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滿是賀客,元牧雖非主人,但畢竟身份特殊加上卓爾不群的態勢,也受到眾人爭相的行禮問候。
太子將這些瞧在眼底,心頭有說不出的復雜情緒,這兒子是他生的,能夠長得如此出類拔萃,自己理當得意揚揚才是,現在卻因為兒子過于優秀反而讓老子變得黯淡,這教他如何忍受?如何不怨嘆?
「啟稟太子,吉時已到。」有太監上前提醒。
「嗯,讓太子妃過來吧。」他將煩悶的心緒暫且收起,讓壽宴真是開始。
當太子妃被請出來接受眾人祝賀時,元牧不禁皺了,為何不見隨她出來的女眷中有延秀的身影?
她上哪去了?
他不好向太子妃問起,更不方便向其他女眷打听,只能暗自擔心她是否發生什麼事了?
莫非,延秀的身份被發現了?他猜測著各種可能。
「殿下,听說皇上在重罰您跪上三天後,終于解除您的禁令了,當真恭喜了。」某位大臣特意來攀談。
太子也恰巧在身邊,對這事暗惱在心中。他故意要人告訴父皇元牧抗旨出宮的事,以為父皇這回會重懲,哪知,跪了三天就解了對元的禁今,而這被一了三天的人還能氣色無損的離開勤政殿,這中間是真罰是假罰,他自是心里有數。
「皇爺爺會解我禁令,是瞧在太子妃大壽,盼我能夠盡心為她祝壽的分上,這才解令的。」元牧含笑解釋,臉上維持一派的平靜無波,但內心仍為柳延秀的失蹤而焦急。
「是是是,太子妃壽辰是大事,再加上你們之前的誤會,是該趁此機會好好排解,皇上用心良苦啊。」大臣又說。雖說太子妃與皇太孫的過節算是皇族自家事,不過這些紛紛擾擾是末公開的秘密,眾所周知。
聞言,元牧的笑容越顯疏離,將那人應付走了後,竟又有人涎著臉趁勢附過來。
「殿下,日前您大婚時出了意外,听說皇上正積極為您尋找有厚德的女子匹配,但不知皇上可有相中誰了?」
元牧表情更淡漠了。「這婚事由皇爺爺做主,尚不知皇爺爺中意誰。」
「殿下也表現得太不關心了,畢竟這可是您的終身大事啊!」其實這人想說的是,太孫妃關系的可是他末來的基台,太孫妃的家世若夠強盛,對他將來的勢力可是大有幫助。
一旁的太子也明白這人的意思,老臉可是拉得難看了。
「既是我的終身大事,你是不是也關心得太多了!」元牧瞄了眼太子的神色後,面色清寒的對說話的人道。
這人模了一鼻子灰,一臉悻悻然。「是…臣造次了。」
「今日是太子妃壽宴,你還是多去太子妃跟前討喜吧--」元牧話才落,懷里突然多了具身子他一震,那懷里的人則是將臉龐貼上了他的胸口,緊緊偎著。
在驚愕過後,他的眼神瞬間變化,帶著安心的笑容。
延秀回來了。
他自然的擁著她,任她在自己胸膛貼熨。
其他人見了卻是大驚失色,哪來的大膽女子敢當眾對皇太孫如此放肆?再說這里人來人往的,于禮也不合。
「延秀,怎麼了?」元牧輕聲問,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略一擺頭,淚水便沾上他的衣袍。
她哭了?他神情一緊。「誰欺你了?」她情緒難得如此失常,讓他緊張起來。
「我見到他了。」柳延秀在他懷里悶聲說。
一愣,微訝之後,他的表情變得深沉。「是嗎?那說清楚了嗎?」他曉得她見到誰了。
「說清楚了。」輕吸鼻頭,她想努力忘記方才听見的那些尖銳刺耳的話。
「他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不會了。」
「那麼,你…」
她將他抱得更緊了,這教他一雙精銳的眼驀然變得又輕又柔。她這是在告訴他,她已能夠真心面對他了,從此刻開始,她已屬于他。
「你跑哪去了?竟敢無視太子妃的提攜,私逃了!」忽地一名女子上前怒視元牧懷里的柳延秀。
喜悅之情被打斷,元牧雙眉一挑,低首問懷里的人,「私逃?太子妃提攜你什麼了?」
柳延秀這才想起自己因為見到挽聲太吃驚,忘情的追了上去,竟將太子妃交代之事拋在腦後,這會,太子妃定是氣壞了吧?
「太子妃恩準我提裙。」她老實的說。
「提裙?」他聞言,臉上立刻繚繞上一層黑氣。
「沒錯,我讓她提裙,但她居然不受教的逃跑了,真是個登不上殿堂的丫頭!」太子妃本就有意讓元牧難堪,見到柳延秀出現,故意挺著肩膀不屑的說。
柳延秀听了,馬上熱紅了臉龐。
「您讓她提裙?」元牧的聲音陰冷不已。
「有何不可?不過是個鄉下村姑,提裙已是抬舉,我還沒讓她提鞋呢!」太子妃嗤鼻哼笑。
一旁的眾人听她這麼說忍不住低笑起來,就連太子也像看戲似的,任自己的妃子污辱人。
太子妃得意揚揚,那嗤笑聲越來越大,元牧勃然大怒,倏然拉起柳延秀的手就往太子妃走去,那來勢洶洶的凜然熊勢,活像怒神發威,嚇得太子妃捧著胸倒退連連,過于驚慌導致失態的撞倒木椅,厚重華貴的裙擺勾住椅腳,裙子硬生生被撕破了好大一塊,連小腿都露出來了,而她的人更是狼狽的撲跌在地上。
這臉丟大了,一時眾人看傻眼,就連太子見了也驚呆了。
「你這是做什麼?」太子回神後,立刻發怒的詰問元牧。
元牧見太子妃撲地的丑態,嘴角冷冷森笑。「孩兒只是想領人道歉,但太子妃太緊張了,竟然自己站不穩的跌倒了,孩兒感到萬分抱歉!不過,瞧太子妃盛裝被毀,連裙子都破了,提攜我身邊的人提裙,恐怕是不行了。」他冷譏。
「你!」太子妃仿佛被打了嘴巴,面紅耳赤。
「牧兒,今日本宮讓你來拜壽,你難道是挾怨報復,故意要讓太子妃丟失臉面的嗎!」太子見自己的女人丑態畢露,不禁怒火中燒。
「孩兒不敢,孩兒可是備了大禮而來,怎有可能想讓太子妃出丑,不信,您瞧。」元牧擊掌,殿外立刻有人扛進一大塊東西,那東西上還覆了塊紅布。
「這是什麼?」太子問。
元牧親自掀開紅布,露出一尊人像冰雕,眾人仔細一看,赫然是太子妃的模樣。
這件禮送得確實別出心裁,若非用心怎能想得到,馬上堵得太子無話可說。
太子妃教人扶起後,面子掛不住,只得指著柳延秀怒道︰「皇太孫能夠送上這樣的大禮,便是有心與我盡釋的嫌,那麼今日之事就純屬這丫頭的過錯了,她讓我如此失面子,我不得不問,這丫頭究竟是誰?」自己因這丫頭徹底丟了臉,卻仍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將來報仇還不知找誰討去。
矛頭突然指向她,柳延秀一陣心慌,元牧暗地輕捏她的手安撫,要她無須緊張,他自會應付。
「她是孩兒錦華宮的貴客,姓--」他平穩的聲音忽地頓住。
柳延秀听出異樣,抬首見他的目光正盯著一個人看,而這人也讓她的身子跟著僵硬。
是挽聲!他在人群中,原來他也是太子的座上客……他是怎麼攀上太子的?她驚訝不已,但更擔心他會當眾拆穿自己的身份,引起軒然大波。
元牧目綻精芒,對傅挽聲投去警告的目光後,才又繼續道︰「她姓徐,是孩兒正要恭請皇爺爺御賜太孫妃封號的人。」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太孫妃?皇上尚未指親,皇太孫怎能自行找好對象?而找的人就是眼前這娟秀妍麗的女子是嗎?
眾人不禁再次仔細的打量起柳延秀,男客們交頭接耳的猜測她的出身,而女眷們則是听見她竟是未來的太孫妃,各個磨牙怒視,妒忌難當,而那傅挽聲的臉更像是蒙上一層灰。
「牧兒,你也太膽大妄為,太孫妃的人選由得你決定嗎?你說這女子來自民間,家族無勢,不過是個沒沒無名之輩,這樣的人你也敢向你皇爺爺提?真是荒唐!」太子當場怒斥。
女賓們本就知她家世普通,此刻對太子的指責內心大聲叫好,男客因為不識柳延秀,听太子這麼一說不禁分外訝異,原來這女子的出身不好,哪能配得皇上的愛孫!
「其實她的出身也並非一般人家,她的外曾祖父是前朝大將軍,退隱民間多時,因行事低調,不願人提及他過往的彪炳戰功,孩兒才會說她來自民間。」元牧解釋。
「那她外曾祖父是誰?」太子訝然。
「徐鳳將軍。」
「徐鳳?」太子一听臉色微變。
這號人物他確實听過,听說當年在朝立功無數,先皇還曾賜予他「國柱」的封號,喻他為國之梁柱。但此人于父皇登基後便告老退隱,初始的幾年,父皇還曾多次傳他進宮討教國事,但近十幾年來,他已完全消失在朝野,一說他已辭世多年,但燼管如此,此人當年的威望仍在,所以眾人皆耳聞過此人。
眾人訝異,原來此女就是徐鳳的外曾孫女,若是這樣,皇上應該會答應這件婚事。
延秀暗訝,稱她為徐鳳的後代之事,自己也是首次听聞,而這是牧為了讓她順利入宮所編造的身份吧,原來牧對她早有安排,這才能馬上說出個人物來,但是她緊張的瞥向傅挽聲,因為只要他說一句話,就可能戳破這個謊言。
暗挽聲的臉上漾著似笑非笑的神態,瞅著她與元牧看,害她膽戰心驚,不知他會怎麼做。
但元牧卻是面色如常,不露半點形色。「今日孩兒禮也送了,是說時候也不早了,那就先行告退了。」他斜視傅挽聲一眼,摟著柳延秀就往外走。
就在兩人即將走出東宮大殿時,迎面由殿外走來了個粉面之人,那人不經意朝柳延秀一瞥,神色吃驚。
「柳延秀,你怎麼會在這?」曾去過泉州逮她未果的田公公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