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恐怖尖叫隱隱約約傳至耳中,駱雲兒賊笑,加了味的咖啡滋味想必與眾不同吧。
「你好像很快樂。」打開門,董羿日盯著做賊似的趴在門上的駱雲兒,眼神疑惑。不解令她心惰急轉的原因。難道他喝不喝咖啡真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是啊,剛想到一句話,覺得我國古人真是偉大無比,遠見卓識。」駱雲兒輕輕關上門,轉向董羿日笑嘻嘻。
「什麼話?」董羿日示意她過來。她也不客氣,人到後一就往總裁辦公桌上坐去,來了個居高臨下。此情形若落入他人眼中,蹦出一堆眼珠子怕是免不掉。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駱雲兒神秘笑著,眨眨眼,「怎麼樣,咖啡不錯吧?以後一直喝咖啡可好?」
「我以為你也不喜歡咖啡。」董羿日神情莫測。
「是討厭,又苦又難喝,喝過一次就決心與它絕緣了,不過是你喝又不是我喝。」
如此無賴言語,董羿日選擇沉默不言,他打開下方的抽屜,像是打開了百寶箱,駱雲兒眼楮閃閃發亮,星呈異彩,「巧克力!」
董羿日寵溺地看著駱雲兒興奮的小臉,心思百轉。
心隨風動,那牽引他萬千情絲的相思、那抑制他綿綿愁怨的愛戀,如今已在眼前停駐,真實、靈動地存在著,時間的魔力沒有摧毀它,卻結實築就心的停泊港。
記不得何時冰冷孤寂的心激蕩漣漪,無所設防,翻騰起滔天巨浪。
也許,是那個紅霞滿天的夕陽下,一個突然而至的嬌小倩影、一個突兀柔軟的擁抱,像冥冥中出現的金鑰匙,強行啟動沉睡深淵的心鎖。
也許,是那……
就這樣淪陷,並不恐怖,只是痛苦,為她的痛苦而痛苦。
于是,听不得她嬌嬌的抱怨,逼迫班主任讓他們成為同桌;于是,見不得她楚楚的哀求,成全了她所有企盼;于是,不得為著她平凡的快樂而投降逃跑得遠遠,什麼也不帶什麼也不留。
心,柔了,只為她。
夢,香甜,只因她。
笑,浮現,只寵她。
情,躍動激活,愛她寵她,只為救贖自己死逝的靈魂,這才是唯一的幸福。
幸福的漩渦攪動空氣,聞到了嗎,那關于愛的芬芳?
可惜可惜,有人卻天生神經粗大,情感遲鈍,愛的嗅覺幾近退化。
☆☆☆
俊男美女,總是街道上的一道美麗風景。
俊男丑女,則成了一張怪異的黑白照,無論如何,人們總愛用美麗童話否定現實童話,堅信公主王子才是唯美,豈不知,公主也有丑的,很可能是由丑小鴨羽化而成。
駱雲兒可不認為自己丑,雖平凡普通了點,但還不至于出不了門,被人怪異打量更是不常見。得此待遇是托了身旁俊男之福,實是俊男俊得一塌糊涂,襯托之下,她便丑得一塌糊涂。
「都怪你,干嗎要和我出門,害我被當成動物園的猴子。」駱雲兒抱怨著。
「你不是要買東西嗎?我自動送上門做搬運工兼提款機,還有什麼不高興的?」董羿日笑了,伸出手指將嘟起的小嘴按平,柔情蜜意羨煞旁人。
「嗯,說得有理。」一米八幾的個兒確實有搬運工的潛質,「但我可不要你做提款機我要用自己的錢,吃住你的還不夠啊?」
「自然不夠。」怎樣都不夠。
「什麼不夠?我……」駱雲兒舌頭有點打結,老覺得董羿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哪兒怪,只覺得每當對上,便心跳麻麻,不曉得今夕又是何夕地頭暈。她撇開眼,「我受夠了,如果你要為我出錢買東西,我就不買了,咱們現在就回家。」
住、吃已是極限,不是關系鐵的家伙她還不干呢,錢絕對不行,「銅臭」嫌疑著實太大了。
「好、好,隨你。」董羿日無奈,遇上這丫頭,似乎什麼事都很無奈。
「隨我?真的。」駱雲兒歪頭問道,眼珠子不老實地轉悠著,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董羿日點頭,她喜笑顏開,「陪我去動物園。」
他沉默。
「怎麼,不行嗎?別人拿我當猴子看,今天我也要去看看猴子。」
這個、這個……董羿日有烏雲遮眼的錯覺。
「哇,好酷的帥哥。」一花痴女A手撫心髒位置,受不了地尖叫。
「對耶,好帥好帥!要是我能跟他走在一起,我會幸福得死掉。」花痴女B滿臉夢幻。
「你們發什麼神經?」曾瓊芳只顧手中的名牌服飾,不以為然。說到帥,有誰能帥得過她們雷格諾的帥哥,多金有貌品位不俗,光幾位總裁特助便是極品。傳聞神秘總裁也是超級帥哥一個,可惜未曾見過。
「不是了……快看快看,再不看就來不及了。」女友催促的聲音不斷。
「好了啦……有什麼了不起。咦……」曾瓊芳不在意地轉向,順著所指方向,只能看見兩個背影,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男子,另一個……表妹?!
☆☆☆
「哈哈……那些猴子好可愛好笨哦……」一回家,駱雲兒便興奮不已地談論在動物園的所見所聞。
另一人則與之相反,皺緊的眉頭、抿直的薄唇以及硬挺的背脊,全都說明英俊男子全身散發著不爽——濃濃的不爽。
全是縱容的惡果。縱容她拉著他的手在動物園中歡呼跑跳,不管不顧旁人滿臉看「弱智白痴」的吃驚;縱容她為騙取小朋友的糖果,而用他作為玩具交換,任著兩三個孩子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總裁威嚴盡失;縱容她樂不思蜀地玩樂,連先前的ShoPPing計劃也丟棄殆盡!強硬從猴山拉回她,還贏得「壞蛋」美名……
屋中氣氛不怎麼對勁喔,遲鈍的駱雲兒閉上不停開合的嘴,偷望著沙發上那個不爽的男子,冷不防又與那不爽的瞳眸對上,心猛地來了個高空跳,興奮頓失,她呵呵地傻笑,「我去洗澡。」人立刻跳起,逃去也。
董羿日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壞丫頭溜走,心中的氣竟一點點消沒,寵溺之情油然而生。
其實又何曾真正生過她的氣,相遇相識相離再相逢,緣分緊緊糾纏。這期間,若真說有氣,氣的也是他自己——理智無法克制地淪陷。然而,幸福快樂不也由此撥雲見日,陽光普照嗎?
藍天廣闊,戀上的也是那朵皓潔悠然的雲啊……
「喂,看我發現了什麼?」駱雲兒驚奇的叫聲由遠及近。停在董羿日身旁,她雙腳擱上沙發,蜷縮身子,小貓似的往他身上湊,緊貼度可令人聞到清爽短發的淡淡香味……董羿日恍惚,連白女敕縴手伸出張開也未有察覺。
理智恢復,他驚慌之下欲奪她手中之物,縴手敏捷縮回,他嘆氣,「你在哪里找到的?」
「不小心翻到的。」駱雲兒得意地笑,「怎麼,你沒任它自生自滅啊?」
它,一個鑰匙扣,吊著個精致的小小籃球,此時正平躺在駱雲兒手心上,像是一段回憶的證據被無意查出,大咧咧地暴露在兩個當事人眼前。
女當事人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疑惑于證據的長久存在。
男當事人像是被看穿秘密的孩子,有點忸怩、有點羞澀、但終是個男子,勇氣激情急速增長,眼底泛起情人的溫柔,「我……」
「你什麼呀?」駱雲兒疑惑抬頭,溫柔不期然注入眼中。一團火焚遍全身,心靈撞擊,震動沖蕩如電光火石,兩相凝視,只見越來越熾烈的情感,越來越放大的唇……
「鈴鈴……」手機鈴聲響起,轟轟然放出《我是一只菠蘿》的曲調,消解一室魔咒喚回理智。駱雲兒霍然跳開,小臉沾染著赭紅色,她結結巴巴道︰「是……是……我……的手機。」不敢多言,拿出手機躲得遠遠的,借機理清頭腦的混沌。
誰知頭痛之事接踵而至,正可謂前門拒狼——,後門迎虎——母老虎。
「喂……」
劈頭罵聲立刻震耳欲聾,她忙將手機拉遠。
「媽!」
接下來,驚訝、氣憤、痛苦、辯解……層層包圍,「喂喂」聲突出,對方早已不容辯解地掛斷電話。
天啊!她干瞪著眼。而後又回到原位,羞紅的臉上傻笑再現,「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
做男朋友,雖不甚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
做「假」男朋友,他——不能接受也絕不認同。
董羿日氣悶,叱 商場駭敵無數的他卻拿一介小女子無可奈何,真恨不能敲醒駱雲兒的腦子讓她看清兩人間無從回避的情愫。
但是,他不能。因為她怕痛,他可不願意敲痛心中至寶。所以,他妥協了,徹底地妥協。
真的是太徹底了。四面八方的「探測燈」紛至沓來,異常火烈,令董羿日無所適從,渾身不自在極了。不是受不了眾人矚目的眼光,這對他實在太平常不過,只是他現在清清楚楚明曉旁人眼光中刻著怎樣的字跡——好可惜、好奇怪、好不可思議。
可不是,誰能想象一位英俊挺拔,器宇不凡,明顯是社會精英的偉岸男子左手提著幾條腥味十足撲騰騰的活魚,右手還……噢,空著,正緊緊攥住,青筋突起。
「左手一只鴨,右手一只雞,身上還背著個胖女圭女圭呵咦爾咦爾喲……」更奇怪的是,此男身前一米處還有一瘋癲丫頭正手舞足蹈五音不全地荼毒行人,作孽啊!
「我們現在可不可以上車?」跟丟臉丟在大街上相比,他寧願弄髒一輛寶馬。
「不可以,還有東西沒買呢。」瘋癲丫頭稍恢復正常,回身駁斥,「再過一條街就又是菜市場了,你就忍忍嘛。」
是啊,忍。董羿日苦笑,「其實我們可以不用送這些的。」
「那送什麼?身為男朋友的你上我家怎可不帶禮物?老媽會罵我識人不清的!再說是我出錢又不花你的,你干嗎臭著個臉,好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能不能買點小巧精致的,比如首飾……」
「停、停!」駱雲兒粗魯地打斷,「那些都是好中不中用的,再說我也沒那麼多閑錢。送菜多好啊,中國人傳統時尚,送到即吃,我早就想讓老媽給我做道糖醋魚呢。」唉,這最後一句才是關鍵。
「我可以買……」
「不可以!你又不是我的真男友,只要你演好戲我就心滿意足了。」駱雲兒揮手否決。
憑什麼說他不是真正的男朋友?董羿日瞪著一廂情願的駱雲兒,硬是將氣憤壓下去,將質問壓下去,他忍!
沒人告訴他,忍不了了怎麼辦?
昨天,駱雲兒媽來了個突然襲擊,說是曾表姐看見駱雲兒在街上和個男的勾肩搭背卿卿我我好不正經,保守派老爸老媽火焰沖天,來電問罪。並非表姐所希冀的教育批評,而是質問為何有了男友還躲躲閃閃,本該大刑伺候,但念在初犯需領男友上門便一概不咎!而且必須馬上!迅速!立即!
所以嘍,駱雲兒只有利用就近之便拖董羿日下水,這不,一大早就往菜市場來了,說是「未來女婿」上門為「未來岳父岳母」買禮物。
「接下來買什麼好呢?」駱雲兒沉吟思索,「要不,咱們買只鴨吧?」
「不行。」董羿日立馬否決,他可不想再提只呱呱亂叫的生物,手上的就夠他忙的了。
駱雲兒又想駁回,但識時務者為俊杰,看臉色做人也算是祖訓,她還是遵循為好,「也對,多吃肉是不太好,買些水果怎麼樣?」
怎麼樣,還能怎麼樣?董羿日默認。
駱雲兒好高興,「我現在就去買,你在這兒等著。」看,她還是很體貼他的辛勞,她很是自我感動地想。
默默看著駱雲兒離開,董羿日拿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湊到耳邊,有別于駱雲兒常听到的溫柔,聲音冷硬魄力十足︰「秦琛,你幫我買些東西……」
☆☆☆
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死盯著那熟悉萬分但已闊別兩個月之久的門,駱雲兒哭喪著臉有種想逃的沖動,她也確實如此做了——轉身跑。但沒到樓梯口就像小雞一樣被提了回來。
「按門鈴。」董羿日臉色難看地命令,這丫頭敢臨陣月兌逃,他饒得了她才怪!
「不要。」駱雲兒極力掙扎,無奈人小力薄,始終掙月兌不了掌控。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董羿日一手提著魚和水果,一手提著四肢亂舞的駱雲兒,空不出手只有用腳——這個,還是考慮考慮……
「雲丫頭,怎麼,帶男朋友回家啊?」
駱雲兒定楮一看,老大,是樓上的張太太,出名的「八卦嘴」,要是讓她「小小」地宣傳一下那還得了。
「是。是。」駱雲兒終于落地,她氣憤地按住門鈴,老媽啊,快來開門。
也不知是氣憤奏效,還是老媽早已守候多時,不出一分鐘大門敞開,「哎呀,是你們啊,怎麼才來?」
「老媽。」駱雲兒閃進門,順帶扯進董羿日,門「砰」的一關,將張太太因聞到新聞八卦而激奮不已的臉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