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韻彤和凌旭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葉家和凌家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兩個人對外宣稱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而真正與他們熟識的親友卻對他們的「交往」感到有些拿捏不準甚至無奈。

同讀大學的這幾年時光，他們吵架、冷戰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候多，更別提在學業等各方面的暗中較勁了。而有時候，他們看起來又感情頗好。

華婷去美國的凌旭家住了幾次，最長的時間是一周，期間幾乎天天能看到葉韻彤跑過來找凌旭，他們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多少，大吵小鬧卻不下十七八次。這樣的「戀人」關系，讓人覺得不奇怪才是怪！

現在，李采凡、顧情風、葉韻彤幾個人都在華婷的辦公室里，她看著神色各異的三個人，不禁微微頭疼起來。

李采凡先問︰「華姐，你現在是在這里工作嗎？」

她點點頭，「嗯，因為那家雜志不再做動漫，所以我就辭職了。現在我在這家……凌雲出版當編輯。」猶豫之下，她還是沒把這邊的大老板供出來。

而葉韻彤則嘴快地插了一句︰「華姐姐，這里是那家伙開的公司吧？為什麼總不見他人影？今天一早我一個人從16樓找到18樓都沒找到他！哼，那個死人是不是在躲我？還好踫到你在這里，你快告訴我，凌旭那小子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此話一出幾道視線立刻全聚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來找凌旭的嗎？凌旭是這邊的負責人？李采凡雖然驚訝，卻沒問出口。

而華婷只好側著臉不太自然地回答︰「呃，他剛才還在這里的，不過後來又下去處理一些事情了……」

就在此時，某人好死不死地推門進來，「姐……咦，怎麼這麼多人在這里？」

「凌旭？！終于讓我逮到你了！」葉韻彤反應最快，第一個沖到來人面前，橫眉豎目道︰「你好呀，當時一句話不說就給我跑回來了，現在又想躲著我不見？你以為你躲得了嗎？」

華婷本想去幫佷子一把，猶豫再三將轉椅轉向窗邊，喝著茶坐看藍天中雲卷雲舒。

「韻彤？你怎麼來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不速之客讓他難免驚慌失措。好不容易平息下驚慌，目光不經意地越過她身後，他卻一下呆住了。

李采凡正歪著頭，帶著一臉驚訝與疑問望著他們，秀氣的眉也微微地蹙起。

「李采凡！你在這里？」他忽略掉葉韻彤的張牙舞爪，兩步跨到她面前。

「你好，凌旭。」她低下頭。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還在氣自己的不辭而別嗎？「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拖你的福，好得不得了。」他又听到自己磨牙的聲音了，深吸一口氣平靜語氣。

在她走之後，他曾拼命跟華婷要她家的地址，華婷卻說，讓小凡轉換一下心情吧，既然她這樣離開，必定是暫時不想讓人打擾的。任他死纏活鬧，硬是緘口不言。他也曾去找過陳方，而那家伙拒絕一次之後干脆連門也不應了。

最終他的情緒平息了下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其實真的想打听，方法何止這兩種？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也有種意識在訴說著，那女孩真的是需要一段安靜的時光吧。于是便陪她一起等待了。

而現在，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又是完全的意料之外，就像剛回來的那天一樣，這樣安靜、自然地就出現了，讓他還來不及回憶起原先準備好的心情，就被現在翻騰出的各種思緒包圍住了。

「對不起。」李采凡小聲地說。她早就決定向他道歉，眼下的相遇雖然意外，她卻不想再逃避。

「你跟我道歉？你覺得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我……那時那樣跑掉，讓你很擔心了。是我不好，很抱歉。」即便是作客，離開時也該和主人打聲招呼的。她在他那里住了那麼久，受了那麼多的照顧，最後卻不辭而別，現在想起來實在讓她羞愧又後悔極了。

他深深看著她，調整呼吸，「你想讓我原諒你？」

「嗯。」她點頭，為自己當時的貿然之舉。朦朧中卻隱約覺得，這話語似曾相識？

「好吧。」看來她是已經平靜下來了，而自己也已經考慮了很久，現在，他決定要說出口︰「那你嫁給我吧！讓我娶你就原諒你。你覺得這交易可好？」

這是一擊重彈，當下就震傻了一屋子人。

當事者已經完全呆住，整個人都開始發高燒。其余在場鎊位除目瞪口呆的形容之外，臉色更是五光十色。

第一個叫出來的是顧情風，「不行！我不同意！采凡不會嫁給你的！」

葉韻彤也在0.5秒之後反應過來，沖上去一把勒住了求婚者的脖子，很快將其前一刻還深情款款的臉勒成了奄奄一息狀，怒道︰「你說什麼？你竟敢當著我的面向別的女人求婚？你和我相處都六年了！你回來才幾天？要求婚的話也該按照順序先向我求婚呀！」

凌旭在重刑之下艱難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她比你先……我喜歡她……十年多了……」

「什麼？也就是說你明明有了喜歡的人那時還來泡我？你腳踏兩條船？可惡的東西！我現在就勒死你省得你再禍害人間！」

這女孩，今後一定會青出于藍勝于藍的。華婷感慨了一番，決定上前施以援手。她不想真的看見佷子在自己面前斷氣。

凌旭被拖走後，葉韻彤將目光「刷」地射到了搖搖欲墜的李采凡身上，「雖然我很喜歡這個妹妹。可是——我現在宣布要和她決斗！」

「咦？！」李采凡受到二度驚嚇，身體一顫，臉色由紅變白，「為、為什麼？」

葉韻彤厲聲道︰「雖然我對那個混蛋家伙並不怎麼在意，可是看到他當面向別人求婚還是有傷我的自尊心的！他吵架之後一個人拍拍跑回來我已經夠生氣的了，現在更是氣得想直接踩死他。所以我要跟你挑戰！如果你贏了的話就讓他和你結婚，如果我贏的話，他就是我的了！我要狠狠地玩弄他之後再把他甩掉！」

李采凡听得渾身直打哆嗦，「可、可是我不會決斗……」

「不行！這不公平！我不允許！」顧情風沖過來大喊道，「黃毛肥婆，我來跟你決斗！」他側腰閃過兩記飛腿，說︰「比文比武琴棋書畫詩酒茶隨你挑，你贏了的話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就歸你，我贏了的話采凡就歸我！」

凌旭終于緩過氣來，一站起來就沖過去揪住彼情風，「什麼采凡歸你？你是哪個？她明明就是我的！我要跟你決斗！」

「我的我的就是我的！來呀來呀誰怕誰？」顧情風迎上去。

華婷瞪著各自呼嘯有聲的三人，以及一屋子的烏煙瘴氣，一個頭已經漲成了兩個大。

「你們都在鬧什麼？都給我停下來！凌旭，住手！那是我們社新簽的招牌作者，你別打傷了他！哎呀，別鬧了！保安，保安！快進來把他們統統抓住！對，大老板也不用客氣，快呀！」

直到三個人被按在椅子上，高燒中的李采凡被扶到沙發上，華婷才呼出一口氣。

「辦公室是用來工作的地方！不是給你們打架的！凌旭，桌上有面紙鼻血擦一擦。小風，韻彤！別再動手了！傍我把手老老實實地待在椅子後面！腿也不許動！哎呀，小凡，你那樣坐脖子會僵掉的，躺下吧，快躺下吧！要不要喝果汁？」

完全變成幼兒園老師的美女編輯哀嘆一聲，現在的小孩呀，怎麼都這麼愛沖動？真是一點不會體諒大人。

室內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她環視一周，開始按著順序發問。

「凌旭，剛才你到哪里去了？」

「嘁，打發人去了。」他抹了一下傷口，涼涼地說，「有一個什麼社團的人總纏著我幫他們出畫集，拿來的東西一點可看性都沒有，純業余水平。他這次居然還要跟我討論起版稅的事情了，真是笑話。我也見過一些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可他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咦？李采凡一愣，很快想到了凌旭口中那個社團的人就是常波。還好自己沒跟他去。她心中慶幸一聲，一抬眼，正好對上了凌旭轉過來的目光。

視線相遇之下凌旭自己也是一愣，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女孩眨了一下眼楮，滿臉通紅地移開了目光。

這家伙，還想逃哩。他摩挲著手指。不過，這次他決不會再讓她逃掉了！

華婷坐到李采凡面前，「小凡，小凡？有件事情我本想過段時間再告訴你，可是看你現在的狀態還不錯，我就跟你說吧。馬上，《漫世界》要發起一次全國性的原創漫畫大賽，權威性很高，獎勵也很豐厚，優秀的獲獎者還有機會將作品簽約出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凌旭看了她一眼，沒多說話。其實這次「漫畫世界全國首屆原創漫畫作品大賽」是凌雲出版與《漫世界》雜志合辦的。大賽由高人氣的《漫世界》造勢，優秀的作品將用于他們所舉辦的全國巡回漫展。凌雲作為投資方，除了獲得獲獎作品的版權，將其結集成冊出版發行之外，還有意物色優秀的漫畫作者。今年下半年，公司所策劃的流行小說刊物就將面世，在華婷的建議下，其中也柔和進了漫畫的元素。

「小凡，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呀！」華婷望著他。

李采凡的眼楮睜得大大的，腦中各樣的思緒都跳躍起來。她的心才剛剛定下來，如今又要返回到那條路上去嗎？她還回得去嗎？

可是呀，剛剛只是听華婷這麼一說，原本安穩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她是明白這樣的感覺的，那樣悸動之下潛藏的是燃燒已久的熱情和復蘇的感動，她還能輕易地再將它按回去嗎？

「對了，小凡，你是不是把一篇稿子投到了《新卡通》去？」華婷忽然問道。

她點頭。

華婷喜道︰「果然是你。前兩天我看到他們內部下個月的樣刊，上面登著你的那篇故事呢！」

「真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華姐，真是我那篇故事嗎？你沒看錯……是拼版的嗎？」

華婷笑著說︰「你的作品我還會看錯嗎？上面清清楚楚地印著你的名字呢。當然是整版的，雖然還是放在新人靠後的位置，不過印得相當漂亮，絕對引人注目呢。過幾天這期就要上市了，你可以自己去看。不過應該也有樣刊會寄給你。」

「好高興……」她喃喃地說，眼眶微濕。

「去參賽吧，小凡，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嗯，我想畫的。可是……」她突然顯出有點為難的神色，「我現在有工作啊……」

「沒關系沒關系，你去畫漫畫吧！我跟老爹幫你請假！」顧情風叫道，「我喜歡采凡畫漫畫！我還想你幫我畫小說插圖呢！」

「你不是說我畫得像人妖嗎？」

「沒辦法！」他顯出一派委屈的神情，「有時候像我這種高人也得向世俗的審美觀妥協呀。」

她終于開心地笑起來。

這時，一個略微陰沉的聲音響起來︰「喂，你什麼都決定好了，剛剛我的問題也該回答了吧？」

「我、我……」一對上凌旭的目光，她又開始發燒。拒絕與答應她都說不出口。本來就是嘛，這問題哪里是在這種場合下讓眾人看戲般地說出口的？何況，她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呀，「我需要考慮一下……」至少她要先跟父母說吧。

「有什麼好考慮的？」他步步逼近，「你不是說過還沒有結婚的對象嗎？我有什麼不好？難道你還想嫁給別人嗎？」目光陰沉地在某個人的身上掃了一眼，他端出少見的笑臉繼續循循善誘︰「吶，你不是說想要個兒子嗎？結婚之後就會有了！有了孩子我們就教他打網球，還教他下圍棋，你說這樣好不好？」

她承認這是很美好的景象，而且他的笑容也很好看，可是——

「天吶！你這種人要不要臉？采凡快離他遠一點！讓我用面紙砸死丫的！」

「凌旭呀，你不要逼小凡呀！你這不是求婚是逼婚呀！你不要學穆仁智呀！」

「賤鬼，找死！今天不用沙發砸死你我就把姓倒著寫！」

「我……我回去考慮一下！」女主角再沒臉回頭，匆匆跑了出去。

「等等！」他急著就要追上去，卻被兩個面色不善的家伙堵在門口。

「哼哼，受死吧！」

「天呀！

……

她被人求婚了。

她還沒告訴父母，一個人躺在床上消化這個事實，臉上是一直沒退去的微熱。

雖然當時場面混亂，但，他真的向自己求婚了呀。

一時間這件事情在她的腦中竟比漫畫大賽還要清晰地擴大起來。

奈奈跳上床，伏在她身邊舌忝舌忝她的臉。

「怎麼辦？」她紅著臉蹙著眉摟過狗兒的脖子，「我會和他……結婚嗎？」

結婚，原本是多麼遙遠的事呀。

她依稀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同桌，烏黑的大眼楮，雪白粉女敕的臉，圓圓的好可愛。她常常叫他小豬，卻沒有惡意。她是真的挺喜歡他的，可他卻時常莫名地對自己凶起來，最後那次生日會上更是狠狠地就把自己趕出來了。她不懂，當時很生氣，現在卻略微明白一點了。

凌旭說喜歡她有十年了。她說也喜歡他，可是他卻說他們的喜歡不一樣。

也許是不一樣吧。她喜歡父母、喜歡奈奈、喜歡華婷、喜歡陳方、喜歡風的追憶、喜歡他，都是很坦誠的喜歡。因為他們對自己很好，她依戀他們，喜愛他們，也對他們好。

而當初那個驕傲少年的感情卻又不同，他小心、青澀又敏感，可付出的心情卻總被忽視，甚至還以為受到了嘲弄，因此傷了自尊，變得憤恨了。

那應該就是愛戀吧。會帶給人喜悅也會讓人受傷的激烈的感情。

現在，已經長大的少年再次來到了自己的面前，當初的青澀早已褪去，他變得成熟、自信而風度翩翩，對她說︰請嫁給我。

平靜了二十多年的心一下就被攪亂了。可是，決定依然難以定下。

上了網，皮皮豬陳方已經在等她了。她在逼迫之下老老實實交代了當時經過。

「哇卡卡卡！」對方笑得夸張，「你老公終于逮到你了！」

采蘩︰……

皮皮豬︰恭喜你呀，被求婚可是件好事！你就嫁給他吧！

采蘩︰我不知道結婚該怎麼辦呀？

皮皮豬︰放心，你爸爸媽媽公公婆婆知道就可以，一般來說他們會操辦好一切的！

采蘩︰我不知道結婚以後該怎麼辦呀！

皮皮豬︰這個……你老公知道就行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借你碟子看……

采蘩︰我是說結婚之後的生活！兩個人一起生活，會有很多麻煩吧？

皮皮豬︰哦。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們倆不是在一起住餅將近半年嗎？都沒問題。

采蘩︰那是……他總在照顧我的。

皮皮豬︰看看，這不是很好嗎？那時他便照顧你，你成為他老婆之後他還會不疼你嗎？你老公看上去也挺能干的，生活不成問題，Pass掉，還有嗎？還有什麼問題？

采蘩︰結婚之後會很忙吧，會不會沒時間畫畫了？

皮皮豬︰這倒是個問題。一旦你要生小孩了，肯定有一段時間不能畫畫了。不過也好，你不是一直想生一個兒子嗎？

采蘩︰……

皮皮豬︰怎麼了？

采蘩︰我想要的是龍馬那樣的兒子。

皮皮豬︰那又怎樣？

采蘩︰我現在發現他長得像《仙境傳說》里的男神官！

皮皮豬︰那可糟了，仙境傳說呀，萬一你們生下來的小孩長得像波利或綠棉蟲怎麼辦？

采蘩︰不要！我寧願要小惡魔也不要綠棉蟲！

皮皮豬︰安心啦，到時候我會送一個波利女圭女圭去安慰你的……南無南無……

采蘩︰……

這番沒營養的談話之後，李采凡原本無法定奪的心意更加搖擺不定了。凌旭要是知道之後，一定會跑過去掐死某只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