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凌老師。」
一聲甜膩的叫喚劃破了校園寧靜的早自習,從走廊伴著舒爽的微風傳送到六年孝班的教室。
叫聲尋找的主角,卻對這道酥麻嬌美的音波毫無反應,一副完全沒有听見的表情,繼續悶著頭與她的早餐共度美好時光。
「早安,近凌老師。」不一會,聲音的來源已經倚在向近凌辦公桌旁的窗框上,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
「早。美思,你今天這麼早來啊。」向近凌禮貌回話之余,不忘優雅的夾一顆煎餃放入嘴中。
「對啊,第一堂有課。」
「辛苦了!」孫美思是學校的美術科任老師;要教全校班級美術的這件事,對繪畫、黏土、剪貼等一竅不通的向近凌來說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習慣了啊。倒是近凌,昨天你不是去接新老師嗎?結果呢?怎麼樣?」孫美思掩不住好奇與雀躍地凌問道。
向近凌喝了一口豆漿,慢條斯理的搖了搖頭。
呃……搖頭?孫美思一愣。「怎麼了?沒來報到?還是……條件不好啊?」
向近凌嘆了口氣,一臉惋惜。
美好早晨的要件;陽光、微風、豆漿、煎餃、愉悅的心情。
今天就差最後一項了。她嘴角有些抖動,佯裝失望地捉弄可以帶給她好心情的孫美思。吊人胃口是不道德的,不過小小的故弄玄虛應該無傷大雅吧。
「嗯……真那麼糟?」孫美思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向近凌不發一語,略帶無奈的點點頭。
「沒關系嘛,大家還是可以當好同事啊。」孫美思誠實顯露的失望和她樂觀積極的用詞完全不搭。
向近凌忍不住輕笑了出來。她最欣賞孫美思的地方,就是美思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企圖與想法,遵循女大當嫁的傳統,努力的尋找好老公。
自己以後也會這樣嗎?向近凌實在很想知道。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努力的在身旁揀選可以倚靠終身的對象,和她求學時絕不早婚、要成為獨立自主的女人的決心相違背,找老公的舉動偶爾會被批評像老處女或是芳心寂寞,這樣就真的走不出幸福的道路了嗎?
啊!想遠了。向近凌迅速回神,淺笑著抽了張面紙,對看起來還在失望的孫美思坦承︰
「好啦,不騙你了。他人不錯、穩重健談、熱心助人。」雖然有點惹惱她,還帶給她一堆倒霉事,向近凌在心中無聲的附注。
「真的嗎?那不是很不錯嗎?」孫美思的語氣又高亢了起來。
「嗯……身體健壯,穿著也很得體。」衛欲遠強壯到能輕松抬起腳踏車、不會穿西裝配涼鞋,那……用這樣的形容詞形容他應該沒錯吧?「還彬彬有禮、應對如流。」
向近凌拼命想著能夠贊美衛欲遠的形容詞。
「听起來很不錯。你剛剛還想騙我。」孫美思興奮的白了向近凌一眼。「那他的外貌是粗獷型還是書生型?其實普普通通也不錯,比較適合當老公。」
正好相反。向近凌回想起衛欲遠斯文迷人的五官,很難想象有人會認為他長得普通。
「衛老師他長得!」很俊。向近凌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孫美思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近凌,就是他對不對?校長旁邊的人就是新來的老師吧?」孫美思興奮的指著前方走廊的兩個身影。
被捂住嘴巴的向近凌拼命扭動掙扎,邊嗚嗚邊點頭。
「好帥!」孫美思目光緊盯住往教室方向移動的衛欲遠,驚艷道;「總算出現了,我終于等到學校難得一見的帥哥了。」
「孫老師,向老師,你們都在。」校長瞧見了在教室前摟成一團的兩個女人,用宏亮的聲音親切地和她們打招呼。「這位就是剛來報到的衛老師,我正要和衛老師去分派給他的六年仁班。」
「向老師,早安。昨天真是謝謝你了。」衛欲遠對向近凌淺笑著點頭致意,接著便回頭朝呆立的孫美思伸出手自我介紹。
向近凌趁孫美田心與衛欲遠攀談時,趕忙推開她的手,和校長問聲好後,就飛快的離開座位走向教室對面的講台。
她不想和衛欲遠有太多牽扯,總覺得那不會有好事;而且她還想要多點時間去賺錢。她的偏財運一向很差,買樂透連二百元都沒中過。不過她的第六感有時卻準得不得了。
當她在教室繞著座位檢查學生的閱讀圖畫時,教室外熱烈的閑聊聲不停傳到她耳里。
這樣似乎不錯,向近凌心想,正好可以稱她的意,把衛欲遠推給孫美思關照。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卻有股奇異的感覺盤據在腦海里……
「哎喲!校長你嚇了我一跳!」向近凌心不在焉的轉身,眼前突然出現校長滿布皺紋的臉龐,她驚呼一聲跳退兩步,驚恐地撫著胸口。「什麼事,校長?」
「向老師,我是要提醒你多關注六年仁班的情形。你是隔壁班導師,和仁班的學生五年級時就認識了,衛老師有什麼問題就請你多幫忙了。還有,不久之後,縣內陸續會舉辦一些體育競賽,衛老師是新任的體育組長,也希望你能幫他分擔一點。」
「校長,我知道了。」向近凌對校長甜美的保證。
她知道衛欲遠班上有幾個較為特殊的學生,她也希望這幾個孩子能早點適應新老師,而這也是她之所以沒有拒絕校長派給她的差事的原因。雖然她想賺錢,可是還是有責任感的,不過她的保證與責任感有時間限制就是了。
但看來衛欲遠應該不需要她了吧。向近凌看著外頭笑得暢快的兩人,無聲的喃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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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修結束的鐘聲響後,向近凌坐在位子上簽聯絡簿。隔壁班的學生一窩蜂涌到她身旁,對向近凌、也對孝班的同學七嘴八舌的說著剛剛與新級任導師衛欲遠見面的情形。
「向老師,我告訴你,衛老師人好好,一點都不凶呢。」
「而且他看起來好聰明喔,比之前的周老師聰明多了。」
「他還說今天可以不出作業呢。」隔壁班的小女生們忍不住要炫耀。
「真的嗎?好好喔。」向近凌班上的學生听見後,不禁羨幕的驚呼。
「所以我很凶,看起來很笨,作業很多嘍?」向近凌語帶酸味的回應。
還沒有察覺老師言下深意的孩子,听完向近凌的話後,老實地開始比較起來——
「向老師不凶時很漂亮、人也很好啊。」
「上課還會說好多故事跟笑話給我們听。」
「上次還帶我們去看棒球比賽呢。」
向近凌滿意的微笑,果然沒白疼這群孩子。
「可是向老師每次體育課打躲避球,不管下場還是吹哨當裁判都一直尖叫,超級膽小的。」一個學生突然插話。
其它學生也跟著熱絡地提出意見。「還會威脅我們不可以砸到她。」
「對啊對啊,有時候找不到帽子還會用雨傘遮太陽。」
「衛老師是男生,應該不會這麼遜吧。」
向近凌的臉龐又垮了下來,一張小嘴翹得老高。
怕痛有錯嗎……怕曬黑有錯嗎……她又不是故意找不到帽子,也不過就發生了那麼一次,居然記得那麼清楚!平時考課文時怎麼沒有那麼機靈……而且,她是撐「洋傘」,不是「雨傘」,她決定等會上課時要好好教大家傘的分類。
不過現下的重點是;她不想被衛欲遠比下去。輸人不輸陣。向近凌站起身,捧起一疊考卷大聲道︰
「好啦!下次躲避球課丟到老師的人就請一瓶飲料,行了吧?現在孝班快點帶美術用具去美勞教室上課,仁班等會不是上英語課嗎?也趕快去科任教室報到,不要遲到讓趙老師等!」
圍在向近凌身旁的學生立刻快樂地鳥獸散,等到最後一個學生走出教室後,她才往教師辦公室緩緩走去。
「向老師,學生似乎很喜歡你。」衛欲遠忽然出現在她身旁。
「他們喜歡能讓他們信服的老師。」她除了凶起來的時候很有威嚴外,多半時候都能跟學生打成一片。向近凌從不諱言自己對很多孩子都下了一番工夫。
「那你呢?初次上課的感想如何?」
她暫時不打算承認學生們對他的好評價。既然不承認,自然也就不會告訴衛欲遠剛剛那些讓她興起競爭意識的談話內容。
「他們古靈精怪但不世故,和我以往教過的學生有很大的不同。」衛欲遠對這群孩子的印象很不錯。
「你以前是在都市任教,為什麼會調到這種鄉下地方?」向近凌面帶疑惑。真奇怪,很少有老師會願意從都市調到這種落後的地區的。
「因為……該怎麼說呢……」衛欲遠遲疑了一會。
「不用勉強,沒關系。」向近凌從來不勉強人,她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考慮,這是最基本的禮貌與體諒。
「其實也不是多特別的理由,只是想教教看生長在不同環境的學生。」
他之前任教的學校在都會中心,也是他自幼就讀的學區,學生程度很好,家長多半屬中產階級,學費高,當然,校內設施也完善。不過這也是讓他決定遠調的其中一個原因。因為他希望在他能力許可的範圍,可以教育一些資源較少的孩子。
他還沒想到讓這個理由听起來不太矯情的說法,熱血教師、善良心腸都不適合他,他只是單純想嘗試不同的路線。
仿佛感受到了衛欲遠的為難之處,向近凌用手指敲敲他的肩膀。
「不要太失望,這里不是偏遠地區,德永算是比較繁榮的鄉村城鎮了。當然,如果你的志願是調到山區,那我絕對可以保證你一年之後能實現這願望。山上很缺老師的。」
衛欲遠苦笑點頭。他很感謝向近凌的體諒,不過這听來有些誤解他的安慰詞是怎麼听怎麼不溫暖。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任教呢?」他反問。她也不像是會安于小地方的人。
「因為我家就住這兒啊。我爺爺女乃女乃和我父親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而我可是個還傳優良傳統,戀家、愛家的好姑娘呢。」
「可你感覺不太像是在這里長大的小孩。」
衛欲遠看著遠方連綿的山巒,想起早上來學校的道路上那一片片水田,再把視線調至站在眼前、長相美麗時髦的佳人,覺得有些驚訝。
「衛欲遠,不要拐個大彎告訴我,我感覺起來不夠純樸。」向近凌機靈的回嘴。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都市叢林打混過的母獅子,行事風格犀利而快節奏,就連長相打扮都像是精明干練的女強人。可是事實上,她可是很依戀這個不太都會化、也不太落後偏僻的鄉村小鎮。
「我當然不敢。」衛欲遠急忙否認,他還沒忘記向近凌發火的功力。事實上是想忘也忘不了。
「你也要去辦公室嗎?」向近凌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衛欲遠問道。
「不然你為什麼跟著我啊?」
「喔,對了,事實上我還沒參觀過校園,校長告訴我可以請向老師幫我介紹一下,順便認識一些教室的位置。」
「你可以找美思老師啊。」向近凌趁機提出建議。
她對走路沒太大興致。
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但解釋個器材或位置,還是可以花個十分鐘。
如果是美思的話,對陪衛欲遠「逛」應該會樂意之至,雖然她也不討厭就是。
「可是校長說,你在校務會議上非常熱心的說要幫我適應學校生活呢。」衛欲遠不解的說明,怎麼好像跟校長敘述的不太一樣?
好樣的!校長居然先出手了。要說沒這件事也不行,畢竟她確實答應在先;要說真有其事,她也不甘心。她哪有非常熱心……向近凌吞下一串劈哩啪啦想申訴的話,勉為其難地伸手拉住衛欲遠的衣袖轉彎,走上樓梯。
「我們現在去哪?」
「參觀校園。」
「那你不去辦公室沒關系嗎?」他發現向近凌走路的速度還挺快的,他得加大步伐才能趕上她。
「不管它。」向近凌越走越急。
「向老師!」衛欲遠抓住向近凌的手,讓她停了下來。「我們是要參觀校園還是飛快地跑一圈?」
她想快速擺月兌的詭計被識破了嗎?衛欲遠還挺精的嘛!向近凌略帶失望地把手中的一疊考卷交給衛欲遠捧著。
「好吧,那我們就慢慢閑晃著逛好了,反正現在沒課。」
衛欲遠笑了笑,跟上前方的向近凌,她的提議听起來很不錯。
「你今早怎麼來學校的?」他想起向近凌撞凹的粉紅小轎車正在診療當中。
「干嘛突然提起這個?」
「身為同事的關心啊。」衛欲遠答得理所當然。
向近凌狐疑的瞄了瞄他,沒好氣地說道︰
「托你的福,我搭計程車來。」
今天早上又睡遲了!本來盤算央求老爸載她一程的,結果等她準備好時,家里已經空無一人了。老爸老早就載著愛妻溫蓮出發了。
想到這她就心酸,果然血親骨肉不比枕邊人啊。
「那車子需要多久才能修好呢?」衛欲遠輕手彈開飄落在向近凌肩上的小樹葉。
「我不知道。」
「你沒問嗎?」衛欲遠不解的提出疑問。「還是你比較喜歡搭計程車啊?」
「什麼啦!我是不小心忘記問了。」向近凌氣呼呼的抆腰辯解。「而且本人寧願跑步來,也不可能一直花錢搭計程車。」
想到修車費她就一陣心痛,怎麼可能再額外支出在計程車費上。
「听起來不錯。跑步可以健身,你要持之以恆唷。」衛欲遠笑得燦爛,雙眼注視著向近凌腳下的高跟鞋。
「衛欲遠,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很惹人厭!」注意到他調侃的眼神,向近凌忍不住放大音量。
「我有嗎?」他成年後听到的都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這一類的形容詞。
「當然有。還是你需要我提醒你誰是車禍的罪魁禍首?」向近凌臉上掛著小人般的危險笑容。
「好好好,我知道,就是在下。」衛欲遠小聲輕嘆。「你們女孩子斗嘴都會使出這招嗎?我以為只有學生才會這麼孩子氣呢。」
向近凌邪惡的淺笑反駁︰
「面對你,差不多這種程度就可以贏了,反正你們也常常不認輸,還會說出好男不與女斗之類的場面話。辯斗嘛,不用太在意招數的。」
衛欲遠聳聳肩。他很能接受自己的失敗,而且他並不是一個好斗的人,所謂的勝負對他來說幾近無關痛癢。
不過向近凌剛剛的話讓他有些不同的解讀;
「你講得像是對男人很有研究的樣子,向老師的戀愛經驗這麼豐富啊?」他覺得心中有股微妙的異樣感。
「不多。我算算——大概交往過十五個左右。」向近凌沒有察覺衛欲遠略沉的眼神,調皮地伸出一根根手指算著。
她算得真是認真啊!衛欲遠的臉色不自覺的逐漸陰霾。他沒想過原來向近凌是個情場好手,知道了這個事實後讓他不太舒服。
「孩子也有兩個了。」向近凌踩著輕松愉快的腳步補充道。
「兩個……」衛欲遠瞬間失去慣有的冷靜儒雅,低聲叫了出來。
向近凌居然是兩個孩子的媽……她有超過二十五歲嗎?
向近凌轉身看著止步不前的衛欲遠。
「怎麼不走了?這是三樓圖書室,你想進去看看嗎?」
「向老師已婚了?」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向近凌搖頭否認。「這沒有。」
「那你的……孩子是?」衛欲遠濃黑的雙眉緊蹙,開始估算起向近凌胡扯的可能,她的身材根本不像生過小孩,更何況還是兩個。
「是真的。一男一女。」她往回走近衛欲遠。「一個在波蘭,一個在南非。」
衛欲遠剎那間有股松了口氣的感覺,但為求確定還是謹慎問道︰
「所以你有兩個認養的孩子?」
「難道我看起來真像生過兩個了嗎?」向近凌挑眉反問。
「不像。只是你剛才的話讓我誤會了。」衛欲遠無奈的注視著向近凌。他必須承認,方才那種胃倏然收縮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向近凌沒想到衛欲遠這麼容易就被她的玩笑話唬住,順道解釋︰「其實我只交過兩個男朋友。一個是我六歲時的鄰居,另一個是在大學的時候。你該不會也相信了十五個的數量吧?」
她還沒有多情到可以跟前男友們組成四張牌桌。
他是真的相信了,衛欲遠在心中低喃苦笑。不過現在他的胃非常舒服,已不再打結,而且愉快到似乎早消化了剛剛的早點,開始感覺到餓。
「衛欲遠,如果你還堅持站在這呆笑,那你就慢慢站成雕像好了,我可以自己代替你去逛完校園。」
向近凌對著直立不動的衛欲遠說完後,便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去。
衛欲遠今天好像怪怪的呢,一直問問題之外居然還時常呆愣,以致于耽擱了她的時間。知不知道她可是一秒鐘值幾十萬!
衛欲遠露出和煦的淺笑,趕緊跨步跟上。
他對變成形單影只的雕像沒什麼興趣,如果可以選擇,找個人陪他一起變成雕像,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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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的感覺真是要命!
衛欲遠揉了揉仿佛被萬針穿刺的太陽穴,非常懊惱昨晚的來者不拒。
他並不是嗜酒之人,平常也沒有以酒助興的習慣。只是昨晚跟學校的
一群老師共進晚餐,他們又以「歡迎會」的名義續攤,大家不免小酌幾杯。
主角既然是他,酒杯理所當然都往他這兒送。看大家在熱絡高張的氣氛中聊得盡興,不喝下肚似乎就顯得矯情了。
好吧,事實上是他天真的以為,三瓶啤酒不可能會灌倒他。而他也確實沒被灌倒,只是醉了,還醉到極度不舒服,只差沒吐個幾回來證實翻攪的脾胃。
衛欲遠靠在椅背上,雙手不停的按摩著額頭,努力平撫腦中刺裂的痛楚。
幸好他醉倒的樣子沒有被向近凌瞧見,不然極有可能會遭受她的取笑。
昨晚的聚餐向近凌並沒有參加。他听了其它女老師的說明,才知道向近凌下班之後還有兼課,晚上時間排得滿滿,極少參與學校老師的聚會。
難怪她上次發生車禍時,悶悶不樂的撥了好幾通電話。而且開學後除了前兩天外,這一個多星期來見到她幾乎也沒能說到什麼話。向近凌不是忙著改作業讓他不便打擾,就是跟他討論完事情之後,便迅速離開,去做其它的事。
見面從不超過十分鐘,向近凌總是飛快地說完要說的話、結束要做的事,他有時難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節奏太慢、太沒效率。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何向近凌的行事風格會如此急性了。在時間排得毫無彈性之下,她每一件事情都得快速的完成。
當然,他也順便听說了向近凌的好酒量。
暑假時校長邀約全校老師餐敘,她出乎意料的現身,少見卻開朗的她理所當然成為話題的中心。不需要人灌酒,向近凌自己就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杯,臉不紅氣不喘,依然談笑風生,自然造就了她好酒量的美名。
相形之下——
他的情況就顯得狼狽多了。
于是他趁著學生上科任課時在教室涂上綠油精休息,順道翻閱昨天向近凌交給他的體育社團名單,還有縣賽的秩序冊以及會議日期。
從報到到今天算算也不過才一個多星期,他卻覺得可以在德永小學待很久很久。
聚會上女老師都殷勤地跟他交談,男老師們也豪爽的不停夾菜斟酒給他。
對一直在都會區長大、畢業後也都在高收入區的市內小學任教的衛欲遠而言,德永這個有別于之前的鄉村環境,讓他感受到濃濃的人情味。
衛欲遠手里握著小瓶綠油精,正準備起身拿到保健室還給親切和藹的駐校護士,一個身影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止住了他的動作。
「衛老師,宿醉頭痛好些了嗎?」穿了件飄逸洋裝的孫美思緩慢地移到衛欲遠身旁,拉了張椅子坐下。
「好多了,謝謝你。孫老師現在沒課嗎?」衛欲遠有些驚訝孫美思突如其來的造訪,但還是有禮的回應。
「正好有時間來關心衛老師昨晚是否喝多了。」
衛欲遠是孫美思遇過的少數長相與內涵兼具的好男人。
她的過往經驗里,大都踫到一些沒多少實力、卻自視甚高又愛開無聊玩笑的男性,所以她不打算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昨晚的餐會里,她發現了衛欲遠的好脾氣,還有迷人的優雅氣度。
再加上她這幾天問了向近凌很多衛欲遠的資料。她是射手座,和同屬射手座的衛欲遠契合度是大吉。
這一切的一切可讓孫美思心花怒放得不得了。
「衛老師對這里習慣了嗎?」
「很不錯。謝謝孫老師的關心。」衛欲遠發現這里的同事果然如他所想的非常熱情。
「昨天送你回家的李棋智老師說,衛老師是自己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啊?」
「對。拜托校長替我找的。」
「我听近凌說,衛老師很喜歡這兒。那麼有長住下來的打算嗎?」她是德永鎮人,又是家中獨生女,家里有一幢透天別墅,娶了她不需要買房子喔。
衛欲遠保持溫和恬淡的笑容看著孫美思。
「是很喜歡這里,不過我暫時還沒有規畫那麼多。」
「那麼關于結婚之類的事情,你也還沒有想過嘍?」孫美思切入重點,不忘撥弄頭發、眨眨眼楮,順帶露出自認為冷艷迷人的嬌笑。「因為我听近凌說你還沒有交往的女友呢。」
近凌說?他擰起雙眉,隱約有點不安。
「二十八歲也差不多是要嫁娶的年齡了吧,難道衛老師的父母親都沒催促你嗎?」
他似乎……應該說他終于了解上次向近凌對他身家調查的用意了。
孫美思見衛欲遠不語,便刻意地將椅子拉近了些。
「改天可以讓我去拜訪衛老師的公寓嗎?」
「……有時間的話當然好。不過最近有點忙,所以行李還沒有整理,家具也不多,怕怠慢了孫老師。」
這是友情的邀約嗎?衛欲遠開始擔心。
「我可以陪衛老師去添購家具,也可以幫忙你整理。這里我很熟,打理家務也是我的專長。」孫美思羞澀的低頭提議。
這應該不是友情的邀約。他在心中苦嘆。
面對孫美思越來越靠近的臉龐,衛欲遠不著痕跡的後退。
他談過幾段戀愛,也有過幾次女孩子對他表達傾慕之意的經驗,不是看不出孫美思對他似乎有特別的好感,而是在他還沒有心動的感覺之前,保持適當的距離是必要的。
那是他的溫柔,也是堅持。
如果因為他的溫柔而帶給對方太大的想象空間或是信心,那種溫柔可比刀刃還要銳利。愛情中,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具有重新再來的優勢與時間,因此也必須更果決更小心。
他很謹慎。因為他珍惜每一份源于愛的心意,珍惜而不傷害。
衛欲遠還沒來得及委婉拒絕,校長就從窗外探頭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衛老師,可以麻煩你過來學務處一趟嗎?」
「好的。」衛欲遠立即起身,先向孫美思點頭致歉,便與校長一同離開教室。
孫美思很快地也跟著步出。
反正與衛欲遠相處的機會多的是,並不急于一時。若是衛欲遠值得,她花多少時間都願意。
那是女人,也是她,對愛情最堅決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