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願,您的心願是什麼?」
「朕的願望是日日都能逗蟲,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您該……該不會就是我前世那個冤家吧?」
「怎麼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讓你氣得內傷。」
月黑風緊,謝紅花縮著身子,冒著冷風趕路,可這天候實在太寒了,她邊走邊呵氣,手還是凍僵了。
她滿心蒼涼,淚光閃閃。其實以她的力量,到京城根本無用,如何能阻止臨南王攻京呢?
她只是找個理由離開長沙罷了,因為她發現,當別人替身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同時她也認清,除非那男人自己良心發現,否則她也救不了安儀公主的,而安儀公主更只會誤會她居心不良,對她態度更加惡劣。
與其留在離宮,日日面對他與安儀公主,讓自己難受,還不如離開,反正她現在未受封任何身分,離開應該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那男人頂多是生氣,但有安儀公主在他身邊,他對她的離去不會太介意的。
她寒心酸鼻。走後才發現對他有多不舍,可當替身好苦,她根本無法忍受……
寒風像尖刀,揚得她臉頰刺痛,尤其眼淚被風一吹,留下的水痕更是凍得她臉頰出現一條條的紅痕。
正哭得梨花帶淚時,忽然,眉頭上多出一件狐毛厚披,她訝然轉身——「李公公?!」
「小姐,這懷爐您抱著,可祛寒。」連春風姑姑也來了。
「你們?!」她吃驚錯愕。倘若這兩人都追來了,那麼,那男人不就也……
李三重苦著臉對她點了頭,手往後一比,一輛「儉樸」的馬車出現了,說儉樸是與鑾駕相比,但比之一般富戶的坐乘又要奢華多了,而這馬車里的人,若不意外的話——
「上車!」里頭響起她熟悉的、干淨的、帶著專斷的嗓音。
謝紅花心頭一抽。真是他!
「您怎麼可能親自追來?」安儀公主在離宮,他竟舍下她追來了?!
「朕的小蟲子跑了,朕不親自來抓,抓得回來嗎?還不上來!」他口氣惡劣至極。這連夜抓蟲,當真令他不爽到極點。
她嚇得將剛披上的狐毛厚披抖落地。
春風姑姑見狀,上前拾起,再要為她披上,馬車里的男人已黑著臉跨出來了,他沒穿龍袍,身上僅著一件質料上等的銀白錦袍,見她雙唇凍紫,那神情直比寒風還尖利。
拿過春風姑姑手中的狐毛厚披,他親自幫她披上。「虧你這世的身子骨不錯,你就非要搞壞不可嗎?再敢虐待這身子,別怪朕狠心,這咒鐵定是下得更猛,就干脆讓你的厄運到底,生生世世別想轉運!」他氣急敗壞的說。
她愕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這世的厄運跟他有關嗎?他為何這麼說?
「朕的意思是,你若再不安分,毀了朕的心願,朕不會與你善罷罷休!」他恨恨的道。
「心……心願,您的心願是什麼?」
自是與她白頭借老,這世她若敢擅自毀壞身子,又早他一步終了,這回事情大了,他不攪得這天地四分五裂才怪!
「朕的願望是日日都能逗蟲,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這不是要整她整到七十歲嗎?那她不是慘了?!
「您該……該不會就是我前世那個冤家吧?」她忍不住隨口猜測。
南宮策陰冷含笑。「怎麼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讓你氣得內傷。」
她眼楮越睜越大。「真是您?!」不會這麼準吧?
「沒錯,就是朕,否則你以為朕何以對你百般包容,這可不符合朕的性子。」
謝紅花驚得說不出話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的問︰「那術士曾言這世可能……真教我遇見了?!可是不對呀,為什麼你記得我,我卻不記得你?」
「你還敢提,區區幾碗孟婆湯便教你忘了朕、忘了一切,朕還沒跟你算這筆帳呢!」他說著已拉她進馬車,車里點有煤燈,瞧清她臉上有凍紅的淚痕,一股怒氣又起。「李三重,生座暖爐進來。」抓過她的手,竟是往他溫熱的內襟去,她冰凍的掌心就狠狠地貼在他胸口上,凍得他也皺緊眉頭,但暖流卻立即流入她掌心,登時讓她不再冷得發抖。
「您就是害我這輩子都得穿紅裳的人?」她尚處在震驚中,一激動,他衣襟里的雙手就握成拳頭。
「嗯。」他將她的拳頭壓平,重新讓冰冷的掌心貼著他取暖。
「是您……居然是您?!」她依舊不可置信。
「知道是朕後,就該記起過去,尤其是朕如何虐待你的事。」他不滿她未能善待自己的身子,刻意惡狠的說。
「啊?!」她一驚,手就要抽回,他按住不讓她抽離,執意給暖。
此時李三重送進暖爐,見兩人姿勢親昵,但氣氛駭人,放下暖爐,不敢多待,急忙要退出。
「李三重,快找地方投宿!」南宮策惡聲吩咐。
「是。」他不敢多瞧,應聲後,快速縮頭。
謝紅花在客棧的床上醒過來,發覺自己的頭枕在男人的胸膛上,四肢蜷縮緊偎著他,就這樣舒服又溫暖的睡了一覺。
昨晚他將她帶至客棧後,差人搬來熱水,將她丟進熱水里泡暖了才讓她出來,之後押著她上床,不再與她說上半句話,抱著她一覺到天亮。
這會醒了,見他仍闔目睡著,不禁失神起來。這張臉俊逸中帶著濃濃的邪煞之氣,但這人只有在一開始給過她苦頭吃,之後卻不曾傷害過她分毫。
而他說他是她前世的冤家,听他的意思,他們似乎是一對戀人,那麼他為何要詛咒她,令她生生世世災厄纏身?
莫非她辜負了他,害得他抑郁而終,才教他由愛生恨?
但他又待她極好,還是……這是因為安儀公主的關系?
想來他待她好,完全是因為她某些地方與安儀公主相似罷了。
思及此,她神色又黯然了。
「大清早皺什麼眉?」男人睡醒了問。
她哀怨地睞他一眼,精神依舊委頓。「為什麼投宿客棧,不直接回離宮?」她幽幽的問起別的事。
見她無精打采的,他攏了眉。「你不是要上京,這不就如你的願了。」
「您願意上京了?」她眼眸倏然大亮。
瞧她來了精神,他嘴角也不禁上揚了些,「去一趟也好,正好看熱鬧。」
「看熱鬧?您回去是解決國難,看什麼熱鬧?」
南宮策臉上漾著諷笑。「為什麼不?是你要朕來的,這熱鬧你也瞧得到!」他惡笑著,一副就是看戲的模樣。
她氣得握起粉拳,實在很想捶向他的胸口,可惜膽子不大,拳頭沒敢落下,索性著惱的下床,不願再與他做無謂的糾纏。
但身子才移動,就又被拉著跌回他胸膛上去,長長的烏絲散落他的胸前,她朱唇微張,睜著大眼的俯視他,這姿態勾勒出一幅絕美畫作,他眸色轉深,眼底流露出她熟悉的。
她臉龐驀然翻紅。「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如果您真是我幾世前的冤家,就是我的仇人。」
「仇人?」
「對,您是害我倒霉多世的仇人,我怎麼還能與您……與您那個?!」她越說小臉越紅。
「你怎麼不說,是朕被你坑了,害得朕有志難伸,在怨恨中度完前世的?」
謝紅花訝然。「我真害過你?」
南宮策頷首。「這禍害可深了。」他苦笑。他為她神傷的程度,想必連老天都感到意外吧!
「那再次遇見我,您……您想報仇嗎?」她不安的問。
他雙眸膠凝住她,臉上緩緩生起森笑。「這是自然,朕的個性有仇必報,這點天下皆知。」
她一窒。「那……那您要怎麼報仇?」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驀然吻住了她,動作太快,她來不及反應,像只受驚的兔子,杏眼圓瞪,表情可愛。
他見了簡直催情。「這報復的手段是什麼,你該想得到的。」
罷睡醒,她身上的衣物本來就不多,輕扯,單薄的內衫就扯落了,露出粉色肚兜,他眸色一黯,身子跟著起變化。
當真是他最喜愛的小蟲子,對她的燃燒了數百年也不滅!
「您……」她盯著湛深的黑眸,有種要失足墜落深淵的錯覺。「您要我的身子還債?」
「是啊。」
「只要身子?」
「當然不夠,光索討這一點點的‘報復’,還解不了前世的債呢!」他陰陰地笑。
她全身仿佛有一團火在燒。「那您還想要什麼?」
「朕這回專程來尋你,你說朕還想要的是什麼?」他定定看著她,眼里的火焰越見瘋狂。
「您真只是為我而來的?」她眨巴著眼,心里像湖水般起了陣陣漣漪。他丟下安儀公主,甚至還肯隨她上京,這一切竟是教她這般高興。
「朕若不是為了你,好端端舒服的離宮不待,要來跟你擠客棧?」
原來這男人不僅要她的身子,還要她的心,能夠讓他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代表他心中終究是有她的吧。
她心中喜故致,臉上神情更動人,男人本來就起了,此時見她媚如秋月,早已情動,輕輕撫上她嫣紅的粉頰。「水兒啊,朕這一生的情,注定還是要系在你身上,只是……過了這生,萬一那孟婆湯仍不能讓我忘情于你,那往後的百年、千年,就只能靠此刻回味了。」他悵然地落下長吻,深切地撫觸著她的身子,然後毫不猶豫的佔有她!
當她隨著一臉春風得意的南宮策走出客房時,見到李公公就站在門邊,她想起方才在一房里的一切,登時面紅耳熱起來。客棧不比離宮寢殿寬闊,一丁點聲音都會清楚傳出,剛才男人「報復」得過于狂烈,她嬌吟求饒了好幾回,瞧李公公此刻雖是面無表情,但肯定全听見了。
她簡直無地自容,跺著腳,埋怨地瞪了眼身旁的男人。「都怪您!」丟下這句話,氣呼呼地跑開了。
南宮策臉上,仍是春風滿面,瞄了眼正在偷笑的貼身太監後,唇一抿。「再過幾個月,就是子季了,朕可是很期待吃到你教水兒做的餅,那滋味應該相當的美味吧?」他涼涼的說。
李三重瞬間笑不出來了。因為小姐要學做餅,他才逃過三年死劫,這會主子舊事重提,不就在提醒他,小命正在倒數計時。他冷汗迸出,手扶著門框,差點站不住。
瞅了瞅他,南宮策笑得極為不厚道,轉身往自己小蟲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這趟回京,他低調行事,舍去鑾駕改乘馬車,連隨身禁衛也縮減許多,目前他的身分就只是一般富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