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兒!」旋風一樣卷進來一個人,將夢縈連人帶鍋鏟一起刮開,「傷到哪兒了?」
一根一根手指仔細檢查過,又看到她手里的武器,終于明白怎麼回事。
「你這是干什麼?」他好笑地撫著她的手,心里驚懼稍平。
「都是那個家伙!」她不憤地瞪過去,想扔出鍋鏟,又被半道截住,「你還擋!上次酒會如果不是他有意放水,我不信誰能在林家地盤上打人!我就知道這家伙一定躲在旁邊!」
「提到上次酒會,」拿過她手里的東西遞到身後,他輕輕將她困到牆邊,「上次你是故意把自己陷進危險?」
「我沒有!」她咬唇偏過頭。
區懷謹只是慢慢摟住她,一點一點將她壓向懷里,他怎麼能不懂她是故意引林興睿出來。就算沒有人告訴他,他也明白,她是不忍繼續看他受傷。
「縈兒,現在那些人都被抓起來了,高平琮也被指證,我們就當那件事過去了好不好?不要再找誰算賬。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我保證。」
「我也保證!」林興睿從後面舉起手,被兩道視線殺回去。
但是他要怎麼保證?她疑惑地看他。
「你說……」他微笑著俯低頭,湊在她耳邊,「如果你成了有夫之婦,他們還會打你的主意嗎?」
結婚?!她驚愕地睜大眼,他想結婚了嗎?但是她……本能的恐懼浮上來,她害怕,想到了母親失敗的婚姻。走入婚姻,等于把自己的喜樂系在另一個人身上,那是她不能掌控的……
「縈兒,別怕。」他立刻輕拍她勸哄,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逝,只余下心中被不信任的冰寒狠狠鑽噬著,「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願意沒關系,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輕淺的細吻落在額頭,慢慢將她從恐慌中喚回,告訴她真的沒關系,他會一樣疼她憐她,永遠在身邊保護她。
「哎,不過這個辦法有點麻煩!」他故意嘆了口氣,「不知道我三十多歲了再來惡補防身術還來不來得及?」
「你……不要。」她埋進他懷里,連同感動一起埋下。
「要的,你這麼美,我可不希望下次遇到事情你再喊別的男人的名字。我還是很小氣的,你要多體諒一些,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哪有這樣算的?她都要哭了還來逗她!
「答應我,把剛才的話忘了吧,就當我沒說過。」抬起她的臉,直到得到確定的點頭,他輕輕吻過她的唇角,放開她。
她需要忘記,他也需要,忘記曾因不信任而被拒絕過,即使那是她的心結,但是他終沒能打開。
常夢縈走到燃氣灶前,將最後一個菜下鍋,翻炒。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出去了,出去最好,她要想一想,不想被打擾。
「吱」的一聲濺出油花,她嚇了一跳,正要翻動幾下,他握住她持勺的手擋在前面。
「縈兒,問你一個問題。」區懷謹笑著轉頭,「如果我在八年前想追求你,你會給我機會嗎?」
「我……」她想退開,但他握得很緊。她勉強想了下,最終道,「我不知道。」不想傷他,可是她確實不知道。
餅了一會兒仍不見他有反應,就連握住的手也沒什麼變化,她小心翼翼地觸向他腰側,「你生氣了嗎?」
「沒有。」很堅定的回答,如同他立刻覆下的手,「我是有點高興的,至少你沒否認,說明我可能有機會。但是因為事情沒有發生,所以誰都不知道。你肯考慮,我已經很滿足了。」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容易滿足?」她小聲嘀咕著。
他微笑,轉身輕摟她入懷,無聲。
「縈兒,快,菜要起鍋了!」啄了下她唇,趁她發呆,把菜盛進盤子。
正要端菜進飯廳,被她攔住。
「等一下,還有最後一件事!」常夢縈故作神秘地變出一雙筷子,朝他眨了眨眼。
吧什麼?看她把菜放在案板上,他很配合地坐在旁邊等待。
直到見她彎,小心地用筷子挑向里面,一瓣一瓣特意切成大塊的蒜被揀出來,他的心重重一震。他不吃熟蒜,八年前曾告訴她一次,她竟然現在還記得,難怪最近都沒有踫到過。而她此時做的事,正是他當年在廚房看到的一幕!
「為什麼這麼麻煩?」他不自覺地問出當年相同的話。
「你大少爺難伺候啊!」她笑答,如花嬌靨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
「我可以自己來,吃的時候注意就好。」
我願意行了吧!
他默念,微顫著盯向她的眼楮。
「我願意行了吧!」瞪他,嗔笑,波光流轉。
「縈兒!」他不受控制地奪下筷子,伸手一勾將她拉進懷里。怎麼能一樣呢?現在和八年前,竟然一樣!她可能記得當時的話,可是眼神也一樣!
如果她八年前就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那他錯過了什麼?
那個答案,他知道了,如果當年追求她,她會同意!因為這個眼神!
八年前她就已和今天一樣待他,他卻錯過了,錯過時間,也錯過了機會。要是他當年不讓她走,那麼現在……
「你怎麼了?我還沒揀完呢!」常夢縈輕推他一下,卻被抱得更緊,「別鬧……」
「我頭疼。」勉強找到個理由,頭俯在她肩上,再也無力抬起來。
她也不再叫他,熟練地按摩他後頸,輕撫他腦後。任由他抱得越來越緊,緊到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不知過了多久,幾不可察的三個字逸出來,模糊難辨。
她卻仿佛听懂了般,輕輕拍他背脊,「沒關系。你有沒有好一點?」
點頭?搖頭?好與不好,他也不知道,這次真的不知道。
無奈的氣息漸漸散開,慢慢盈滿,不知最先由誰身上散出。她?他?或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孩子?
無奈呀!餅去的事永遠無法追溯,能感覺到的,只有此刻的心痛,他——心痛欲裂。
送她回到公寓,區懷謹一直窩在沙發里看照片,厚厚的幾本相冊從頭至尾記錄了煦陽的成長過程,也記錄了她。
他一遍一遍地翻著,看孩子的成長,看她怎樣將一個孩子帶大。從最初的啼哭、爬行,到稍大時的學步、學語、游戲,再到讀書、玩鬧、站在牆頭當小霸王……每一個過程,只有她自己,最多有她的朋友,惟一少的就是他。父親,在孩子眼里只是一個名詞,而且她眼中這個名詞更糟,因為她曾被拋棄,不僅被她的父親,可能還有他。他並非有意,她也僅僅按照原意,但失去的是什麼,他們永遠都無法得知。
輕緩的腳步,伴著茶香,正是她端茶而來。
或許她比他好過一些,因為她冷漠,已經封閉的心不會再受傷,即使有,也是不經意的,如同不經意流露出的感情。
「怎麼還在看?」常夢縈淡笑著放下托盤。
他攬住她腰再次攏入懷里,頭擱在她肩頭,重復下午一樣的動作。現在他極想確定一些事,極想確定她還在身邊。
「你今天怎麼了?」她略微直了下腰,並非想不到原因。
「我……」模模糊糊的嘀咕埋在發間。
「是因為下午我……」
「別說。」他攏了下手臂,知道她要說下午被拒絕的事,但那只是一部分,即使是他最在意的一部分,他仍然認為此刻的關注點停在她八年前是否和現在一樣——對他。
很奇怪的,他竟然在意那些已經過去,注定無法挽回的事,可是在現在無望的情況下,只能這樣想才會好過些。
「你還是在意的對不對?雖然你對我說沒關系。」她輕推他問著。
「怎麼可能不在意!」他笑著抬起頭,在她臉頰印下淺吻方才放開,拿起茶壺慢慢倒著茶,「除非我也不在意你,但你知道我在意死了。不過因為太在意了,所以只要按你的喜好就好。」
按她的喜好,那他呢?
她伸手模向他的臉,他轉頭柔柔貼住按在頰上,勾起輕緩的笑,「不用擔心我,過一天就好。」
餅一天就好,然後呢?又當成一次被打擊的記錄?
她突然覺得心里酸酸的,有些替他不值,不記得以前有意無意一共打擊過他多少次,但這次一定是了。她已經不想再傷他,看他這樣也會難過,如果一個婚姻能讓他安心——
「我再給你生個女兒好不好?」她收拾著桌上的照片,低聲道。
什麼意思?區懷謹愣了一下,發呆,倏地按住她的手,「你說什麼?什麼女兒?」
「有一個兒子了,下次當然要生女兒。這樣我們一人一個……」她笑著抬起泛紅的臉,驀然發現他眼中的冰寒,「怎麼了?你不是很好奇孩子是怎麼長大的嗎?」
「我好奇孩子怎麼長大的,所以你要送我一個女兒?一人一個?」他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後四個字,見她竟然點頭,心里「轟」的一下像有什麼炸開。八年,結局居然一樣!他以為八年前她和現在一樣有情,事實卻是她同過去一樣無情!一個孩子,然後各奔東西,這就是她的分配方式?
「你別這樣看著我好不好?你可能誤會了。」她慌張地湊上前,他卻猛然退後,像絕望一般退開。
心緒一直停駐在「一人一個」那幾個字上,忽略了她的表情,他想到的是她又要玩當年的把戲,不過這次是送他一個孩子,讓他滾蛋!虧她想得出一人一個,分家嗎?好笑的是他們根本從來沒成為一家!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又產生這個主意,但是如果你要解決我……」他站到門口,將門把握了又握,盡量以平穩的語氣對她,不能傷她,在任何時候,「你如果想讓我走,只要說一聲就好,不用送我紀念品!」
吐出最後幾個字,他絕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