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送走母親與妹妹,申冬澈洗過澡,給咚咚清理籠子與便盆,打理干淨,抓一把提摩西草放進牧草盒,一聞到新草草的香味,咚咚快速將臉埋進草堆中,啃得好開心。他伸手模模牠毛茸茸的耳朵,再揉揉牠的身體,然後職業病按發,把牠抱在懷里檢查耳朵有沒有異狀?牙齒有沒有過長或長歪了?
指甲是不是該剪了?身體有沒有哪里異常月兌毛?
抱著咚咚,一個人的夜變得好漫長。躺在床上,沒有蔚藍的存在,床變得好大,房間變更是冷清,他的心縮成一團,在胸口糾結。
已經十二點,他忍不住撥了通電話,蔚藍沒有接,是睡了吧?那改傳簡訊,「蔚藍,對不起,我好想妳,快回來,澈。」
五分鐘後,她回訊,「明天要上班,快睡覺。」
「妳不在,我失眠。」
「失眠要吃安眠藥。」
「我是心生病。」方蔚藍也同樣失眠,故意不接他電話是怕自己堅持不了,會立刻回去找他,看了他的簡訊,她滿心歡喜,「別鬧,我打字很慢。」
「剛剛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不想接。」天知道她忍得多痛苦。
「我現在去接妳。」
「不要。」
「那我睡了,妳也早點睡,明天診所有認養活動,妳要過來看看!」
「嗯,晚安。」
必上手機,她笑了,趕緊起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這床好硬,她根本睡不著,幾個月來,她早已習慣有個人陪她入睡,沒有他,好像都不對了。
她跑去敲夏藏珍的房門,硬拗藏珍載她回申冬澈家。
到家門口,燈是關著的,他的車也不在車庫里,方蔚藍愣了愣,真沒默契,原來在她往家里的路上時,申冬澈也正開往藏珍的家。
「你們兩個真的……很幼稚,這麼大了還愛玩躲貓貓!」夏藏珍搖搖頭,送方蔚藍進屋里後,她才驅車離開。
方蔚藍進屋里撥手機,電話一接通,申冬澈便故作神秘地問︰「猜猜看我現在在哪里?」
「在家!」
想陪他玩。
「嗯,電視正在播妳最愛看的『寵物趴趴走』,妳想不想看我變魔術?」另一頭,申冬澈已經把車停在藏珍家樓下。
「變什麼魔術?」
「妳閉上眼楮,專心想我,默念我的名字三次,我就會馬上出現在妳面前。」
「不要,好老梗,換點新鮮的。」
「……不要這麼不給面子,這個魔術,叔叔可是練了很久。」
「那你要不要也猜猜我在哪里?」
「不要告訴我,妳也會變這魔術?」
「沒錯,我現在在家……只是,申醫師騙人,電視根本不是播『寵物趴趴走』」她還真的轉到該頻道,結果只看到「名人中醫診所」廣告。
「我是覺得這樣比較有臨場靶。」
「快點回家!」她說。
多麼甜蜜,她叫他快點回家!申醫師掛掉電話,立刻掉頭往回家方向駛去。一听見他車子在巷口的聲音,方蔚藍飛快地迎了出來。
兩個傻瓜,互相對望了幾秒,然後一起哈哈大笑。
「蔚藍,妳先站在那里,我有話對妳說。」申冬澈伸手指示她站在原地。
「真巧,我也有話對你說。」她望著他,思念令他們感到彷佛分開了好久。
「其實,我很希望妳每次都能把東西用完歸回原位,不然我會找不到;我希望妳不要太晚睡,熬夜對身體不好;有時候,我也想吃我愛吃的東西,還有,其實我不喜歡吃太辣,可是妳每次都叫辣的……」
「你不喜歡吃辣可以跟我說,我不介意!」
「還有,我除了對柳橙過敏外,對海鮮也過敏,可是妳常常拉我去吃海鮮。」
「難怪你老是吃那麼一點點。」可憐的申醫師,怪不得有陣子她迷上海鮮,天天吵著要吃,結果卻害他瘦了。
「蔚藍。我想過了,我不要為了討好妳而放棄自己的原則。現在換妳,妳想跟我說什麼?」
方蔚藍只是搖搖頭,「謝謝你,冬澈,我很對不起你,總是想到自己,卻忽略你的感受,讓你受委屈,對不起。」她對他再沒有埋怨,他在她心里已經是百分百。
「我買了妳愛吃的牛肉卷餅跟豆漿,一起吃?」申醫師雖然嘴上不說,但總是用行動表達對她的愛意。
她眼眶溫熱了,心也好暖暖地,星空下,一對戀愛中的傻瓜,並肩坐在台階上,一起吃著煎得外酥內軟的牛肉卷餅,喝著冰涼甜美的白豆漿,在月光的陪伴下,我喂妳一口、妳喂我的一口,恩愛的情景連月亮看了都感動。
那個晚上,躺在他懷里,她睡得好安穩,失而復得的感覺,使申醫師更加珍惜這美好的一刻,果然,習慣是最可怕的慢性疾病,它會慢慢侵襲戀人的五髒六腑,讓你一生都擺月兌不了它的束縛,只能任它病著、痛著,卻無法可想。
而殺人于無形的,是愛情!
***獨家制作***bbs.***
因為申冬澈診所隔壁屋主賤價求售房屋,申醫師索性買了下來,在隔壁設立寵物用品專賣店並提供寵物寄宿服務,為了幫他完成夢想,方蔚藍辭去專櫃小姐的工作,兩人一起打拚,這種踏實的感覺真美好。
一個月後,方蔚藍正式成為申冬澈的員工,專門負責寵物專用品的櫃台銷售。
上個星期回彰化老家一趟,發現母親也有了轉變,她向熟人買了一個小推車,賣起她最拿手的蔥油餅。忘了有多久不曾吃到母親親手做的蔥油餅,方蔚藍咬了一口,那感動的滋味涌上心頭,讓她久久不能言語。
「小藍,妳看,媽最近也開始努力過生活,過去渾渾噩噩度日子,覺得人生好沒意義,後來認識巷子口那個阿發嬸,知道她一個人做裁縫養大三個孩子,還讓他們念大學,我就覺得我真的太虧欠你們,所以,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向從前一樣把錢拿去賭博,我要給妳存嫁妝。」方母一邊桿著面皮一邊說。
「妳也懂得用『渾渾噩噩』?」
「少瞧不起妳媽,我還會寫,這是申醫師教我的。」方母現學現賣,在鋪著面粉的台子上寫起字來。
方蔚藍拿出手帕擦拭母親額上沁出的汗珠,說︰「其實我跟哥都不希望媽這年紀還這麼辛苦。」
「不辛苦,我做得很開心!」
「媽,大哥說他沒有給妳多余的錢,我也只給妳生活費,妳這餐車看起來挺新的,該不會又跟銀行借錢買的吧?」
「妳疑心病吧嘛這麼重?什麼跟銀行借錢?我有個那麼棒的未來女婿,還用得著去跟銀行借錢嗎?我是跟申醫師借……」
就知道事情不單純。
「媽!妳竟然去跟申冬澈要錢?」
「妳先別激動,我會買這餐車也是申醫師建議,他希望我生活有寄托,我想想也是,蔥油餅是愈做愈起勁,因為是他的主意,所以他就給我一筆錢……」
「妳怎麼可以拿他的錢?我寧願妳跟我開口!」
「唉喲!苞他要和跟妳要有差別嗎?而且丈母娘跟女婿拿點錢用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我是跟他『借』,又不是不還,妳這丫頭還沒嫁過去,就開始替他的荷包心疼啦?」
「妳明知道他不會要妳還錢,還好意思說『借』!」
「意思都一樣啦!他的將來還不都是妳的,妳拿點錢給老媽我做做小生意是應該的,我可沒有坑妳!」
唉……老媽還是老媽,一點都沒變。但看到母親生活有了目標,她比誰都安慰。
她撥了電話去診所,申醫師正好要下班。
「為什麼瞞著我拿錢給我媽?」
被發現了?
「什麼時候回來?世足賽轉播要開始了,快點回家一起看。」
「你不要岔開話題,我問你為什麼拿錢給我媽?」
「我賄賂她,想請她答應把女兒嫁我。」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賄賂我?決定權在我,不是嗎?」
「至于妳,我想用其他方式賄賂。」
「哈哈……申醫師,你對我媽好,我當然很感激,但是不要寵壞她,好嗎?」
「寵壞她?伯母沒跟妳說?她上星期來找妳,妳不在店里,那時我剛好跟楊醫師交班,沒什麼事,就請她去喝杯咖啡,然後給她上了一課『人生哲學』,我整整花了兩個小時,試著跟她討論什麼是人生、人生的意義與價值?引導她反省人生、面對自己,熱愛並發展個人存在的目的與未來人生的定位。」
方蔚藍光听就頭昏,更何況是她那只有國中畢業的母親。
「我媽一定很慘,哈哈……」申冬澈果然夠狠,原來母親並不是故意不跟她說這段插曲,而是因為太可怕了,可怕到讓她根本不願回想這兩個鐘頭的折磨,巴不得快快遺忘。
「沒錯,伯母一副很想快點離開的樣子,我一急,怕她對我印象差,于是就提議讓她做生意、賣小吃,由我負責投資,果然,伯母整個人精神馬上就來,這才總算保住我在她心中的地位。」
「申冬澈,我真的輸給你了!」她握著話筒,笑得連眼淚都飆出來!
那天晚上,他們買了一堆所謂的「墮落的」零食,一面吃著洋芋片,一面喝可樂看世界杯足球賽。然後,夜深了,方小姐在午夜零點整拿出為他買的生日禮物──一副專門以他臉型與鼻型設計的手工眼鏡。
「快戴戴看合不合適?這是我上網查了好多資料才知道,台中縣龍井鄉有位黃師父專門為人量身打造眼鏡,因為是個人專屬的,所以很貴!」她興奮地摘下他原來戴的眼鏡,替他戴上新的。
丙然,新眼鏡不論焦距與角度都跟他的臉型完全吻合,戴起來舒服得不得了,申醫師好感動︰「妳怎麼知道我的臉和鼻子的角度?」
「就趁你睡覺的時候量的!」
「妳為了我還跑到龍井?」
申冬澈拔下眼鏡,很滿意地瞧著這副純手工制作的銀框眼鏡,功能性就不用多說,這副眼鏡不論質感或精致度都是一流的。
「也沒什麼呀!你上次還不是帶我去訂做鞋,所以我也想訂制一樣只有你有的禮物送你!」
「蔚藍,妳就是上天專門特制給我的,獨一無二的禮物!」
申冬澈重新戴上眼鏡,他要把她美麗的容顏給看得清清楚楚,因為她的闖入,讓他的生命失去秩序、心跳也不守規律,但是卻充滿了許多樂趣,這樂趣就像他所說的,獨一無二!
***獨家制作***bbs.***
半年後
申醫師依舊忙于看診,而方小姐……不,該說是申太太的「戀愛講座」仍然賣座,誰教她找到這麼好的老公,不向她請教還能向誰?
閑暇時,方蔚藍常會到隔壁去,看著她的老公耐心地對飼主說明寵物病情,心想,這一切都要感謝她的咚咚,要不是因為牠,他們也不會相遇。
某天,家里收到一張崔菡妮從雪梨寄來的明信片,內容是︰申醫師、申太太︰恭喜你們結婚,經過這些日子的沉澱,我好像又找回當初當空姐的熱情,因此重新回到這個行列,或許這樣的日子比較適合我,今天在雪梨,明天在倫敦,後天也許醒來,可以看見窗前的櫻花樹開滿了櫻花。很美,不是嗎?不過,我不會放棄追求生命里的最終與唯一,我還是渴望幸福,就如冬澈你告訴我的一樣,一定會有再次讓我心動,想和他走過一生的人,很高興你們找到了彼此,而我則充滿了期待,祝福我吧!菡妮。
「真好,不是嗎?」
站在院子里,申冬澈摟著愛妻,一起讀著這張明信片。
「老實說,你有沒有一絲絲舍不得?畢竟這是你的初戀……」偎在他懷里,方蔚藍斜著眼仰望他,唇邊噙著一抹頑皮的笑。
又來了!
「沒有。」標準的官方回應。
「你敢說連一點點、一瞇瞇都沒有?」她好溫柔。
「沒有、沒有。」這次他回答得很肯定,按照慣例,不能稱有半點遲疑。
「原來你這個人這麼無情無義,好歹也是你的初戀……」
「沒有用的,申太太,妳別想用激將法逼供,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不會上當?那就是說有?」
「沒有啦!」現在才知道申太太婚前裝大方,婚後醋勁大,原來她也不老實,偷偷隱藏個性,引申醫師上了賊船,只好要殺要剮隨便她了。不過,申醫師不後悔,要是錯過了,才教人懊惱,他要永遠守護這個讓他傷透腦筋的女人。春天來臨,門前的黃花風鈴木開得正艷,而她就像那絢爛無比的花朵,在他心底鋪出黃橙橙的一片,燦爛著、豐富著他的心田。
握著對方的手,他們早已認定彼此是今生的唯一。
而他打算為她訂制一世美麗的愛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