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懷著復雜的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河邊的風很涼爽,卻吹不去心頭的陰霾。
懊給的祝福她給了,該放手的時候她放了,是該釋懷的時候,她卻無法釋懷。
她恨自己為什麼表現得那麼豁達,明明在意得要命!
她可以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吵,可以讓他內疚,讓他覺得他對不起她。她卻什麼也沒說,做個什麼也不是的妹妹,看著他們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其實,她也痛苦啊……誰會了解呢?!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當那種「該死的」妹妹!
夜雪推開大門,發現婆婆一臉繃得緊緊地坐在椅子上,瞪著她。而她父母也在兩旁,晨曦則擔心地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有必要搞得那麼嚴肅嗎?」夜雪不以為然地越過大家,轉身上樓。
「你給我站住!」凌正楓一聲怒吼,把背對著她的夜雪嚇了一跳。
夜雪轉過頭來冷冷地回視他,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恐懼。
「我又做了什麼事礙你的眼了?!」
「哼!簡直不知羞恥!」
「我又哪里不知羞恥了,願聞其詳!」夜雪雙手抱胸,一臉的不耐煩。
「當眾和男生在一起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我當眾和男生摟摟抱抱?!」顏烈在雨中抱緊她的那一幕,浮現在了腦海里。難道被人看到了嗎?
「你還不承認嗎?!」凌正楓怒氣沖沖地道,「我們凌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夜雪環顧著周圍的人,婆婆一臉的鐵青,父母則對她大聲咆哮,晨曦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沒有人會幫她。
夜雪看向晨曦,冷冷地笑笑。天知道,真正在外面交男朋友的人到底是誰!
夜雪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更激怒了凌正楓!
「我今晚就要好好教訓你!」他說著,順手拿起旁邊的衣架就朝夜雪抽去。
夜雪死死地咬著嘴唇,硬是不吭一聲。薄薄的嘴唇很快就滲出血絲。
「叔叔!不要打了,夜雪她知道錯了!」晨曦見狀,連忙出聲制止。
「不要為她說話,我今晚非要教訓她不可!」凌正楓繼續狠狠地抽打著夜雪。
「錯?我做錯了什麼?!」強忍著身體傳來的疼痛,夜雪冷著聲說。
「夜雪!」晨曦不忍地看著夜雪,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發誓,她一定要離開這里!一定!她討厭這里,討厭這個永遠只充滿著暴力的家庭。
夜雪咬著牙,硬撐著,她倔強地瞪著凌正楓。在心里發誓,一定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永遠只帶給她痛苦的地方。
哀著身上的傷痕,夜雪望著樓上微亮的光。
他說,只要她願意,他都會在她身邊。是這一句話,讓她不知不覺地走到這里,她好想念他懷里的溫暖。
站在顏烈家的樓下,是顏烈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意識。
「喂!」電話那頭,傳來顏烈的聲音。
「我……」鼻頭的酸楚,竟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夜雪嗎?」
「嗯。」
「你在哪里?!」顏烈的聲音里透著焦慮。
「我在你家樓下。」
「你等我。」丟下一句話,顏烈就掛了電話。
餅了不一會兒,顏烈出現在夜雪面前。
借著微弱的路燈光,顏烈發現了夜雪手臂上的傷痕。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都不要問了。讓我靠一下,可以嗎?」
「我會一直在這里的……」
顏烈輕柔地摟著她,小心地不去弄痛她的傷口。
在他的懷里,所有的背叛,冤枉,打罵……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她只想靜靜地靠著他,一直這樣……
顏烈什麼都沒有過問,兩個人在顏烈家的樓下,站了一夜。天空泛起魚肚白。
「我不會放開手的。」
「那就這樣一直抱著我,不要松開。」
陽光開始變得刺眼,路上漸漸多了趕著上班的行人。每個路過他們身邊的人,都忍不住看看他們。
「你的傷口要處理的。」
「沒有關系。」
「會發炎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夜雪抬起頭看著顏烈,眼楮有些紅腫,是哭過的痕跡。
顏烈的臉,浮現出淡淡的黑眼圈,有些疲憊,眼神卻堅定。
再一次走進顏烈的家,顏烈的房間,他的房間里有很清新的味道。他的書桌上,擺著一些應該是裝藥的瓶子,還有一本記事本。
「這些,是什麼?」和那一次,她在他衣服口袋里翻到的瓶子一模一樣。
「沒什麼。維他命丸而已。」
「那這個呢?!是日記嗎?!」夜雪看著桌面上的那本記事本。
「那個不重要。」顏烈背過身,翻找著醫藥箱,表情有一絲的不自然。
「痛的話要說。」說著,顏烈用棉花棒輕輕地為夜雪的傷口消毒。
她應該覺得痛的,但是,看著顏烈專注的神情,輕柔的動作。她完全忘了痛。心中,只充滿了感動。
胸口滿溢的感情,找不到宣泄的渠道,只能化成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怎麼了?!很痛嗎?」
「不!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夜雪拼命地搖頭,她無法解釋哽在胸口的悸動。
或許,這種悸動的名字,叫做「愛」!
「天也亮了。」顏烈轉頭看向窗外耀眼的陽光,就像上一次一樣。
「我知道。」
「該回去了。」
「我以為你會了解的。」
「我了解,但那里始終是你的家。」
「你錯了,那不是家,只是一個容身之所而已。」
「但你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我也終究會離開那里的,總有一天!我很確定。」
「你可以的。」
「那里是我所有痛苦的源泉。」
「因為你在乎。」
「不!我只是覺得不公平!我只是要求公平而已,多麼簡單,卻連這也得不到!」
「世界上,沒有事情是絕對公平的!」
「是的,所以我就活該生活在天秤向上傾斜的那一端嗎?!不!不可能,我要改變它!徹徹底底地改變它!」夜雪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握緊手中所有描述著自己命運的線條。
命運在自己手中,可以自己掌握!
顏烈注視著夜雪的動作,命運,可以自己掌握,那麼他的呢?他也可以嗎?!
「在這里,好好地睡一覺吧。」
顏烈站起身,準備離開。
「不!」夜雪突然拉住顏烈的手,「留下來,可以嗎?」
「嗯。」顏烈坐了下來。
「我是說,留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永遠!」
那一剎那,顏烈似乎忘記了怎麼呼吸,他終于明白了夜雪這句話的涵義。
「我說過,只要你願意,我都會在你身邊!」
突來的震撼,使他無法思考其他。
忘了想象永遠的長度。
戲劇社還是在繼續排練,盡避畢業公演已經結束,杜逸霖也會在這個夏天結束後進入他夢想的研究所。
其他一切都沒有改變,那天的風波很快過去,夜雪和顏烈走在了一起,晨曦和杜逸霖也依舊如膠似漆。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日子平和,安定地過著。
「顏烈,你有什麼夢想嗎?」躺在學校被陽光曬得暖暖地草坪上,夜雪懶洋洋地問著坐在身邊的顏烈。
「沒想過。」
「為什麼?!」夜雪驚訝地坐起身。
「夢想是留給有足夠時間的人。」
「那麼你‘最美麗的夢’呢?!」
「你還記得?」
「嗯。」是他當時那種絕望的神情,震撼了她。
「那只能是永遠的夢。夢境永遠是最美麗的,你可以把你所想到的最美好的東西把它堆砌起來,但那永遠是夢,不可能成為現實。」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呢?!」
「我正在嘗試了,把它變成現實……」
「那告訴我,到底是什麼?!」
「……」留下來的只是沉默,顏烈沒有回答。
「小氣鬼,說出來我又不會笑你!」夜雪不高興地嘟起嘴。
「那麼你的呢?」顏烈轉過頭,溫柔地笑笑,陽光在他藍色的眼楮里閃亮,看得她心跳加速。
「我?我要當一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夜雪自豪地笑著,仿佛夢想就在前方,「還記得我說過要離開這里嗎?其實,這是我從小就有的想法了,以前,我曾經想過離家出走,卻總是徒勞無功,每一次都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到家里。」夜雪苦澀地笑笑,回想起那段晦澀的童年。
「我想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離開這里,去意大利!那個充滿藝術氣息的意大利,一直是我的向往。」
「你可以實現的,這是理想,不是夢想,夢想之所以被稱為夢想,是因為,它太美麗了,美麗得不屬于現實,只能在夢中實現。」
「那麼計較做什麼,反正意思差不多就可以啦!」
「不,理想是喜悅的,但夢想卻是悲哀的。」他的臉上,又是那種揮之不去的憂郁。
「你沒看ADIDAS的廣告嗎?」夜雪戲謔地朝顏烈笑道。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可以掃去一切陰霾,「IMPOSSIBLEISNOTHING!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們要把夢想變成現實!」
「所以,瓊斯穿了阿迪達斯的鞋,可以去跑10000米,然後拿奧運冠軍,對不對?!」
「對不起,瓊斯的贊助商是耐克,這個假設不能成立!不過很好,顏烈同學,你已經開竅,懂得幽默為何物了!」
「不如我們一起去意大利好不好?我們可以去羅馬,然後去米蘭,去佛羅倫薩,去那不勒斯,去比薩……」
「嗯。」
「好!第一站先去羅馬,我們也來一次‘羅馬假日’去游覽古羅馬競技場,還有最重要的許願池,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兩個人一起到那里,一起拋下兩枚硬幣。那是個很美麗的傳說。」
「是個什麼傳說?」顏烈有些好奇地問。
「到時候就告訴你!」夜雪故作神秘地說,「然後到西班牙廣場,讓那些畫家幫我們畫畫!接著我們去米蘭買時裝,再去佛羅倫薩看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在到那不勒斯的龐貝故城,然後去撒丁島享受陽光與海灘!」夜雪興高采烈地說著,「就這樣決定了!不準食言哦。雖然你並不肥,但是也不行!」
「我答應你。」
「不行,要打勾勾。」
「好。我們打勾勾,我一定和凌夜雪去意大利,不然就是小狽!」
「這還差不多!」
他們笑倒在一起,在深秋的陽光下,遠處的葉子開始發黃,似乎快要凋零了。
「夜雪,你有沒有听說,學校這個星期要外出旅游哦!」
「真的嗎?」
「對啊,地點听說是去東部泡溫泉,兩天一夜。」
「泡溫泉啊,沒有新意!」
「就當去海邊玩玩嘛!听說那個地方還有個傳說呢!」
「什麼傳說,說來听听!」
「傳說,那里有一潭幽深的湖水,水面平得像鏡一樣。情侶如果想知道他們的未來如何,只要在月圓之夜,找到這個湖,水中所倒映的,就是你們的未來。不過,一定要一起看向水中哦!如果水面上只有其中一人的倒映的話,那麼就預示著這對情侶不久就會分手,各散東西!當地人都稱那個湖為‘先知湖’!」
「這麼神奇?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