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許聞歐的最後一句話，柳晨星猛地抬起頭。這句話楊夕月也說過，她還曾對他說過他和他媽媽的事情，她那番話的意思，其實和許聞歐說的話的意思是一樣的，就是他總是先入為主，他對自己的母親尚且如此，她一定認為他更不可能相信她所說的話了。總認為是別人要傷害他，可事實上傷害別人和自己的人原來就是他自己。

「夕月，夕月！」想到這里，柳晨星拼命掙扎著想要下床。

「哇！」柳晨星的主治醫生正好走進房間，恰好看到柳晨星在做高危險動作，叫道，「你是不是不想出院了？」

「我必須要出去！」柳晨星不理會醫生，仍舊想要翻身下床。

「等等，等等！」醫生拉住柳晨星的右手，「你要是不想真變成個獨臂客，就給我乖乖躺回床上！」

「……醫生，」柳晨星發現醫生的話里好像有點什麼意思，「你剛剛說什麼？」

「什麼說什麼！」醫生拖著柳晨星回到床邊，指著床，示意柳晨星乖乖躺回床上。

「你說‘不想真的變成個獨臂客？’」柳晨星非常合作地停止了動作，問道，「是不是說，我的左手一定會復原？」

「怎麼？你還不知道嗎？」醫生指指站在旁邊，一臉心虛模樣的許聞亞，「這位小姐知道的呀！還有一位小姐也知道！」

「還有一位小姐？」柳晨星只覺得心一沉。

「是呀，也常來的。很漂亮，笑起來很燦爛的那個！」醫生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開始解開柳晨星傷口處的繃帶，為他做檢查。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柳晨星開始心慌氣短。

「今天一早啊！那個女孩子，一大早就來了，你那時還在睡覺呢，這書也是她給你帶來的，她進不來病房，要我轉給你的。你怎麼這麼個喘法，我的手法還不至于讓你的傷口這麼疼吧，還是你有心髒病，或是哮喘？」醫生拿柳晨星開了個玩笑。

「那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柳晨星緊皺眉頭作了一個深呼吸，指指許聞亞。

「今天下午呀！好！恢復得很不錯！你應該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醫生開始替柳晨星重新上藥，包扎傷口。

柳晨星轉過頭，看著許聞亞，眼楮里透射出復雜的情緒。

「我……我……」許聞亞低著頭，「我只是覺得你既已經和楊夕月鬧翻了，我……」

「你又何必去多此一舉，是不是？」許聞歐接過許聞亞的話，「好了，現在真相大白了！你也該跟我回家了吧！」

「我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許聞歐拖著許聞亞準備回家。

「等一下！」柳晨星叫住許聞歐，「你該去看看夕月！她現在醫院里！」

「醫院里？她在醫院里干嗎？」許聞歐皺眉問道。

「她病了，住院！」柳晨星極力不讓自己發抖。

「病了？什麼病？」許聞歐懷疑地眯著眼楮。楊夕月的身體向來不是都很好的嗎？

「急性肺炎！」柳晨星低聲黯然道。

許聞歐和許聞亞同時抽了一口冷氣。許聞歐冷哼一聲，「一定是被你們倆整出來的！聞亞，你先回去，你不要說你也想去看楊夕月，現在最好還是不要讓她見到你！」轉向柳晨星，「她在哪？」

「313！」

話音剛落，許聞歐已經連影也見不到了。

「對不起！」許聞亞等著醫生幫柳晨星換好藥離開病房之後，看著已經呆若木雞的柳晨星，輕聲說道。

「不需要說對不起！」柳晨星淡淡說道。

「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早點……」許聞亞現在真的後悔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正如哥哥所說的，她是有私心。雖然在她傷害楊夕月的時候，她的確是什麼也沒想到，因為她的整個思緒都被憤怒充滿了，但是後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是卻逃避繼續去想這個問題，因為對于她來說，這或者是個好機會。所以在知道楊夕月根本不可能因為柳晨星的左手而要離開柳晨星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可是想不到她的一念之差，最後竟然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兩個人傷心欲絕，其中一個已經躺在醫院里，另一個也躺進了醫院，還有一個她自己，嘗到了內疚的滋味，吃到了自己釀造的苦果。

「一樣的！結果是一樣的，不會改變！」柳晨星仍舊淡淡的，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不，會不一樣的！夕月畢竟是因為我……」

「可是我還是會不相信她！發生這種事只是一個早與晚的問題！真正的火藥庫在我和她的心里。」

「可是我也有錯啊！」

「是的。我們都有錯！如果我能自信一點，如果她能自私一點……」

「……如果我能自知一點！」許聞亞接口道。

柳晨星苦笑道︰「可是這件事情，最大的責任畢竟還是在我身上。」

「你也不要太自責！就像你說的，我們大家都有錯！」許聞亞急切地說道。

「真的不同呢！你和夕月！」看著許聞亞，柳晨星略略展顏一笑，開始失神，「你現在安慰我，只會讓我心里更加難受！想想以前，我做錯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將我罵個狗血淋頭，每次挨她罵，我總覺得她多管閑事，又喜歡小題大做！我現在才知道，她是在為我著想啊，她罵得狠一些，我的心里也就好過一些！為了讓我心里好過一些，她寧願被我誤會。她總是這樣，總是在為別人著想，老是把自己給忘了。可是，感情，是自私的呀！」

看著柳晨星，許聞亞突然很想哭，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她自己哭，而是為了柳晨星，為了楊夕月。他們明明就是一對有情人，日積月累點點滴滴的感情，他們之間的牽絆，稍微有點眼神的人就應該能夠輕易地看出來，別的不說，就光憑柳晨星為了楊夕月來保護自己就已經很明顯了。本來，只等著有朝一日，水到渠成。可是偏偏是自己，她這個自認為聰明的人，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如今楊夕月奄奄一息，柳晨星失魂落魄，她……該怎麼面對他們！她的心在痛，可是不是為了自己痛，而是為了楊夕月的悲傷，柳晨星的落寞。天哪，她到底做了些什麼！

兩個人就這麼相對無言，靜靜地坐著。

當柳媽媽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座雕像。

「媽！」柳晨星抬頭看著自己的媽媽，「爸呢？」

「回去了！」柳媽媽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嗎？想起剛才堪稱驚心動魄的場景，她只覺得很累，「我也回去了！」

「媽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柳晨星幾乎要從床上跳下來，拉住媽媽的衣袖。實在是太不對勁了，媽媽的眼眶還是紅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難道楊夕月她，「楊夕月怎麼了？」

「……你不是連她的名字都不準我們提嗎？」柳媽媽瞥了柳晨星一眼，顯得很冷淡。

「媽媽！現在能不能先不說這個！你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晨星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媽媽的冷淡，但是他絕對不能就這麼退縮。

「剛才我去看夕月，正好趕上她急救！」想到當時那混亂的場面，柳媽媽的眼眶就紅了。

「急救？」

「急救？」

柳晨星和許聞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都差不多停了，算不算嚴重！」柳媽媽狠狠地瞪了柳晨星一眼，看都不看許聞亞，「你楊媽媽，就在急救室外邊，摳著門縫哭！那場景，誰看了都心酸！」柳媽媽拉起衣袖直抹淚。

「……後來呢？」柳晨星的心跳似乎也停了，許聞亞則是癱在椅子上。

「很遺憾！」柳媽媽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沒死成！失望嗎？」

「伯母……你……」許聞亞開口想為柳晨星說話。

柳媽媽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你不要開口說話，會弄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媽媽，別這麼說。這件事情，我們都有錯！」

「都有錯？哼!這麼說，月月現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是活該?！」

「媽——」

「你閉嘴！你傷我的心，沒關系，我是你媽媽，受受兒子的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你，你居然去傷害月月。她是什麼人哪！你還記不記得，你和我耍脾氣不肯吃飯，得了厭食癥，是誰一口一口不厭其煩地喂你吃，不怕髒不怕累，日日夜夜地守著你，最後愣把你這條眼看就要被閻王爺收走的小命撿回來的！又是誰，陪著你一起挨其他孩子的打？你知道月月的防身術是為誰練的?是為你呀，因為你老是被人欺負，月月就來問我，怎麼樣才能讓你不被人欺負，我告訴她，有本事，就不會被別人欺負，那孩子就愣是跑去練防身術，她那時才多大點兒呀，還有那麼多人寵著，護著，心疼著，那可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啊，可她愣是為了保護你，去吃那份苦頭！你還記不記得，你念小學三年級那回春游，你一個人走失了，所有的人都說找不著了?是誰在那山里一個人找了你整整一天，最後終于把你給找著了，為了找到你，她身上不知道被劃了多少個小傷口，連嗓子都喊啞了，還記得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月月就再也不怕那些蛇蟲鼠蟻了。這樣的事情，要說起來，該有多少？月月嫌棄你？笑話，月月要是嫌棄你，還用等到今天？我真是受夠了！我看你的臉色，真是看夠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做什麼母慈子孝的白日夢了！我再也不對你抱什麼希望了，我對你已經徹底絕望了！」

柳媽媽轉身就要走，許聞亞連忙死死拉住，「伯母！」

「……你最好，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說出更難听的話！」柳媽媽掙開許聞亞，瞬間消失在門外。

「媽媽！」柳晨星大叫，回答他的只有房門被風搖得嘎吱直響的聲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