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她做了什麼事?她干嘛走那麼急?」
看著她逃也似地行為,黃聖昂發表了看法。
「是你對她做了什麼事吧?」
「啊……」
黃聖昂瞥見桌上那本被遺忘的筆記,一把拾起就追出門外──
卻找不到那個瘦小的身影。
「人跑了?」
石諾倫見他又拿著筆記走回來,不禁皺了眉。
她未免也跑太快了。
「管他的,反正她等一下應該就會回來拿。」黃聖昂聳聳肩,將手上的筆記擺在吧台內。
對于他的推測,石諾倫倒是完全沒把握。
他猜想,如果順利的話,那女孩會在需要用到那張路線圖的時候才想起來,但是極有可能會沒那種勇氣回來拿……
「對了,」黃聖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
「嗯?」他醒神,應了一聲。
「她的電話跟你之前用的那支一樣。」
「什麼一樣,那根本就是我的。」
「……啥?」
「你听不懂嗎?」石諾倫吁了一口氣,接著道︰
「她就是那個在路上被我撞到的女人。」
「啊……」
此時黃聖昂的表情,就跟夏英潔剛才在門口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
一入座,夏英潔就急著向對面的人道歉。
「不好意思,妳都在家了還把妳約出來……」
許盈秀嗤笑了出聲︰
「說那什麼話,反正我在家也是閑著。」
說完,她拿出兩只精致的紙盒子,遞給夏英潔。「吶,妳的東西。」
「多少錢?」
「兩千八。」
「妳一定又去尾數了對不對?」她瞇起眼瞅著對方。
「真要妳給我一堆零錢,我也覺得很煩。」
「那我給妳兩千九,行了吧?」
「這樣子的話我拒絕交貨。」許盈秀收回了手。
「妳……」
夏英潔忽然結舌,每次都拗不過她。「算了算了,兩千八就兩千八。」
語畢,她從皮夾里抽出三張千元鈔遞上,又道︰
「我上次不是跟妳說過,有一個男的把我撞跌倒,後來把他自己的手機賠給我,妳還記不記得?」
邊說著,她轉身從背包里拿出那支銀灰色的行動電話。
「記得啊。怎麼了?」
「我剛才去拍酒吧的資料照片的時候,那個人正好在那里上班。妳說巧不巧?」
許盈秀一怔,正要剝開女乃精球的雙手停下了動作。
「真的假的?」
「妳看,就是這個人。」
夏英潔徑自在手機上按了幾下,然後遞給她。
許盈秀傾前看個仔細,揚了揚眉,「哦?帥哥一個。這是妳剛才去那里順便拍下來的?」
「我哪敢啊!這是他之前留在手機里的。」
「他人怎麼樣?」
問完,她剝開女乃精球上的鋁箔,倒入咖啡里。
「人嘛……」夏英潔皺眉,側頭想了半天。「應該算不壞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錯的話就去追看看啊。」
「什、什麼跟什麼啊!」瞧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有男朋友了欸。」
「妳那個男人有跟沒有一樣。」許盈秀抬起頭,啜了一口咖啡。「而且老天爺都讓妳第二次遇到他,這種巧合不就是很好的動機?」
「……妳什麼時候開始相信這種宿命論了?」
「我是不相信,我只是為了要說服妳而已。」她又啜了一口。「啊……真好喝。」
夏英潔沉默了幾秒。
「總之,不要煽動我去做一些對不起逸楓的──」
「不是我愛說,」許盈秀打斷了她的話。
「哪有人交了女朋友還不想公開的?擺明了就是有不良動機。」
「這也不能全怪他……他說的也有道理啊,不然辦公室戀情總是會有一些閑言閑語的。」
「是嗎?在我看來,這只是方便他出去跟別的女人搞曖昧而已。」
「妳別這樣說逸楓──」
忽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電話鈴聲在同一個空間里響起。
夏英潔一怔,到唇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她抬起頭,四處張望,找尋這鈴聲的主人──至少,她還沒遇過跟「他」用同一種鈴聲的人。
丙然,沒一下子就讓她在吵鬧喧囂的咖啡廳里認出了那個挺拔的身影。
詹逸楓就站在門前,正接起了行動電話,似乎正準備離去的樣子。
「怎麼……」
夏英潔皺起了眉。
他剛才在電話里不是說他人正在新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正當她還在考慮該不該走上前去的時候,另一個熟悉的臉孔從他身後的洗手間里走出來。
也許,她不應該約在這間咖啡廳。
「怎麼了?」
許盈秀見她表情怪異,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夏英潔壓根兒已經听不見許盈秀的聲音了。
──那是公司里的另一個創意總監,黎淑姿。
她走出洗手間,見詹逸楓在講電話,沒去打擾他,而是徑自伸出手去幫他調整領帶。
就連她這個「女朋友」都從來沒為他做過這種事。
如果她不是約在這間咖啡廳的話,是否就不會目睹到這一幕會讓自己胡思亂想的畫面?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詹逸楓──她的「男朋友」掛斷了電話,還順手去撥了黎淑姿頰邊的秀發,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這間咖啡廳。
她楞在那兒久久,腦海里一片空白。
許盈秀似乎有跟她說了什麼話,但是她完全沒听進耳里。
一直到她手中的那支行動電話響起,夏英潔才醒神了過來。
「……喂?」
她輕咳了一聲,吸了一口氣。
「妳好,請問是……夏英潔嗎?」
「我是。您是哪位?」
她垂下頭,胸口的悶疼讓她幾乎不知道自己回了什麼話。
「我姓石。」對方沉默了幾秒,又道︰
「是那家叫海邊的酒保,還有記憶吧?」
「啊,是你……我當然記得。」仿佛是對方也看得到自己似的,夏英潔擠出了一點微笑。「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
「我從我同事那里問到妳上司的電話,我剛才打電話去問的。」
夏英潔一怔。
難道剛才詹逸楓接到的那通電話,正是這個男人打去詢問她的號碼?
「怎麼了嗎?」對方意識到她那不尋常的沉默。
「不……沒什麼。」
她苦笑,只覺得這一切都太諷刺了。「找我有什麼事?」
為了要問她的號碼而打了那通電話給詹逸楓,卻沒想到這會讓她目睹到一段精采的畫面。
「妳的記事本忘在這里了,就是妳拿給我寫地址的那一本。」
「啊?我沒帶走嗎?」
夏英潔的腦海里盡是剛才那一幕,怎麼甩也甩不掉。
「沒有。」對方在彼端笑了一聲。「妳很干脆地就把它給忘了。」
這讓她笑了出來。
卻沒有一絲愉悅的感受。
「我知道了,我明天會過去拿。」她點了個頭,莫名地想哭。「謝謝你特地打電話來告訴我。」
她是真心感謝他。
但不是感謝他打給自己,而是感謝他打給詹逸楓。
簡單的告別,夏英潔切斷了電話。
她轉過身看著許盈秀,臉上的表情笑也不是,哭也不對。
許盈秀只是聳聳肩,很識趣地保持沉默。
──在這種時刻,不管是什麼樣的安慰話,都不能真正撫平對方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