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溫柔的抬起手,輕輕的撫弄她額前的瀏海,眼里才流露出幾絲關心。
「朕听說,你最近瘦了許多……」
他細細打量著略顯消瘦的容顏。往日時個嬌美如花,每次笑起來眼楮便會彎成月牙的少女,此刻卻是臉色蒼白,容顏憔悴。
忍不住嘆息一聲,傅凌鈺眼里閃著心疼,「悅兒,你還懷著孩子,為何這麼任性?」
她無畏的緊緊鎖住他的眼神,敏銳的發現他眼底的疲憊與憔悴。
就算是再怨再恨,當看到這樣一張仿佛在極力隱忍什麼的臉孔,心底那最堅固的防守,也一下被擊潰。
緊咬下唇,羅羽然極力壓抑著想要投進他中的。「皇上……也同樣瘦了不少。」
兩人就像一對多年不見的愛侶,終于相見時,百感交集,有千言萬語想向對方傾訴,可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見傅凌鈺依舊不語,她迫不得已的再次打破沉默,「听說,梅妃娘娘有了皇上的骨肉。」
她狀似雲淡風輕,只有心里清楚的知道,她是在極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憤怒和痛楚,這其中還包括被背叛的無助。
暗凌鈺撫模她發絲的大手在听到這個問題之後,微微顫抖幾分。
一時無語,他僅用深邃幽深的目光鎖住她的視線,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微微點頭。
那一刻,羅羽然听到一道碎裂的聲音從心底炸開,腦袋嗡地失去所有的思緒。
她以為自己可以的面對這一切,然而親自從他口中印證事實,她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崩潰與心碎。
一滴晶瑩淚珠從眼角溢出,她卻哭不出聲音,任由著淚水決堤似的涌出眼眶,模糊了視線。
他有些錯愕,抬起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拭去她眼角的晶瑩,可她的淚卻越涌越凶,直到抑制不住的崩潰。
暗凌鈺一把將她擁進懷中,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又帶著幾許貼心的安慰。
「悅兒,相信朕,不管朕做過什麼,在朕心里,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相信朕!」
他聲音很低,像是在發誓,又像是在跟自己說,羅羽然卻已經不想去分析那句話背後的涵義。
她流著淚,臉埋進他胸前,卻笑著說︰「原來皇上的愛……竟會這麼自私。」
頭頂不再傳來任何辯解,兩人就這麼緊抱在一起,久久都沒再傳來半點聲響。
自從那日後,傅凌鈺再次選擇遺忘無憂宮,仿佛那晚的出現只是個意外。
很快,無憂宮就像一座被人遺忘的沙漠里的城堡,除了每日固定有人送吃送喝之外,以往那些守護在悅妃娘娘身邊的護衛皆悄然不見了,無憂宮徹底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冷宮。
每到冬季,宮里負責雕刻的師傅,便會在結凍的荷花池池面上,雕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冰雕,替這奢華的皇宮內院再添幾分顏色。
荷花池內一片美麗妖嬈,各種冰雕姿態各異,爭先恐後的攫奪著他人的視線。
羅羽然自幼生長在台北,一個冬天見不到雪的溫暖城市,所以身在北國,第一次迎來寒冷的冬季,心底難免會產生幾分好奇。
近些日子宮里盛傳悅妃的時代已過,被皇上無情拋棄的她,變成備受冷落的下堂妻。
面對這種景況,小豆子是又焦急又能擔憂。主子很快就要面臨分娩,真是再也禁受不起任何打擊。
好多次她夜里爬起來解手時,都會發現娘娘一個人偷偷流淚,她不敢多嘴,只能私下里陪著娘娘一起傷心,並怨恨皇上為什麼這麼無情。
她氣、她不平,但又不敢在主子面前多嘴,就怕惹起她傷心,所以趁著師傅雕好那些美麗的冰雕之後,便建議主子出門走走。
再困在無憂宮時在,好好的人都會悶出病來。
「娘娘,您還記得咱們狼國每到冬季的時候,國王也會命令宮里的師傅在園里雕刻些新奇玩意嗎?那時候奴婢才剛進宮沒多久,第一次見到冰雕,才知道這些冰塊竟還有這種用途……」
「噢?原來狼國的冬天,宮里也會雕出這些玩意啊?」
羅羽然自然是不知道的,幸好小豆子之前並非是胡悅兒的貼身侍女,否則發現她對太多過去都不甚了解,必然後起懷疑。
抑郁多日的心情,在看到眼前這些美麗的冰雕之後,波羅的漸漸有了好轉。
想不到雕刻師傅這麼心靈手巧,有雙龍戲珠、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桃園三結義,甚至連十二生肖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見她浮現出笑容,小豆子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可以稍稍放下,她伸手替主子圍在脖子上的雪白貂皮,嘻嘻露出笑容,「娘娘,奴婢听說懷了身孕的女子在即將臨盆之際,臉和身子都會出現浮腫,可娘娘除了月復部圓滾之外,您的四肢依舊細長,皮膚也還像以往那麼嬌女敕動人……」
「可惜再嬌女敕動人,也是昨日黃花,再無人問津了。」
一道諷笑聲傳來,放眼望去,競是梅妃帶著貼身侍女也來這園里賞冰雕。
自從傳出梅妃懷上龍胎之後,龍心大悅,珍寶錦衣一件件賞賜下來,不知羨慕死多少後宮嬪妃。
見她在侍女的攙扶下,裝模作樣的撫著肚皮向自己走來,羅羽然不動聲色,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跌至谷底。
小豆子一臉緊張,並暗暗抓著主子的衣袖,「娘娘,外面天氣冷,咱們回宮去吧。」她小聲輕喃,不想讓主子與那討厭的梅妃有任何交集,
現在梅妃正是受寵之際,萬一主子與她發生沖突,皇上那邊自然是不好交代。
可梅妃顯然並不準備放過悅妃,每每回想起自己曾因為這女人而被皇上罰跪,便恨不能手刃對方來解心頭之恨。
她邁著優雅的步伐,冷笑的走到悅妃面前,又打量著她高高隆起的小骯,「怎麼,從前那個牙尖嘴利,在皇上面前都敢放肆的悅妃娘娘,現在何以變得這麼膽小怕事,難道真因為自己失了寵,而每天在宮里以淚洗面嗎?」
面對她的譏諷,羅羽然不以為然的微微一笑,「听梅妃這席話,莫非皇上當初日夜寵我時,你便是整日以淚洗面,恨君不寵,對天哀嘆?」
雖然直到現在她都無法接受梅妃懷上傅凌鈺子嗣這個事實,但轉念一想,又有些擔心那混蛋,是不是真的中了蠱。
回想起那日自己听來的消息,她心中忐忑不安,揪成一團,宮廷里蘊藏著太多的危機,如果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喪失性命。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放肆無禮?你可知,如今我的肚子里有了龍胎,他日小皇子降生,必會成為北國太子,你現在敢對我不敬,小心將來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每次見了這胡悅兒,自己都會莫名惹上一肚子氣。
這女人明明要姿色沒姿色,要權勢沒權勢,真不懂皇上當初為何會那麼寵她?
最可惡的就是這張嘴,犀利刁鑽,就算現在正處于弱勢,仍舊不肯向人屈服,讓她恨得牙癢癢。
羅羽然輕哼一聲,傲然保持著自己尊貴的姿態,「梅妃娘娘,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兒子在出生後能坐上太子寶座,有朝一日繼承北國帝位,我奉勸你從現在開始約束自己的言行,莫再作惡多端,因為有句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想你的兒子將來會變得跟你一樣,尖酸刻薄,不識大體吧?」
「你……」
梅妃被她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渾身顫抖,見她不屑的越過自己身旁,一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樣子,她發狠的抬起右腳,絆向她。
猝不及防之際,羅羽然只覺身子一沉,本能的想要抓住些什麼。
梅妃見狀,再踹出一腳。
幸虧小豆子及時反應過來,從後面抱住即將摔倒的主子,讓她跌坐在自己的身上。
那梅妃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由于踹出去的那一腳用力過猛,再加上地面上仍有融雪,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後仰去。
「啊……」
只見她重重的砸向池里的一塊冰雕,一攤鮮血瞬間從她腿間流出,染紅了池面,大叫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