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最後一盤,兩個人開始默契地收拾殘局。
「快中午了,想吃什麼?」
「隨便吧。」他不挑。
把手中的棋子遞給他,她從地毯上爬了起來,「早上周秘書來了一趟,帶走了昨天你看的文件。新的文件我幫你放在書房了。」
「謝謝。」
點了點頭,她開始在廚房里忙著今天的午餐。還是一堆蔬菜,只不過變著花樣而已。
簡單地吃過了飯,兩個人一起把碗筷收拾好。
知道他又要到書房里去「工作」,她指了指表,「準點‘下班’。」工作狂一個!每次周秘書一拿文件來他都要在書房里悶很久,不到她催他是不會休息的。
「你呢?」
「我?爭取看完你半個書櫃的商業書籍。」她揚了揚手中的書。
江赫走到書房門口,突然回頭問了一句︰「你不悶?」
「不會,」她搖頭,「反正很久都沒有接觸這些了,就當溫習。」說著她翻了一頁,不再理他。
放下心,走進書房,他開始了一個下午的緊張工作。
葉歌淮看書的速度很快,一個下午就讓她啃完了一本半。偷偷伸了個攔腰,懷中的軟糖開始不安起來。
「怎麼了?」抓起它的兩只前腳,看著它。奇怪,不像生病的樣子。
軟糖抬起頭叫著看了幾眼鐘。
她一看,笑了,「原來是肚子餓了。」打開冰箱,意外地發現上次的存貨已經告磬。無奈地笑了下,開始找他家的鑰匙和車的鑰匙。
「他上次放到哪里去了?」一不小心踫倒了一個盒子,還好他家鋪的是很厚的地毯,所以聲音不大。
從盒子里滾出了一些東西,她看了後挑了下眉。
因為開了他的車,所以去了比較遠的超級市場,七七八八的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喻瑾的電話。
「歌淮,晚上能不能看下店?」
「有事?」
喻瑾嘆了口氣,唏噓地說︰「還不是杭杭她們學校的那個變態教授,硬說要拉近畢業生的感情,臨時約她們去吃飯。今天晚上我又有事。」
握著方向盤轉了個彎,她問︰「我怎麼听出你的口氣有些遺憾?」
喻瑾在那邊干笑三聲,「好奇啊!我很好奇最近整天被杭杭掛在嘴邊,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人啊!」
葉歌淮抿著嘴笑得很開心。
「怎麼樣?來不來得了?」
「晚上七點我和你接班。」她微笑地掛了電話,踩下油門。
江赫很忙,所有的工作都是通過電腦和助理們交代的。等到肚子餓的時候,發現已經晚上八點了。擔心葉歌淮陪他一起餓肚子,轉了整個房子卻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喝水的時候發現冰箱上貼著一張紙條——
今天晚上臨時去看店,車子我開走了。飯做好了放在微波爐里,記得吃藥。PS︰不要工作到太晚,順便幫我照顧一下軟糖,謝謝。歌淮。
標準的葉歌淮式的句子,全是簡單的陳述。如果這個時候他有照鏡子,那他會發現,自己的眼楮真如黑玉一般的深邃而溫柔。
子夜,葉歌淮開門進來了。看見書房還亮著燈,刻意放緩了動作來到書房門口。
一到門口就看見江赫抱著軟糖睡在椅子上。心中一動,知道客廳里的燈是他給自己留的。悄悄進去,她替他關了仍然在開著的電腦,順便幫他把上面的資料存了檔。
轉身靠在寫字台上,她靜靜地看著眼前抱著貓睡得一臉安詳的男人。
此時的江赫,下巴有些細碎的胡碴,眼楮下有著淡淡的青痕。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從戰場上凱旋而歸的將軍。
心中有些微微的疼痛,她不知道下一次他的胃病再犯,他會怎麼樣?像他這麼拼命工作的人,再進醫院只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她又怎麼可能不去管他?他手機上親屬一欄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夜風微微地吹著窗簾,她起身將大開的窗戶關上,去他房里拿了件外衣為他和軟糖蓋好。
伸手去取他鼻梁上的眼鏡,她不自覺地微微笑著——第一次為他摘眼鏡,也是在他睡覺的時候,只不過那一次玩笑的成分多些。
輕輕摘下他的眼鏡放在電腦旁邊,再回身時看見他正睜著眼楮看著她。
「吵醒你了?」
「沒有。」他根本沒怎麼睡,只是有些累,閉上眼楮休息一下而已。
「還沒做完?」她掃了一眼他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
「剛做完。你吃晚飯了沒有?」
「吃過了。」從他手上接過軟糖,她道了聲,「謝謝。」
「你的耳環?」好像少了一只。她的耳環瓖著水晶和碎鑽,在黑夜里耀眼得很。
「耳環?」她模了下右耳,「可能在路上掉了。」沒有想到他會注意到。
「可惜了。」她戴起來很漂亮。
「算了,掉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一邊說一邊取下左耳那只,放到他桌上,「幫我保管一下。」
「好。」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對了,你抽煙嗎?」下午出門前踫倒的那個盒子里,有整包的煙和打火機。
「初中到大學抽過。」
「為什麼不抽了?」她都不知道那個時期他有抽過煙。
「沒有必要。」
「我很高興你現在沒有繼續抽。」
「我那個時候抽煙是因為無聊。」現在不會了。
她嘆了口氣,「照你這樣說,那個時候我也應該學會抽煙。」那個時候的他和她都是一樣的。
「你不會。」
「為什麼?」
「那個時候你有父親。」他是一個孤兒,只是被葉桓領養進了葉家。
「我很抱歉。」她輕輕地說。她無意挑起他對往事的回憶。
他搖頭,「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還會想抽嗎?」
「有時候會。」
「你刷牙了沒?」她突然問。
他詫異地看著她,「沒有。」
「你等等。」她抱著軟糖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支煙和打火機。
「今天抽完了這支,以後就不要想了。」
「為什麼?」
「我不想身邊有抽煙的人。」她淡淡地說。還有,就是因為他的病。
「我不會抽。」拿起煙和打火機,他扔到垃圾簍里。
「因為你有人生的目標?」她問他。
「一半的原因。」他看著她,眼楮微微地閃著光。
「另一半原因我希望是你為了自己的身體。」任務完成,她指了指鐘,「很晚了,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最後一個晚上,兩個人非常有默契地去外面吃了一頓好食,以告慰吃了一個星期蔬菜的肚子。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棗紅色的裙子搭配同色系的紗巾,典雅得讓人眼前一亮,她一向知道怎麼善待自己。
兩個人今晚聊了很多︰酒、車子、咖啡、插花……大多的時候都是他听著她說,偶爾發表一兩句議論。
吃得差不多時候,有人彈起了鋼琴,為這個晚上再添了浪漫的一筆。
「跳舞?」他提議。
「好啊。」她笑著把手伸進他等待著的臂彎中。
「這首曲子很適合情人間跳。」她感嘆道。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擁著她靜靜地跳著。這個時候,窗外的夜幕漸漸濃厚起來,月光透過餐廳的窗戶,細碎地灑在她的頭發和背上。他看著美好的這些,有些醉了。
跳完一支舞,兩人很早就回去了。江赫要整理星期一開會的資料,葉歌淮則要整理放在他這里的東西,準備明天一早就離開。只有軟糖依舊是那副可愛頑皮的模樣,在他們身邊竄來竄去。
十一點,她來敲他的書房門,「我收拾好了,你早點睡。記得吃藥。」
從文件堆里抬起頭,他點了點頭,又繼續忙,卻很久都沒有再看進一個字。
她抱著軟糖回到房間,嘆了口氣抓著軟糖說︰「你就好了,什麼事情都不用去想,只要吃飽就行。」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煩惱過,自己的心情一點都拿捏不準,亂糟糟地擠在一起,怎麼想都只覺得煩。也許,明天離開之後要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和他見面就對了。
「早上好。」葉歌淮一起來就看見江赫在廚房里。
「早上好。」江赫端著早餐走出廚房。
「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嗎?」給軟糖倒了些牛女乃,她拉了椅子坐下來吃早餐。
「沒有。」他拿了一張今天剛送來的報紙看。
然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吃完了飯,幫他收拾好碟子杯子,她說︰「我該走了。」
停下手上的動作,他說︰「我送你。」
「不用了,你趕著上班,我叫計程車就好。」拿起行李,抱起軟糖,她微笑著道別,「江赫,再見。」
「再見。」
葉歌淮下了樓,在他樓下等計程車。他在樓上看著她。
電話響了,她看了眼他家的窗戶接起了電話。知道是他,沒有說話。
結果,接下來的兩分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听著彼此在電話那端的呼吸,然後任它們曖昧地在耳邊響著。最後開口的是他——
「謝謝你,歌淮。路上小心。」
「不客氣。」她想了一下,問他,「我忘了問你,為什麼你會發高燒?」
他沉默。
「算了,我隨便問問。」
「日出。」
「什麼?」她懷疑自己听到的。
「我在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