還沒有準備好,而他一點都不想嚇著她,只好每晚在書房里拼命的工作著,直到累得受不了才回房睡覺。
每一個晚上,雖然懷中抱著散發著香氣的嬌軀,卻什麼都不能做,好幾度,他都懷疑自己會就這樣死去,死因是壓抑過度。
蘇遠苦笑著,對她搖了搖手中的酒,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喝點酒?」
「酒?」
「是啊,這是芋頭酒,非常香。」但酒精濃度很高,後勁非常強。蘇遠藏起了後面兩句話,沒告訴她。
她今天受到太大的刺激,他可以預料到,半夜她恐怕會因為惡夢而頻頻驚醒,所以,他倒不如先灌醉她,讓她能好好睡上一覺。
看見韓細細因為他的話而好奇的睜大眼,蘇遠又笑著補上一句,「來,我們到陽台上喝。」
走進陽台後,韓細細才發現陽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上兩張藤椅以及一張小桌子。
這是蘇遠趁她洗澡的時候準備的嗎?她有些訝異,卻沒有開口問。
待她在其中一張藤椅坐下來後,蘇遠才俐落地打開酒瓶,斟了一杯酒給她。
韓細細傻傻地看著蘇遠的動作。
芋頭酒的封口並不像紅酒或白酒是以軟木塞塞著,只是一般的鋁蓋,包裝也不特別精致,看起來就像是隨手在超商買的廉價酒一樣。
可是一打開瓶蓋,濃濃的芋頭香味就散發了出來,也讓韓細細的眼楮瞬間一亮。
「哇,真的是芋頭的香味耶!」她驚嘆道。
看見她原本有些沮喪的美眸閃爍著光芒,讓蘇遠淺淺地笑了。
他的笑鼓舞了韓細細,忘記了自己的酒量其實不好的事實,小口啜飲了起來。
芋頭酒里濃烈的芋香瞬間充滿了她的口腔,熱熱辣辣的感覺先是燒紅了她的耳朵,這才隨著酒液往下蔓延。熱燙的滑入肚月復,讓她的腸胃也熱烘烘的,。
她靜靜地喝著,大概是因為整個人終于放松了下來,她的眼淚突然又撲簌簌地落下。
「細細,怎麼了?是酒不好喝嗎?」蘇遠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蹲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細心地為她擦去淚水。
「沒……沒有,酒很好。」她狼狽地抹去臉上的淚,感受到蘇遠的關懷,眼淚不知不覺落得更凶。
想起稍早之前在醫院里作的那個惡夢,她內心就不禁一陣驚慌。
蘇遠會不會真的離開她?
雖然他們有兩年的時間,現在不過才過了兩星期,可是她好怕、好怕,伯他會期限一到就立即轉身離開,回到那個小艷身旁。
韓細細好怕自己會抽不了身,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
「蘇遠,你會不會後悔?」酒精讓她大了膽子問出口,但垂著長睫,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嗯?後悔什麼?」蘇遠蹲在她面前,手撐在藤椅兩邊的手把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你會不會後悔娶我?」她忐忑不安的等著他的回答。他會後悔嗎?還是不會?
「為什麼這麼問?」他低沉的聲音听起來帶著些淺淺的笑意。
「我……」韓細細沮喪地咬住下唇,那些復雜的理由全都藏在她心里,一個也不敢說出口。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不會後悔啊!」蘇遠詫異的揚眉,又好氣又好笑地逗著她。「我怎麼可能會後悔?你還記得吧?我是親口答應婚事的,你可別跟我說你忘記了!」
「不……我沒有忘記。」她支支吾吾地開口。「但是……但是你的……怎麼辦?」
「什麼東西怎麼辦?」
看見妻子的小臉半是因為酒精,半是因為害羞而紅了起來,蘇遠這才暫時放過她,直起身子,拿過芋頭酒,又為她斟滿了酒杯。
「你的……情人。」她一咬牙,借著酒精壯膽,硬著頭皮把話說出口,「我知道我很卑鄙,是利用自己之前曾經在英國救過你,才逼你跟我結婚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她突然勇敢的坦白讓蘇遠有些詫異。
他不曉得她是受到了什麼打擊,居然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她的疑問。
他羞怯又內向的妻子,過去這段日子,一直煩惱著這件事嗎?
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總是若有所思,總是趁著他不注意的時
候偷偷打量著他,好像正在煩惱什麼一樣,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是擔心他是因為報恩才娶她。
「細細,我沒有別的情人。」蘇遠將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了下來,膝蓋緊挨著她的,然後抽去她手中的酒杯,萬分嚴肅的握住她的雙手。「我也不是因為報恩才娶你。」
「咦?」他撼人的氣息好近、好近,韓細細只能呆呆地抬頭看著他。
他的神情好嚴肅,眼神好認真。她聞到濃濃的芋頭香味,卻不知道那是出自于她,還是他的唇中。
「要報答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我不是一定要以結婚這個方式才能幫助你。」
「那……」她錯愕地瞪著蘇遠。他講的話完全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她怎麼也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是說,他娶她不是為了要報恩嗎?還是他其實不一定要娶她?她怎麼什麼都听不懂?
可是,那時當她一提出請他跟她假結婚兩年,請他為她保住韓氏時,他一口就答應了,是那樣的毫不猶豫,難道不是因為他當年的承諾嗎?難道不是為了要報恩嗎?
「我是要告訴你,我從來就不是為了報恩才娶你。」蘇遠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像是要確定每一個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對你沒意思,你根本踏不進蘇家的大門。」
「啊?」韓細細傻愣愣地看著他,被他的話嚇傻了,張著小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好了,早點進來吧,已經很晚,你也該睡了。」發現自己似乎泄漏出太多的情緒,蘇遠清清喉嚨,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他若無其事地將酒瓶蓋子鎖緊,一轉身就走進房里,只留下小臉紅通通,朱唇微啟的韓細細還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蘇遠剛剛說什麼?
他說……如果他對她沒意思,她連蘇家門都踏不進來嗎?可是,蘇遠在她回國找上他之後,沒過幾天就辦妥了一切事宣,把她娶進門了耶……
難道他的溫柔,他無微不至的關懷,都不是為了報恩,只是為了她嗎?
韓細細覺得自己的臉好燙,他所說的話,她慢慢意識到的部分,都在她心中緩緩發酵著,一股強大的狂喜漲滿她的胸口,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幸福得死掉了。
真的嗎?蘇遠是真的喜歡她才會娶她嗎?她沒有介入他跟另外一個女人之間嗎?
喜悅讓她的心情好像小鳥飛上了天,她好高興、好高興,但隨即又想到最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如果蘇遠其實是喜歡她的,這段日子他又為什麼總是離她遠遠的呢?每晚他為什麼總在她睡著了以後才回房?
難道……難道他一點都不……過于限制級的認知讓韓紐細的臉兒頓時紅得像是充血一般。
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不能為蘇遠做些什麼,可是,至少在他已經娶了她兩個多星期後的現在,至少在她喝了一點酒足以壯膽的現在,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麼吧?
她可以吧?
一下定決心,韓細細根本不給自己反悔的余地,急忙拿起剛才蘇遠為她斟滿的那杯芋頭酒,一飲而盡,這才走進房里。
房間里空無一人,但是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蘇遠在洗澡嗎?
韓細細一點也沒發現剛才接連喝了幾杯酒,已經讓她腳步有些顛躓,也沒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得跟關公一樣,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會發現她已經喝醉了。
韓細細邁著有些不穩的步伐往前走,想也沒想地就伸手打開浴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