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來,替初冬添了點涼意,雖說時間逼近午夜,但是街上的行人依然嘻鬧如白晝;或許是因為這條路上盡是在夜里開始營業的酒店,所以到了這種時間反倒熱鬧異常。
白椿伴著伍越桃走在街上,瞧她僅是低頭快步行走,好像巴不得把他甩開似的舉動,忍不住失笑的跟上她的腳步。
「小桃子,妳走那麼快,當心跌倒。」他當然明白伍越桃對于他的陪伴不是挺心甘情願的,雖然這個事實有些傷他的自尊,不過人本來就是這樣,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勉強旁人總是不好,所以他倒也漸漸習慣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得負責讓這顆容易臉紅害羞的小桃子快樂的度過生日,但她卻死命地逃開他。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這麼容易跌……啊——」伍越桃才剛要反駁白椿,就因為她轉頭說話而撞到路人,整個人往後倒。
「當心!」白椿連忙跨步上前,抱住伍越桃,讓重心不穩的她落入自己的懷里。
望著跌倒在自己雙臂之間的伍越桃,白椿低頭朝她笑了笑。「瞧,這不就跌倒了?還是當心點吧!」
伍越桃仰首看著白椿略帶笑意的眼眸,那半合半瞇的瞳仁閃著柔情,令她的心跳得更急,忍不住手忙腳亂地掙扎著想月兌離他的懷抱。
「放開啦!會跌倒還不是你害的。」如果不是白椿在身邊,她才不會僵成這樣!
「既然妳說這是我的責任,那我就負起責任好了。」白椿扶著伍越桃讓她站好,替她拍了拍衣服、拉平襯衫上的皺褶,然後勾起她的手讓她半依在自己身上,有些惡作劇似地問︰「這樣妳就不會再跌倒了吧?」
「呃……這、這樣我連走路都不會了啦!」伍越桃瞧見自己幾乎是「貼」在白椿手臂上,只覺得心口震得發疼,好像連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你不要踫我!你一踫到我,我就會緊張。」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呀?就算他是男公關,服務女客是應盡的職責,但也不必跟她貼得這麼近吧?
「那該怎麼辦?小愛她們再三交代我,要我陪妳過生日的。」白椿佯裝無奈地嘆了口氣,「原本我是打算帶妳去看看夜景、吹吹夜風,或是上別的餐廳吃宵夜,不過……」
那些都是平時與一些干金小姐和貴婦出去夜游的行程,套用在伍越桃身上恐怕不太合適。
「我想妳應該不喜歡,听以……」白椿瞅了伍越桃一眼,突然靈機一動。「那帶我去逛超市好了。」
他一整個晚上老听伍越桃提起超商和超市的事情,想來若是帶伍越桃去那邊,她應該就不會緊張了。
畢竟先讓客人放輕松也是必須的,所以白椿決定慢慢來,跟著伍越桃的步調走,免得她因為他過度散發的魅力而拔腿開溜!
伍越桃眨了下眼楮,「逛超市?」白椿他沒說錯吧?
「我先聲明,那邊沒賣九百元的香皂喔!」如果白椿是想去那種專賣高級貨的商店,她可沒辦法應付。
「我知道,可是我想親眼見識一下妳說的那種一盒一元的特價雞蛋啊!」一提起這事,白椿還是忍不住想笑,只是現在一笑就破功了,所以他還是捺著性子與伍越桃好言好語地應對。
伍越桃看看白椿,很想跟他說,一盒一元的雞蛋是用來買的,不是用來看的,不過她抬頭瞪著黑壓壓的天空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電影里常有那種天天生活在燈紅酒綠世界里的有錢人,很向往平凡人生活的情節,莫非白椿也是這樣嗎?不然,他干嘛那麼想看一盒一元的雞蛋呀?
由于不習慣把白椿當成男公關看待,所以不管白椿怎麼體貼、怎麼為伍越桃打算,伍越桃都不會聯想到白椿純粹是想逗她開心、讓她放輕松,反倒以為白椿是因為平時的日子太過空虛無聊,才會想見識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嗯……帶你去逛超市是沒問題啦,不過那種限時特惠可是周一才有的……」伍越桃一想到白椿說不定很寂寞,心里便忍不住啊起一點同情的感覺。想到白椿剛才還特地為她準備生日蛋糕的貼心舉動,她總覺得自己應該為白椿做點什麼事,如果他想體驗一下所謂的平民生活,那她就舍命陪君子吧!
「我看這樣好了,我們去逛夜市!」
其實伍越桃本來是想在生日時找朋友們去逛夜市的,哪知會被她們拉去酒店,所以在夜市過生日才是她計劃好的行程,現在她離開了那家店、得回了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一玩,順道帶白椿去見識一下也好。
「夜市嗎?」白椿點點頭,只要是伍越祧想去的地方,他是沒有理由反對的。「那我打電話叫車,妳等等。」
「慢點,坐出租車太貴了啦!去夜市就是為了搶便宜貨,所以我們坐公交車去就好,錢呢,是留下來買東西的!」一講起自己有興趣的事,伍越桃忍不住興奮起來,所以她立刻拉了白椿往公車站脾走去。
「公交車啊?」白椿望著寫滿站名的鐵牌,唇邊卻泛開懷舊似的笑意。「我不知道有幾年沒坐這玩意兒了。」
「你很多年沒坐了?那我告訴你,新的公交車和舊的公交車比起來舒適很多耶!而且……」伍越桃見白椿一副高興的模樣,連忙拉著他開始介紹起公交車來。「公交車在晚上坐還好,有位置、空調又舒服,不過如果你是上下班的巔峰時間坐,里頭會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有一次我還被擠到兩腳騰空耶!」
「那不是挺危險的?」白樁向來坐慣出租車,不然就自己開車,所以對這種生活還真是完全沒既念。
只是,听著伍越桃開心地同他聊天,他總算稍梢放心了,原本以為伍越桃會跟他一路僵到天明,沒想到只是換個地點、換個話題,她就笑得如此開懷。
「危險?其實也還好啦!以前公交車沒限時速,那才真是危險呢……」
伍越桃根本沒識破白椿引她說話聊天的目的,還真當他不知道公交車的事情,所以不停地對他解釋。
白椿瞧著伍越桃因為興奮過度而泛起粉女敕暈紅的臉龐,不時地以柔笑和點頭應對。听著她說話,讓他有種置身喧囂市街的感覺,而不是聞名的白夜酒店,那種感覺確實令他懷念不已,因為,他似乎已經很久沒過如此平淡的生活了……
他是不是該好好感謝一下眼前這顆小桃子?
因為這一路上,他總覺得不是他這個男公關帶給了她歡笑,而是她給了他數不清的笑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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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昏黃。倦鳥歸巢的時刻——
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伍越桃正準備回家,卻在踏出超市大門時被人叫住了。
「小桃子——」
听見這個頗耳熟的昵稱,伍越桃反射性地停下腳步。
敝了,有人在叫她嗎?
左看看、右瞧瞧,她沒看見熟識的朋友,心里益發覺得詭異,因為這麼親密的稱呼應該只有朋友才會這麼喊啊!是她听錯了嗎?
「小桃子,在這邊!」
再一次的呼喚清晰可辨,讓伍越桃足以循聲找去。
一張看起來有點熟悉的美麗臉龐出現在離她不遠處的停車場,一邊笑著朝她揮手,還一邊打著招呼;那高瘦的身影,分明就是……
「啊!」伍越桃錯愕地瞪大了眼,「白樁!你怎麼會在這里?」
「妳總算下班了?」白椿緩步走近伍越桃,「妳不是說上下班時間擠公交車很累人,所以我來接妳下班啊!」
上回陪她去逛夜市,閑聊之余伍越桃把和自身有關的事幾乎都說個一清二楚,包括她在哪邊的超市上幾天班、自家超商開在哪邊之類的大小生活瑣事,就連家里父母的事情,她都拿出來跟白椿聊,所以現在白椿可說是對她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
今天難得輪到他休假,望著家里冰箱上小桃子在逛夜市時堅持送給他的蘿卜磁鐵,他突然想起那張精神十足的笑容,所以他沒去找客戶談心吃晚餐好拉高業績,倒是開了車上街,混在一群上班族之間來找伍越桃。
雖然,他很清楚伍越桃不會成為他的支持者,為他花錢打造身價,但是……
那張笑臉和易于逗弄的情緒,卻經常令他感到笑意滿懷。
或許……他真與這顆小桃子觸了電吧!所以她那張笑臉,才會總是令他惦掛,烙在腦海里褪不了色……
「咦?」伍越桃訝異地瞪著白椿。「但是你不是……」
白椿不是酒店的男公關嗎?這種逼近夜晚的時刻,應該是他要去上班的時候了吧……
而且再怎麼說,小愛她們也不至于付錢把白椿包下來,要他載自己下班啊!
鎊式各樣的思緒在腦海里打轉,讓伍越桃想得出神,只是眼眸卻不爭氣地泄了密,讓人一望即知她的心緒。
「我放假。」白椿簡單地一語帶過,免得伍越桃想到發呆,站在停車場門口擋住別人的路。
「男公關也有放假啊?我還以為這種工作就像以前的花樓一樣,簽了賣身契就一輩子走不掉。」只能說伍越桃對這方面的事情接觸得少,所以她根本是徹底弄錯了。
白椿先是一愣,然後才忍不住地出笑聲,他勉強忍住會讓自己笑到眼淚都流出來的笑意,好心地解釋道︰「不,我們跟普通上班族差不多,只是時問不同罷了。」
老天,這都什麼年代了,他們老板可不是人口販子。什麼賣身契?他們頂多只有工作合約罷了!
「這樣啊……害我還覺得你很可憐,可以享受很好的生活卻沒自由……」听白椿說很久沒搭公交車,本以為他是根本不能出門才沒得搭,可是現在,看看停車場內停在白椿旁邊那輛和大型超市一點也不搭的新型跑車……
「哼,難怪你都不搭公交車,原來是自己開車啊!」雖說是自己誤會在先,但是伍越桃還是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上車吧,我載妳,這樣妳就可以省鮑車錢、省時間,不是很劃算嗎?」跟伍越桃聊久了,白椿多少也知道該怎麼與她應對,畢竟察言觀色、深知客人喜好,可是他站在首席紅牌這個不敗地位的必須條件之一哪!
「可是我今天沒有要直接回家,我要跑很多地方,你如果載我會累死的。」
伍越桃搖搖頭,雖然讓白椿載可以多點便利,但她也沒省錢省到去佔人便宜的地步。
「那不是正好,我今天放假,妳今天要去很多地方……這不是注定好的嗎?」白椿向來有本事讓人無法拒絕他的邀約,所以伍越桃的這點理由根本就沒用。
「真的可以麻煩你嗎?我真的要跑很多很多地方喔!」伍越桃可不想跑到最後,卻讓白椿累到想放她鴿子,那種感覺絕對比自己擠公交車還糟。
「無所謂。」白椿今天就是打定主意想見伍越桃才來的,所以他打開前座車門,對著伍越桃微微一笑。「來,請上車。」
「那我就不客氣啦!」伍越桃得了應允,于是開開心心地往前座鑽了進去。
「哇!還有衛星定位系統!」伍越桃在前座不安分地東看西瞧,一切的新鮮事物讓她的心情好到最高點;畢竟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坐這種一看就知道貴得要死的跑車哪!
「唉!早知道你今天會來找我,我就不用帶地圖和公交車路線本了。」
想到背包里那張大地圖和重死人的厚厚公交車路線圖,坐在車里的伍越桃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呆。
「這是人家送的,其實我也不常用。」說實在話,白椿的活動範圍除了市街、住家和白夜酒店,以及幾名經常往來的客戶家之外,根本沒什麼地方會用到地圖,因為若是得了長假,他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往國外跑,想當然耳,車子自然是送廠保養,又哪來的機會用到衛星地圖?
「咦?送車子!」令人意外的答案讓伍越桃正想去玩地圖的手停在半空中,「哇!誰那麼大方呀?下次介紹給我好了,看他會不會也送我車,這樣我上下班就方便了。」
雖然她不懂車,但這種車子少說也要個幾百幾千萬吧?總之就是貴得嚇死人,標價後頭的零可以讓她數到頭昏眼花,可是白椿卻說這是人家送的!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錢啊!
「我的客人。」也就是目前包養他的客人,女企業家向蓉柚,不過這些附加的答案沒什麼必要告訴伍越桃,所以白椿僅是輕描淡寫地帶過,然後便發動車子轉出停車場。上了大馬路後,他才對伍越桃笑道︰「所以,套句小愛的話,除非你去變性,不然大概很難收到這個禮物吧。」
「啊——我又忘了你是男公關!」伍越桃干笑了幾聲,「不過老實說,我不只會忘掉你是男公關,連你是有錢人的事情也常忘掉……」
除了白椿那張漂亮的臉孔總是令她印象深刻以外,白椿的身分背景她好像常常忘得一干二淨,或許是因為白椿鮮少刻意提起吧!
所以當她在超市外頭遇上白椿時,才沒像在白夜酒店里那樣排斥他;因為之前她會緊張兮兮的無法跟白椿好好講話,完全是因為白夜酒店那樣的場合令她不習慣。不過今天一換成她熟悉的環境,她就可以自然的和白椿相處了。
「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非記著不可的要緊事。」白椿笑了,因為伍越桃的回答,正是他覺得與她相處起來很自然的原因之一。
少了外在的身分,人與人的相處似乎會變得輕松起來,因為真實的那一面總是能夠完全的呈現出來,所以距離也就容易拉近。
「話說回來,妳不是說要去很多地方,第一站是哪里?」
「第一站是去百貨公司買過季的打折衣服,然後再逛逛飾品店,找些看起來很漂亮卻又不會太貴的裝飾品,然後再去夜市買鞋子……」翻出懷中的筆記本,伍越桃開始找著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因為這可是她的購物寶典哪!里面收藏了不少各家的打折訊息,總是能讓她在最關鍵的時刻搶到最便宜的好東西。
「嘿嘿,我要來個二十歲的變身計劃!」
先前她雖然和小愛她們去白夜酒店慶生了,但是那根本不能算數!
因為她們老愛打亂她的計劃,動不動就把她拉去貴得嚇死人的店家買東西和逛街,所以這回她決定了,有計劃就要自己實行,千萬別再找她們一塊去,免得又被她們帶去像白夜酒店那種怪地方捉弄個沒完。
「變身?妳想變成什麼樣子?」听著伍越桃兀自講得興奮無比,白椿心里倒是有了個小小的主意。
「要像個開了大型超市的女強人老板!」伍越桃不自覺地握拳聲明。
白椿微微一愣,先是瞟了眼伍越桃清秀的臉龐一眼,再瞧瞧她青澀的眸光,然後搖搖頭道︰「我想,妳還是挑個其它的樣子吧。」
在他看來,依伍越桃清麗可人的模樣,不論她再怎麼想把自己改造成女強人的印象,都只會變得老氣橫秋,倒不如順著本性走,只要梢梢換個發型和衣著;除了會跟現在宛如女學生般的素淨模樣相差極大以外,還會多一份甜美,那樣的打扮一定比較適合她。
「其它的樣子?」伍越桃眨了下眼,「那……還能換什麼樣子啊?」其實她對打扮一點也不拿手,這回出來買東西,還是事先拿了張電影女明星的照片,想依上面那樣打扮的。
「如果妳沒概念的話,就交給我如何?」白椿的心里其實早有主意,就等著拐這顆小桃子點頭而已。
「你?」伍越桃有些懷疑的看了一下白椿,雖然他總是一身得體的西裝打扮,但是想想他所處的環境,她還是忍不住言明在先︰「我先說喔!你可別想把我扮成小愛她們那樣,她們的衣服我可不敢穿!」
雖然是好朋友,但是打扮和興趣是兩碼子事,小愛喜歡穿短裙、小莉偏好低胸皮衣,像那樣的打扮她是萬萬無法接受的。
「不會的,妳又不是小愛跟小莉,妳有妳的特色,只是沒發揮出來而已。」身處酒店,看的人多了,所以白椿雖然不會替女人化妝造型,但對于替女人挑衣服的眼光可是有自信得很。「如果沒意見的話,那就收起妳的筆記本,放輕松看風景吧!我帶妳去個好地方,保證把妳打扮得漂亮又合意,就當是送妳的生日禮物好了!」
那天在酒店里,伍越桃幾乎沒享受到他的服務和招待,送上來的生日蛋糕也沒吃到幾口,他正想找個時間補償她,卻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上門來了,這是不是說明了他們之間有切不斷的緣分?
「嗯……好吧!那麼,我就等著看你能把我打扮成什麼樣子啦!」伍越桃想想,既然白椿有主意,而她自己又不會打扮,那就賭一賭好了,反正打扮不合意的話,大不了穿回她的襯衫牛仔褲!
「放心吧,我保證打扮過後,妳會舍不得把妝洗掉、把衣服換掉!」
白椿的笑聲隨著半敞的車窗飄散開來,在微帶紅霞的夕陽西下時分,混合著伍越桃精神十足的聲調,淹沒于熱鬧的車陣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