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蘇一個人坐在PUB里,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瘋狂舞動的肢體像個午夜的地獄。
她拿著一杯果茶慢慢地晃著,眼神飄忽而茫然。上午逃課去了網吧,隨後等這里開門,就一直坐在角落了。
PUB的招牌調酒師大麥走了過來,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拿著雞尾酒。先是一個很帥地旋身坐在了韓蘇面前的沙發里,順勢放下一杯雞尾酒。
「我請客。」
韓蘇從發呆中回過神,看著一身丁丁當當金屬的大麥笑了笑,「你又無聊了。」雖然不認識,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每次無聊的時候就會來找她閑扯。
「你怎麼知道?」大麥甩甩頭發,橘紅色的長發光滑地搭在沙發靠背上,後面那桌的辣妹禁不住吹了一聲口哨。他立刻回應地眨眨眼楮,很有眼光的小妞,一會兒有目標了。
韓蘇看著他們眉來眼去,更加好笑起來,「你每次都會在沒有美眉泡的時候才來找我。」和他並不認識,不過自從她在這間PUB出沒開始,他就對自己照顧不少,而且也沒看出他對她有什麼企圖。
「沒辦法,誰叫你不給我泡,」大麥拿出了一支煙在手里把玩著,「對了,又逃課了?看見你在這里又坐了一天。」
韓蘇聳聳肩,然後又喝了一口果茶,不打算理會他。
「每次一坐就是一個晚上,我听幾個熟客說,你白天在網吧里混,晚上就來我們這里,學生可以這樣的嗎?」
「你面前不就有一個?」
大麥愣了下,然後大笑起來,「沒錯、沒錯,你就是一個,哈哈哈,我真好奇你還有多久才會被開除。」
心情一下糟糕了起來,恰好電話也響了,韓蘇拿起電話看了下,干脆關機隨手塞進手提袋里,然後抓起大麥面前的啤酒一飲而盡。
大麥收起了笑容,「你沒事吧?」
韓蘇站起來,隨手擺了擺手,晃晃悠悠地走出了PUB,穿過那些跳舞的人群的時候,很多男人對她吹起了的口哨。
在這里,韓蘇像是一朵驀然開放的小白花,清純、透明,最重要的是美麗。
當然這只是外表產生的錯覺,大麥目送她出去後,把自己面前的酒喝下,隨手叫來兩個兄弟。
「跟著她,別叫人動她。」雖然知道她不是柔弱小女人,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
韓蘇搖搖晃晃地走回住處,漆黑中院門開了數次才打開。
合上門看向天空。月牙很淺,沒有星星,整個天空一片漆黑,她和盛夏的屋子當然也是漆黑的。韓蘇靠在門上愣了許久,她搞不清這次為什麼沒有在外面待上幾天幾夜,而是天沒亮就回來了。
莫名中,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出現了一點變數,但是她不確定,所以她要賭,不過看起來她好像是輸了。
慢吞吞地走近小院,就著微弱的月光,她掏著包包里的鑰匙,一不小心,鑰匙掉在了地上。
彎腰再去撿的時候,身子一軟就坐倒在了地上。
韓蘇靠著門,呆呆地看著院子上方的夜空,風涼涼的,地上涼涼的,就連眼淚流下來的感覺也是涼涼的。
她閉上眼楮,然後咬住手背。
「你在做什麼?」
韓蘇猛地睜開眼楮,眼淚還在她的臉上閃爍著月光。
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頭上,那個淡漠得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聲音一听就知道是盛夏的。
「你在做什麼?」盛夏再次問了一句,伸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這麼大的人還在地上看星星?」
韓蘇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他接過她的鑰匙,把它插到門上,然後他退了一步,「開門吧。」
韓蘇沒有動,她遲疑地看著他身上的背心和熱褲。
「你……沒睡嗎?」他的樣子像是從床上下來的,可是他的聲音太清醒。
盛夏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說︰「快進去睡覺,有問題明天說。」
韓蘇轉過身打開自己的屋門,然後伸手打亮了燈,站在門口看向盛夏,她背後的燈光把她的曲線勾勒得清晰誘人,當然那身白色的貼身短裙子的確帶著清純的性感。
盛夏的眼中閃過什麼,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冷硬了起來。不過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就想回自己的屋子里。
「等等,」韓蘇不安地叫住他,「我很抱歉放你鴿子了,以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盛夏站住了,他緩緩回身看她,然後好像很無可奈何地舒了口氣,「吃過飯沒?」
韓蘇搖搖頭,她今天除了喝幾瓶果茶,什麼也沒吃。
「玩得高興什麼都不顧了?」盛夏有些諷刺地丟下一句,然後走進自己的小屋。
韓蘇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怔忡。他等了她,這已經夠了,這麼久以來他是第一個為她等門的人,還要奢望什麼?奢望一個並不熟悉的鄰居對她噓寒問暖嗎?
她站在門里發呆,忘記了自己的疲憊,也忘記了初夏開著門會招進許多蚊子和蟲子。可是她沒能想太久,旁邊小屋的燈亮了,接著盛夏端著什麼出來了,然後是熱菜的聲音,那股曾把韓蘇從睡夢中勾醒的菜香再次彌漫了開來。
盛夏熱好菜,看到背後的韓蘇還在發呆,忍不住皺起眉頭,「拿你的碗筷過來吃飯啊。」
韓蘇這才回過神,連忙返回屋子里拿出餐具開始吃香噴噴的菜。
韓蘇坐在盛夏屋子的門口大口地吃著,他做的菜不知怎的,吃下去總有一種很想流淚的感覺,像是遇到了溫暖的冰塊一樣,遏制不住融化。而這次,她真的流淚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刺激著淚腺。
盛夏坐在天井的台階上看著她的側面。她吃起來很不斯文,卻也帶著一種宣泄。
「晚上的時候那個寧偉來過了,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
一口米飯噎在了韓蘇的口中,她咳嗽了幾聲,然後從手提袋里拿出一瓶果茶喝了幾口。喝完才看到盛夏手中的水杯,她呆了一下,放下自己的飲料,拿過水杯倒在自己的碗中,然後不安地問︰「他都說什麼了?其實我和他不是很熟。」
盛夏已經很習慣她這種奇怪的行為,沒有在意地拿回空杯子放好。
「他說你害怕熟悉的人,所以喜歡去一些陌生的地方見一些陌生的人,還說所有和你在一起的人總有一天會被你遺棄。」那個男生好像是這麼酸酸地說的,眼中帶著一些嫉妒。
「他有病!」韓蘇猛地放下碗,站起來焦躁地來回走著,然後站定看著盛夏,「你相信嗎?」
盛夏看著她充滿怒火的眼楮,淡淡一笑,「相信不相信,有差別嗎?」
是啊,他們現在什麼也不是,不過是鄰居,最多是一起吃飯的鄰居而已。
愣了半晌,韓蘇的怒火一下子滅了。她有些失落地坐回去,開始繼續吃飯,不過這次有些垂頭喪氣。
盛夏看她食不知味地咽著米粒,月光下的她縴細柔弱,仿佛一陣風吹來就可以把她吹走。他不禁撐起下巴,仔細地看著她,品味自己心中那股淡淡的莫名感覺。
終于,韓蘇吃完了,她收好碗筷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低著頭悶悶地問盛夏︰「你還幫我做飯嗎?」只怕他不會同意了吧,才開始幾天,她已經放他這麼多次鴿子了。
盛夏站起來也開始收拾,听到她的問話,「撲哧」笑了一聲,「你說呢?大小姐。」
韓蘇不再抬頭,直到身後傳來一聲關門的聲音,緊接著燈也滅了。她知道盛夏已經去睡覺了,壓抑不住的嗚咽終于忍不住地逸了出來。
她不想總是在陌生的地方穿梭,可是她只會拙劣地處理著自己的人際關系,隨時可能冒出來的驚慌都會讓她漫無目的地躲在陌生的人群里一整天,甚至幾天幾夜。
今天晚上她抱著一線希望,她覺得現在也許會有人發現她的消失,會有人在等她回家。結果也的確如此,盛夏在等她,甚至為她留了飯菜,可是一切也只到此為止了。這個人也開始對她失望,她以後又是一個人孤獨地穿梭在這個院子,像是個幽靈。
「哭什麼?」身後的門忽然打開了,盛夏不耐煩在門口粗聲問,「大小姐,是小的被你耍個團團轉的好不好,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韓蘇一邊哽咽著一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沒……沒想耍你。」
盛夏冷笑一聲環胸靠在門上,「那我從中午等到現在是我沒事找事了?」等不到人還要被那個驕傲的小男生教訓。寧偉,第一眼看他就不順眼。
韓蘇自知理虧,她垂下頭小聲地說︰「我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跑去玩這麼久?我現在也被你搞得心情很不好!那我該怎麼辦?」盛夏搞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得理不饒人,他好像第一次這麼失控。
韓蘇不再反駁,只是丟開餐具捂著臉開始小聲啜泣,最後哭得越來越不能自已。
盛夏望著夜空詛咒了一聲,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理清對這個女孩的感覺,如果是以前,遇到這樣的女孩他早拂袖而去,可是這次他走不開,那一聲聲低低的哭泣聲,像是喝下一杯冰水,涼涼地帶著透明的心疼——
「別哭了!」
哭泣的聲音小了一點。
「別哭了……」
這下又變成無聲的淚水。
「求求你,別哭了。」
他艱難地勸慰著,但是看來從來沒試用過的柔和口氣收效甚微。他看看還在哭得傷心的韓蘇,無奈地吐了口悶氣,「大小姐,你還想我怎麼樣?別跟我說你不是故意的。」
韓蘇撐起自己,擦擦眼淚站了起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知道了,我不麻煩你了。」
盛夏看著她一邊哭得打嗝一邊起身走進自己的屋子里。他靠在門框上對著天空詛咒了好幾聲,終于氣不過地拍上自己的門。
躺在床上,他告訴自己不要管對面那個奇怪的女孩子,但是模模糊糊的夢里一直能听到她的哭聲,和第一次見過的小火焰比起來,她的眼淚好像更能讓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