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宴上,大宓王凶相畢露的盯著正氣定神閑喝著酒的主客。
而妝點得雍容華貴的漆華公主在見過主客後,艷麗的面龐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驚訝。「是他對不對?對不對」她驚疑的問向身邊的侍女。
舜蘭無奈的嘆了氣。「是的,就是他。」公主也認出那男人來了。
「他當時為什麼要騙我?」漆華低聲再問。
「可能有所圖謀吧!」她亦小聲回話。
「圖什麼?」
她看了公主一眼。
「圖我?」漆華表情卻變得奇特,似喜似嗔。
舜蘭瞧得出她高興多于憤怒。她這位主子自七年前與這男子見過一面後,至今念念不忘,當時還曾派人私下尋找,甚至破天荒的寫過家書,向遠在西鄴的高庚王子打探,可惜一無所獲。如今事隔多年,公主再見這男人當然難掩驚喜。
但這絕不是一件好事,身為大宓國的公主,又身負天命重任,沒資格、也不能喜歡上任何人,否則將來痛苦的只有她自己。
「公主,別忘了您的身份,瞧大王對待這男人警戒的態度,他不會是大王屬意的駙馬人選。」舜蘭意味深長的提醒。
漆華馬上惱怒的一瞪,嚴厲道︰「我的事不用你多管,也不許你向父王、母後多嘴什麼,听到沒有?」
「我不會多說什麼的,因為公主應該不會做出什麼讓我去多嘴的事吧?」她刻意的笑問。
「你--」
「漆華,來,見過西鄴的王子,歌澤。」
正要發怒的她听見父王的叫喚,不得不先按捺下對舜蘭的怒氣,起身走到大宓王身邊。
拌澤感興趣的審視著她。此姝容貌已完全褪去七年前的稚氣,現在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絕色美人了。
目光再移到她身旁的大宓王。菊殷長相普通,而他的王後也不顯得特別出色,兩人卻能生出個出色佳人,還真是「難能可貴」啊!
「他不叫歌澤,叫吳歌!」漆華月兌口而出。
「你先前就見過他?」菊殷大為訝異。
「沒錯,而且是在七年前。」她直言不諱,目的只想讓歌澤知道她還記著他。
拌澤听了,只是黝黑的眼珠里多了幾分燦亮,可大宓王登時臉色一變。
「原來你這小子七年前就有所行動了?」真是個包藏禍心的小子!
「大王所指的行動是什麼意思?我不懂,我當時只是好奇的想認識名動天下的漆華公主,並沒有其他的想法。」歌澤一臉正派的解釋。
菊殷臉上憋怒。「當年你還少年,也許沒有,但現在……哼!」他笑得極為陰沉。「不管如何,你不遠千里來到我大宓,說是要歸降,可是本王卻遲遲不見你拿出降書,今日特別安排這場筵席,也將我大宓的鎮國公主請來讓你瞧個夠,這誠意我是先拿出來了,你西鄴可別到頭來耍我一回,不歸降了吧?」
這小子來了一個多月,什麼事也不干,也不急著求見漆華,成天就是在京城里閑晃,他不急,卻急死他這大宓王,于是沉不住氣的先安排了這場筵席,要逼他表態,究竟想怎麼樣?
拌澤瞥向漆華,展顏一笑,漆華瞬間心跳加速,臉微微泛紅,菊殷見狀,甚是惱怒。女兒該不會對這小子動了春心吧?
「大王,我西鄴確實是有心要歸附的,只是我的書信上也寫明,西鄴要歸附的是國富民強的泱泱大國,所以這才前來大宓了解狀況--」
「你來此也多時了,瞧夠了我大宓的富裕,如何,該獻上歸降書了吧?」菊殷心急的打斷他的話。
他微笑的搖搖頭。「大宓有鎮國公主自然是國運昌隆,不過我要確定的是,除了漆華公主之外,大宓還有什麼其他稱霸的條件,足以讓我西鄴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
他目光只往漆華身上擺,深不可測的雙眸很容易教人深陷其中,漆華深深地受到吸引,面色桃紅地也直盯著他雙眼。
舜蘭瞧見大王臉色難看,趕緊輕輕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小聲道︰「公主,大王正等著他親口說降呢!」提醒她該瞧瞧大王的臉色了。
漆華這才稍稍收起對男人的欣賞,面色微斂的問向歌澤,「王子說的這些可都是借口,其實根本無意歸順我大巫吧?」
拌澤淺淺一笑,一點都不避諱的說出實話。「試問,如果對方真沒點本事或好處,誰會願意真心歸順他人?」
「什麼?!那你是擺明耍我了!」菊殷大怒。
舜蘭也吃了一驚。這人不想活了嗎?竟敢在大王面前這麼說!
「歌澤王子,你最好說清楚話中的意思,否則你就算是一國王子,既在我國土上,我父王也不會饒你的。」漆華對他極有好感,自然緊張他的安危。
他目光中頗含深意的瞧了她一眼。「歸順大宓,自然是我的本意,尤其在見到漆華公主後,更是如此。不過我有個條件,就是我必須待在大宓三個月,若這三個月內能取得公主芳心,我立即獻上歸順書。」
這話一出,她瞬間嫣紅了臉龐。這可是公然示愛啊!
「哼,歌澤,漆華豈是你可以覬覦的?!」菊殷氣急敗壞地怒道。原來這小子是想走騙婚這途!
「我並非覬覦,而是真心想與公主親近,如果三個月內無法得到公主的賞識,我便離開,並且自願奉上城池一座,以示對大宓的賠禮,而若公主願意允婚,那我西鄴無條件歸附!」
「只要娶了我,你當真願意歸附?」漆華馬上欣喜的問。
「是的。」他說得毫不猶豫。
菊殷看見女兒芳心已許的模樣,暗自心驚。這小子皮相出色,反應機智,更有股內斂的英華之氣,難怪她會動心。
但漆華是未來的女帝,豈能隨便嫁人?!拌澤是西鄴太子,怎麼可能入贅大宓為王夫?歌澤明知這樁婚事不可能,卻還這麼說,分明是暗藏城府的想騙婚後,再蠶吞大惑,這小子心機好重!
「歌澤,我不用嫁女兒也能取得你西鄴!」菊殷撂話。
「是嗎?我西鄴除了沒有鎮國公主外,國力在眾國之間可是名列前茅,單憑武力,說不定還險勝你們只會經商不懂養兵的大宓。」
聞言臉色一變。歌澤說的沒錯,西鄴精于練兵,若說以武治園,天下當稱西鄴第一,要與他兵或相見,自己還當真沒把握一定能贏。
「我今日所開的條件,不過是想瞧瞧是否與公主有緣份,若無緣,我依諾獻上一座城池,這項交易于你大宓並不吃虧,相較之下,我會失去一座城池的風險還比較高。」歌澤續道。
精明如菊殷,開始盤算起自己的利益,瞥見近臣馬槽朝他也點了頭,他心下這才篤定了些,是啊,這交易他並不吃虧,只要他顧好漆華不被這小子拐走,要賺到西鄴的一座城池輕而易舉。
「你說三個月為限是吧?」他心底很快有了計較。
「是。」歌澤點頭。
「那好,就這麼說定,三個月後我拿你一座城池!」菊殷自信滿滿的道。
「好啊。」他目光看向艷麗無雙的漆華,見她滿臉緋紅。這三個月後的事變數大得很,大宓王可不要打錯算盤了。
眼角余光不由得又落向美艷公主身旁的平凡小雛菊,見她眼神含著警戒,一副深思他在耍什麼詭計的表情,他低低一笑後,故意將目光移過去正視著她,朝她露出個「奸笑」,她一驚,滿臉通紅的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他怎麼看這丫頭怎麼有趣,眼中不自覺地染滿笑意。漆華見狀,以為歌澤是沖著她而笑,一顆心,卡通狂跳,想著接下來兩人將有三個月的時問相處,她竟是非常的期待。
「公主,您先請歇息,我退下了。」舜蘭一臉端正的退出漆華公主的寢殿,她身後跟著數名端著殘羹剩肴的宮女。
她的地位顯然高于其他人許多,所以兩手空空的走在前頭。幾個人走過數條長廊後,在經過一處草堆時,她腳步頓了一下,導致後頭的人也跟著頓住,她像是掙扎的又走了幾步,最後干脆停下,轉過身道--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事未辦,一會我會到御廚房與你們會合的。」她表情看起來正經八百,但聲音倒是很親切。
「好的……我們會留膳給你,但你可別太晚來……還有,來之前記得先洗個澡啊!」眾人掩嘴吃吃笑了起來,好像知道她打算做什麼去了。
舜蘭登時困窘地咬了唇。「不會太晚的,我……我會洗過澡再去--你們、你們皮癢了,連我也敢消遣!」她故意板起臉,又踩了踩腳嗔道。
幾個宮女從公主寢殿出來時,皆還一臉的謹慎惶恐,可這會兒哪還有一分莊重,全圍著她嬉笑不止,甚至還拉了一下她的頭發戲弄,見她又躁腳,這才大笑的走離,留下她氣惱的鼓著臉龐。
「真是一群沒大沒小的丫頭!」她嘴里碎念著,眼楮卻往四周瞄了瞄,直到等遠處的一群太監彎過另一條長廊,她這才火速撩起長裙,開始往草堆里鑽。
這片草叢會開出一種白色帶細刺、容易沾粘在身上的花種,轉眼她的衣裳上已沾滿花種刺,可她壓根不在乎,一個勁的在草叢里壓低著身子,發出呱呱的聲音,四處尋找著什麼。「呱呱……呱呱」
「呱呱!」不久,像得到回應似的,另一道呱呱聲由某處傳來。
舜蘭聞聲露出欣喜的神情,趕緊循聲追去,果然在靠近圍牆邊發現它的蹤跡。
那是一只鴨子,就見她抱著一只髒兮兮的鴨子,開心地對著它又呱呱的叫了好幾聲,對著鴨子講話,「很想我嗎?我偷空就來了。」
可鴨子卻沒怎麼理她,反倒像是嫌被她抱著不舒服,掙扎著要月兌身,但她抱得緊,不讓它跑開。
「想要去哪里?今天的教育課程都還沒開始呢!這樣好了,先復習昨天教的,去,去把我的簪子刁回來!」她摘下頭上的素色簪子,輕輕往前丟去,然後對鴨子命令道。
鴨子只是用扁平鴨喙理了理羽毛,兩只鴨腳根本連動都沒動。
「呱呱,加油,你听得懂,也做得到的!加油,去,把簪子刁回來給我!」她由懷中取出一個小飯團,這是公主吃剩的飯,她趁人不注意時偷渡出來的。「你如果完成命令,這美味的飯欄就是你的了。」她誘之以食的說。
鴨子呱呱叫了幾聲,眼楮盯著她手里的飯個垂,對于那替子它連瞧上一眼也沒有。
舜蘭有點氣餒,但還是好言相哄道︰「我不信鴨子不能訓練,喂,你好歹瞧在我由御廚手中救下你,讓你免去死于非命的份上,幫點忙來試試,乖,去將簪子撿回來吧!」
好說歹說都沒有用,鴨子還是只死盯著她手中的飯團,恐怕連她說的簪子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她索性扮起鴨子,學它的姿態,搖擺著晃到簪子前,伸長脖子作勢用嘴要去刁。「就像這樣,瞧清楚了嗎?瞧清楚了嗎--」
「瞧清楚了。」驀地,一道緊繃到像是在憋笑的暗啞聲在她身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