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走出了深巷,宋忻石看了他一樣,「你願意當然是最好的,不過要注意的是,他們都很敏感,如果他感覺到你是抱著面對聾啞人的優越感跟他說話的話,即使他听得見說得了也會裝作听不見不會說,你就慢慢去寫字吧。」
「可以听見會說話?那叫聾啞人嗎?」周泊卿稀奇道。
「你以為所有聾啞人都是先天的,其實很多小孩在很小的時候受到一些刺激傷害什麼的變聾變啞都是可以通過後天的治療和練習恢復一些的。所以才特別需要各方面人的支持……」
微弱的燈光照到宋忻石的臉上,她微微蹙著眉頭,他確實感到岳挽顏所說的,她本質非常善良而且敏感,敏感的人一般會容易感到痛苦。他想到了自家小妹曾經說過的話。
周泊卿感到自己和宋忻石已經建立起一種很微妙但和諧的關系。這次她接的這個工作,沒要求她要在「東方設計」完成。
「她在屋子里工作的時候特別廢寢忘食,你有時間提醒一下她。」岳挽顏這麼拜托他照顧他,眼里卻分明寫著「要抓緊機會啊」,好像每次其他人都比他自己還了解自己的心一樣。
他下班後會先去敲宋忻石的門,提醒她吃飯,她是個工作狂,每次工作到中間重要階段的時候就全身心陷入進去,其他什麼事都不想做,如果時間沒趕好的話,她會對著他擺著臉,一副「有話快說,沒事快走」的表情。
這兩天多是這種表情,所以他干脆在路上打包了晚餐拿過去,不然說了跟沒說一樣。
敲開門後,就感到宋忻石的不同,因為她在用一種過于仔細的目光打量他。
「給你的晚餐,你想吃的蝦仁叉燒炒飯。」
「哦……謝謝,要不要進來喝點水?」
周泊卿挑高眉看著她,「好啊。」
宋忻石趴在桌子上專心吃飯,時不時抬頭看他,欲言又止,「那個……你最近好像瘦了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自己也是瘦了一大圈,讓人看得心疼。」周泊卿坐在她對面,眼神溫溫柔柔,讓人要醉進去一般。
宋忻石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最近對她好得出奇。這樣說是不是像拐開話題啊……
「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嘆口氣,果然是為這事來的,手指在口袋里模了模,又無奈地在褲腿上擦擦,「你說呢?」
她說的是這陣子在公司里傳得厲害的關于他監守自盜的傳聞,以前在那家公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辭職的,現在不知怎的,難道是真有人看不得他好?剛在「東方設計」干了點什麼,謠言就鋪天蓋地過來了。
「反正是亂傳的,我不信。你這人被人賣還差不多,賣人?我看你沒天分。」宋忻石端著吃了一半的碗打算放進冰箱里。
周泊卿的視線跟著她的一舉一動,忍也忍不住,微微的朦朧,「你還剩這麼多?吃飽了沒?」
「你買得太多了,放著晚上當消夜吃吧。」知道他有心想避開這個問題,宋忻石還是不想這麼叫他唬弄過去,「了解你的人知道是一回事,讓不了解你的人知道也是必要的。你要更強硬一些,去澄清這些謠言。不然造成了不好的印象影響工作就得不償失了。」
「我知道,別擔心。」拍了拍她的手臂想叫她安心。他感到她最近有些變化,之前有意無意地好似逃避什麼,最近卻恢復那種自然的交往,之于對方都好像是那種最好的朋友,與溫怡頃在一起的感覺不同,和她在一起仿佛更加平靜寧和。
她明明是那麼鬧騰的一個人,卻會帶給他平靜的感覺,像夏日最後的陽光,不知不覺消失閃亮,讓人感嘆。
陽春三月。這個詞絕對不適用在G市這種地方。三月底,都以為開始轉暖時,連續下了兩周的雨,天天陰雨綿綿,宋忻石的心情很糟糕,這種纏纏綿綿的感覺最為討厭,剪不斷理還亂。雨的性情像是愛情,連綿的,激烈的。她和周泊卿顯然屬于那種溫開水型,兩個人在一起已經有了愛的感覺,她自己也感覺得出來,只是好像缺少什麼似的,總是不能順利敲破什麼將量變轉變為質變。
她沒有勇氣再去承認一次或者說失敗一次。他又到底怎麼想?
這樣的天氣一直持續著,衣服晾出去三天都沒有干的跡象,在陰沉的天空里顯出單薄的可憐。
終于轉晴的時候,宋忻石就跑去敲周泊卿的門說要一起出去吃飯慶祝。問慶祝什麼,她都只是抿著唇傻笑。
罷走出去幾步,原本亮堂高遠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抬頭看黑壓壓的天空以極快的速度壓向心上,周泊卿突然拉起宋忻石跑向路旁的超市里,高高的台階,三四步跨越過去,像是電影里逃生的場面。跟在他的身後宋忻石的心像是盛了水的罐子, 當 當地響著,卻意外透明。
如果他拉著她,即使到天涯海角,這個時候,她都會跟去,不皺眉頭。
浪漫的想法常常就這樣突然閃現,動魄人心。
幾乎是剛沖進超市的屋檐下,瓢潑大雨就擦邊落了下來。強勁的雨攜在淡風中,卻成就出細密的網,斜斜地迎面橫掃過來。
「還好趕得及時啊。」周泊卿嘆道,外面的雨幾乎是憑天而降,一點預兆都沒有。動作慢的人幾乎在一瞬間就濕透了。
「是呀!」站在超市入口,看見剛跑過的台階上迅速積起一層水,細細的雨絲利用最後的勢勁輕飄飄落在臉上,涼涼的,低頭看身上的衣服也掛起一些水珠,風透過毛衣有些微寒,手心卻暖暖地包裹在另一只手中,她一動都不敢動,怕破壞了這一瞬的定格。從兩人交握的手,她看到一種永恆的味道,也許是錯覺,心里卻止不住一層層涌起細碎的波浪,一層勝過一層。
靶受到她的視線,周泊卿也低頭看,「啊!對不起,剛剛著急……」急忙忙松手。
手瞬間陷入冰冷當中,宋忻石慢慢地搖頭,「沒關系!」雙手搓著,試圖摩擦出剛才的熱量。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我的右手只與你的左手戀愛,如果我的右手和我的左手放在一起,仍是寒冷。
她上前一步,看著外面深海般的天空,「我真的很喜歡這種天氣。」
雨幕隔斷了光線,一場大雨好像使得一切事情都停止,全都注視著這不同尋常的雨。
周泊卿側臉看著站在他前面的宋忻石,她穿著鵝黃色的薄毛衣外套,雙手端起,紫色碎花長裙,暗紫高跟鞋,長發披在肩上,微微抬頭看著外面的景色。
她的身上糅合了好多奇妙的色彩,宜動宜靜。此時的她有些天真的優雅。他突然想起她的作品。她作品的用色都比較濃厚,紅色,黑色,深藍,黃色都是她偏愛的顏色,一層層圖著疊加,異常艷麗,仔細看時又覺得在這艷麗當中卻又含著一種沉郁的色彩,先前張牙舞爪的艷麗就變成好似被困的逃逸,拼命逃卻逃不出。
「為什麼喜歡這種天氣?」
「我不知道,覺得這種一瞬間天空就黑沉沉地壓下來,傾盆大雨潑下來,就好似可以丟掉一切靜靜站一會。」
「下周六我妹妹婚禮,可以邀請你去嗎?」
回過頭,宋忻石驚訝地看著他,「你有妹妹嗎?下周結婚怎麼不早說啊?」
「現在說也不晚。」周泊卿微笑,「雨停了。」
丙然,這種急驚風似的雨來得及去得也快。天空破裂般,陽光慢慢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