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我請。」他推過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謝謝。」我報以禮貌的微笑。這是一杯黑咖啡,而且是沒有女乃沒有糖的那種。真不知他是想諷刺我還是想幫我提神……不過無妨,免費的,而且總不會比剛才的蛋糕更讓我難以下咽。
雖然我不喜歡甜的,但也不是太喜歡苦的……抿一口,然後感到滿嘴苦澀,還帶著炭燒的味道。
「不喜歡就不要喝。」一只手從我身後伸過來,拿走那杯咖啡。
我詫異地回頭——邢克杰,然後看到不遠處的李尋正在和童雲飛聊天。這是怎麼個狀況……那丫頭連支開童雲飛的辦法都想不到嗎,而且還讓這家伙離開?
「你在看什麼?」他勾起嘴角笑。這種笑容,和初次見面時一樣帶著濃濃的玩味。
「嗯?」我眯起眼笑了笑。
「呵……果然和李尋說的一樣,很會裝死。」他放下那杯咖啡,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原來他听見李尋的那句低喃了,耳力好得嚇人。我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不知為何,他給我一種不能掉以輕心的感覺。
端起那杯苦到極點的咖啡,我仰頭慢慢飲盡。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緩緩放下杯子,笑著看他。這不是疑問句,所以不需要我回答。也許他查看過員工資料,也許他只是猜的。如果是後者,他未免太自信。我開始思考要不要打擊他一下……
邢克杰微微揚眉,「你好像有話想說?」
「不,沒有。」我依然笑,感覺嘴角笑得有些麻木。能這麼好耐性地應付我的沉默寡言的人,除了李尋,他是第一個。
看著別人尷尬得找不到話題和我交談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比較愉快。可能每個人都會有點莫名其妙的惡趣味,很不巧的,我的惡趣味就是如此。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我,于是我不得不一直保持微笑。無妨,只要他不是像剛才那樣用瞪的,愛看多久我都無所謂。
「呵……你真沉得住氣。有趣……」他笑了,臉上剛毅的線條在他的笑容中變得柔和了些,那沉重的壓迫感似乎也在他一笑之間淡了。
「嗯?」我依然笑著看他。
沒有預料中的尷尬和無措,反而覺得有趣?他著實讓我感到意外了。
「我父親教育我的方式很霸道。」
不會吧……他打算閑話家常?我的嘴角微微垮下來。的確,這個話題一旦說起來即使沒人應答也可以獨自講很久。
算你狠!
「我們過去吧,他們等很久了。」我輕聲說道,同時從高腳椅上下來。
听見身後傳來輕輕的笑聲,我忍不住在心底罵娘……抬頭,看見李尋正在朝這邊張望,同時還沖我指手劃腳——她指指我,又指指我身後面對吧台的邢克杰,然後又指指她自己。我的目光順著她指的方向來回轉,但,她想說什麼?
啊……原來如此。我抿抿唇,重新坐回邢克杰身邊。
唔……要怎麼開口才不會顯得唐突?直接問他「你覺得李尋怎樣」?不行……太露骨了,而且我有可能被誤會成八婆。先暗示一下好了……
啪——
咦?
「你最近的平均睡眠有沒有五個小時?眼楮里全是血絲,臉色也難看得像死人一樣……怎麼,哪里不舒服嗎?」
看著眼前的超級特寫鏡頭,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只覺得臉頰被他抓得很痛……不是一般男人調戲女人的那種勾起下巴,而是用抓的。他的手掌抵住我的下巴,拇指幾乎按上我的顴骨。
這人……變態的啊?!
「哦,臉色更白了……」他依然面無表情,自然得好像每天都是這樣抓別人的臉看風景似的。同時更加湊近我的臉,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眼鏡後的那雙眼中的我的臉……表情好呆。
被人這樣抓著抬起臉半分鐘,還能面不改色的人絕對不是我。
「呃,邢先生……」我的嗓子終于開工了,「能不能,麻煩你……呃……」
「什麼?」
「放手……」
「哦,可以啊。」他放開我的臉,「你剛才好像有話要說?」
「……不,沒有了。」
李尋,不是我不仗義……原諒我其實很怕死……
「我先過去了,您慢坐。」我扯動嘴角說道。不過我估計我此刻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因為臉頰依然痛得發燒。
快步走到李尋坐的那邊桌子旁,李尋看著我的目光有些詭異。可以理解,任誰看了剛才那猶如野獸抓食的一幕,估計都會露出這種神情。
「童雲飛呢?」我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去洗手間了……我說,他剛才做了什麼?」李尋的聲音透著古怪。
「嗯?」我眯起眼楮笑了笑。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想起剛才那張特寫大,我就有種昏眩的感覺。
「哎呀……你有沒有問他啊?對我的看法。」
「嗯?你有讓我問嗎?」
「我剛才對著你比劃半天啊!」李尋大叫道,「你沒看懂那你坐回去干什麼?」
「突然想起咖啡沒喝完,所以……」我努力笑得無辜一些。
「啊啊!受不了你,我自己去問!」李尋說著便起身,邁著堅定的步伐向邢克杰走去。
真是有勇氣的人啊……剛才我只是打算開口,就被人給了個下馬威。如果她真的問了,不知會得到怎樣的待遇。我突然很想知道結果……
「李尋呢?」
我回頭,看到童雲飛。他四處張望著。
「呵……」我笑著轉頭看向吧台。
眼角余光看見童雲飛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然後撇了一下嘴角有些氣惱地坐下。他一手搭在膝蓋上,然後端起一杯啤酒大口灌下去。我幾乎听見咕嘟咕嘟的下咽聲,看來他的確拿李尋沒辦法了。
酒吧的音樂變成鋼琴曲,是那首我熟悉的《TheHeartAsksPleasureFirst》的完整版。如清泉一般流暢和諧,點滴都敲在人心最為柔軟的地方。曾經,我連續听了幾十遍這首音樂都沒覺得膩。
「李尋她……」童雲飛突然開口說道。
我睜開眼楮,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閉上眼欣賞起音樂來。
見我沒說話,童雲飛不得不把話說完︰「李尋她是不是喜歡上邢克杰了?」
要說真話嗎?似乎說假話也騙他不過吧……
「可能吧。」
童雲飛後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顯得疲憊。拜托,現在最疲憊的是我好不好!我都沒表現什麼,你還一副虛月兌的樣子。靠……果然是失戀的人最大!
我看向吧台,那兩人似乎談得很順暢,沒什麼危險動作嘛。為什麼?
「為什麼……」
咦?
「為什麼她從來都看不到我?」童雲飛低垂著頭。
嚇我一跳。心里想的東西突然被人說出來的感覺……有點恐怖。
我沉默。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多說多錯。
「你看得出來嗎?我喜歡李尋。」他抬頭看向我,問得認真。
「嗯……」應他一聲好了。我也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他站在辦公室門口盯著李尋的背影發呆而已,地理位置的優勢——我面對辦公室的門,而李尋坐在辦公桌前時會背對著門。
「唉……」他長長地嘆息一聲,「我真失敗,對吧?」
神啊——來個雷劈死他吧。別再問我了!這世上最讓我無法忍受的事就是听男人訴苦。今天怎麼回事……他明明和我交談不會超過三句,現在已經第四句了!
「如果我喜歡的是你就好了……我不止一次這樣告訴自己。」
他還在繼續……我感覺得到自己的嘴巴在抽,並且很努力地降低抽搐的幅度。
「可是,我做不到……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她來了沒有。」
誰期待你做到了?!我在心底怒吼。
呃……我不行了。剛才敗給邢克杰的念古,現在敗給童雲飛的訴苦。果然不該在今天過生日,明顯地走霉運。
「抱歉,我去洗手間。」
今天的第二次逃跑,丟臉哦……我這個冷場王竟然也有在談話時逃跑的一天,通常都是別人逃的啊!
來到洗手間,我瞪著鏡子里的自己瞧——蒼白的臉,充滿血絲的眼,沒有擦口紅的嘴唇沒一點血色。
他女乃女乃的……我要回家!我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愛與不愛把自己辛苦成這樣?我自己都還沒人愛上也沒愛上人呢!大步跨出洗手間的門。下一刻,我那雄心萬丈的「要回家」的堅定信念就被某人的眼淚摧毀。
「秋華……我失戀了。」李尋淚眼汪汪地站在女衛生間的門口——等我。
我閉上眼,突然覺得好痛苦——
愛情,在還沒降臨到我身上的時候就已經把我折磨得半死……等哪天我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一定要加倍讓他品嘗這種不能睡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