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的可以把一切都沖淡。當初最頑固的那一小塊血跡般的心事竟然脆弱得堅持不過一秒就匆匆死亡。人類再縴細不過的心思在它面前交錯的銳利刀剪上,嘶啦一聲劃過,就貞潔不再了。或者曾經舉世無雙的美麗,在時間的峽谷里退化成一抹朝霧般初戀的心結,被隨手扎在門楣上。
蕾妮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意識逐漸模糊。好像經過了長途跋涉,精皮力竭的感覺徜徉在心頭。朦朧中,似乎听見了無數的腳步聲。
好累,她只有這麼一個感覺。
腦子里想著的,只有休息,休息,可是為什麼周圍又那麼吵?僕人呢,僕人呢?怎麼不阻止這些吵鬧,父親不是最喜歡安靜的嗎?他怎麼能放任這樣的喧囂?
「親愛的,你懷孕了。」這是她醒來听到的第一句話。
母親握著她冰涼的小手,眼圈還是紅紅的。
蕾妮傻傻的,震驚于自己听到的一切。懷孕了,懷孕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算算自己生理期的情況,應該是拒絕他求婚的時候那次吧。
一個孩子,像他的孩子,他一定有著天使的面孔,和他的父親一樣。蕾妮想著,不由自主地笑了,帶著一個母親的驕傲。
冰冷的聲音,那個伴隨了她24年,也困繞了她24年的聲音又無情地響起,像夢魘,驅散不去。
「這不在我的預料之中。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希望你去醫院。」
案親雖然用的是「希望」二字,但是蕾妮清楚,這是一個命令,一個非執行不可的命令。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否則,對馬西莫不公平。」他嚴肅地說。
不……蕾妮搖著頭,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人。不要,不要,那是雷納多留給她的最後的禮物。
不要,她拼命地掙扎著,卻像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越是掙扎就越是無法解月兌。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枕巾濕了。她緊緊地咬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
在愛的過程中,那樣多說不清道不名的繁華點綴在眼前,松手只是短短幾秒,但十指扣在一起的鎖一開,那麼技巧地眨眼就煙消雲散。回頭的時候,人已不再是那時的人,心也不再是那時的心,只有滿眼的霓虹,讓夜抱個滿懷。
窗外,只有黑色一片。
是真的愛了。可惜現在是真的兩兩背離。風從背後來,吹得影子嗚嗚地哭,哭得跟不上,就只剩沒有靈魂的軀體,還要往前走,還要往前。因為背影已經遺失在那一天,只剩一條寂寞的地平線,,
雷納多,是不是真的無法相見,但是婆娑的跟,卻看著孤單的巷口,望眼欲穿?
「我想見馬西莫。」思索良久,蕾妮終于說道。除了他,她想不出還有誰可以阻止這場利益的交換。
「他馬上就到巴黎了。他知道你出事,很快就趕來了。」母親說,高貴、優雅的法語在她的耳里,只是沙啞的低嚀一片,「沒有人騙你,馬西莫,他果真是很愛很愛你的。」
愛?他懂嗎?他配懂嗎?為什麼,需要她的犧牲來成全他的愛?
米蘭,米蘭,他現在好嗎?他會知道她在巴黎思念他嗎?
也許,盡避從今以後他的生命中再沒有了她,但是,每天,總會有一盞眼淚照在他回家的路上。那是她的眼淚啊。
如果,如果,在夜里能看見那只藍色的螢火蟲,雷納多,請記得停一停腳步,叫它一聲︰蕾妮。
可是,可是在米蘭的夜色中,能否看得見這只小小的螢火蟲?
「好了。」老杜邦揮了揮手,轉身對僕人說,「陪夫人先出去。」
門,輕輕地被合上了。
很靜,很靜,如死一般的靜謐從時鐘的盒子里溜出來,在蕾妮的房間亂竄。
她從床上坐起來,無神地倚著,雙目看著頭頂絢美的水晶吊燈。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一個鐘頭,一天,一年,還是一個世紀,房門又被輕輕地推開。
「蕾妮。」來人輕輕地叫她,她卻懶得回答。
他走過來,撫摩著她的頭發,干枯,發黃,沒有生氣的頭發,「該結束了,你和雷納多•波蒂切里之間,全都應該結束了。我早就說過,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馬西莫輕聲地說著,褪去了他一貫的冷傲和自負。
「你懂什麼?」蕾妮叫著,使不出太大氣力。她實在是太疲憊了,只好掩住面孔傷心地嗚咽著。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如果我不知道,我會對你的行為不聞不問嗎?只是,我沒料到,你會陷得這麼深,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愛惜。」他不禁嘆著氣,
「不,這是個意外。我不會不愛惜自己的。我只是沒有精神,沒有精神,除了他,我的腦子里是一片空白。」
蕾妮也嘆息著,眼望著窗外,「馬西莫,求求你,你們不要阻止我。我有了他的孩子。請不要阻止我,別把我關在這里,否則,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听了她的話,加重了語氣︰「別犯傻了,你可以不顧一切,你可以去瘋狂地愛。但他呢?他是一名球員,足球是他的生命。以你父親的能力,會輕易放過他嗎?是的,你們可以在一起。以後呢?他失去了事業,你寸步難行,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馬西莫的話和父親一樣,蕾妮只能呆呆听著。
思緒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可……我愛他。即使我嫁給你,我也還是愛他。況且,你在羅馬也有自己的愛人,你希望她傷心嗎?」
如果他愛過,那麼就應該理解她,不是嗎?
馬西莫慢慢地走近床前,把蕾妮摟進懷里,笑了笑,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不,我只在乎你。我一直愛你。當你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當我父親和你父親叮囑我照顧你的時候,我就開始愛你了。我從來不敢把眼神放在你的身上,只是我害怕,害怕你知道。」
蕾妮的臉一片慘白。顯然,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
馬西莫愛她,這是一個多麼大的笑話。也許,她跟雷納多之間真是個錯誤。上帝不小心讓他們相遇,卻給了一個分離的結局。也許,二十多年前,教堂里的那句話,不僅是命令,更是預言︰那句「她將成為你的妻子」是困繞他們兩人的魔咒。
「馬西莫,我求求你。你去告訴爸爸,他一定會同意的。」蕾妮還在苦苦地哀求著。
馬西莫搖著頭,「他們已經在籌備婚禮了。這件事情不是你,也不是我能夠改變的。只要等你打掉孩子,身體恢復了,我們就要結婚。」
孩子!也許,也許,雷納多的確是她生命中一場美麗的夢,因為曾經,想要的幸福離她是如此的接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但是,它卻終究不屬于她。而雷納多能留給她的惟一記憶,就是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了。
她失去了所有的快樂,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了。
「好,我答應和你結婚。」蕾妮一臉的決絕,「可是,我要這個孩子。除了這個,就當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未曾有過。你們也不用再找他了,我也不會想要見他。」
這,應該是惟一的辦法了吧。
「你……」馬西莫愣了一下,「你堅持?」
「是的,」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遲疑,「這是一場交易,不然,你什麼都得不到,無論是我父親的事業還是我。你去告訴我父親,就說你願意留下這個孩子。我也向你保證,他絕對不會和你的孩子爭奪財產。」
她知道他會顧慮些什麼,她什麼都不在乎,孩子也不會在乎。她只想要這個孩子,而孩子也只想要出生的權利。
「好吧。但是你和他,永遠都不要再見面了。」他抬起她的臉,盯著她淡棕色的眼楮。
「我知道。」蕾妮轉過臉,「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他輕輕地關上門。
眼淚終于忍不住,迅速流出。
「再見了,雷納多,再見了……我真的很遺憾,在你的生命里,只有這短短的瞬間,我讓你感到了幸福……」
她低聲輕喃道。
愛情,愛情,丘比特是忘記了吧,給他們一個完滿的結局。
☆☆☆
羅馬
穿上巴黎最新款的婚紗,臉上的妝也很精致。蕾妮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美觀女圭女圭,坐在豪華的休息室里,坐在她的身旁的維葦看她一眼,無奈地搖頭。
這是一場在很早之前就預定了的婚禮。
維葦握住蕾妮冰涼的手,盡避,她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可是她仍舊緊緊地握住蕾妮,仿佛這樣就能夠給她力量。
「我們沒通知雷納多,你不會怪我們吧。」維葦看著她瘦削的臉,曾經美麗絕倫的臉,如今剩下的不過是明日黃花。再燦爛不過的愛情,也只是風中一個溫柔的哨音,逝去,也就不著痕跡了。
「我根本不想要他出現,否則,我的決心會動搖的。」蕾妮撇開浮腫的眼。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決定要嫁給羅西尼,而且這麼快就舉行婚禮。」維葦問到,用那雙棕色的眼楮看著蕾妮,目光平和而安穩。
蕾妮咬了一下嘴唇,幽怨的說︰」因為,因為我懷了雷納多的孩子。他們答應我,只要和馬西莫結婚,我便能保住她,否則……」
「孩子?」維葦的心漏了一拍,若有所思。「他卻是不完整的生命。他沒有感覺,沒有思想,也不懂得痛苦,他根本還不能被稱之為一個人。你想留下他?」她不知道蕾妮的決定是否荒唐,也許她正在走一條荊棘之路。
「他怎麼會是虛幻的呢?」蕾妮溫柔地說,她的眼里發出柔和的光,「我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他的存在。這麼多年我所渴望的愛,現在終于找到了,他的身上流著我的血,相互的牽聯不可割舍,他予我的愛將是世間最安定的愛,永不會失去。」
「如果,」維葦幽幽的開口,「這個孩子會因為沒有父親而不快樂,你真的決定要生下她嗎?」
「維葦?」Genie疑惑地看著她,「你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有感而發而已?」維葦試圖遮掩自己的疲憊。
維葦不再說話。幸與不幸,也許只是各人看法不同。
外面傳來了喧嘩聲。
「我去看一下。」維葦說。
蕾妮站了起來,恍惚間,她好像听見雷納多的聲音。
她走到門口,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下意識地向他走去。他瘦了很多,他也不快樂嗎……眼楮不禁簌簌落下。
「蕾妮。」雷納多沖過來。他看見她,身穿白色斜肩曳地婚紗,婚紗修身合體的裁剪、柔軟飄逸的料子將她美好的身段顯露無遺,艷色逼人的面孔卻帶著帶著晶瑩的淚光。
「你走吧。在巴黎,我和你說的很清楚了。」她回避他的眼神,回避他的懷抱。
「我愛你,蕾妮。我以為自己可以把什麼都忘記,可是,我試過了。這根本做不到,一天到晚,腦子里混混沌沌的,都是你的影子……」
我也愛你。蕾妮在心里默默地說,非常非常愛,在這一生,恐怕我不會再去用心愛別人了吧,因為,早在遇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心全部都交給你了。她看見馬西莫正和門口的保鏢說話。
幾個人跑過來對著雷納多畢恭畢敬道︰「對不起,先生,請……」
「跟我走,蕾妮。」雷納多不為所動。
馬西莫過來,對著蕾妮冷漠地說道︰「請你別忘記,我們之間有協議。」
「我知道。」說完她轉向雷納多︰「請忘記我,然後快樂地生活下去,答應我。而我,會有新的生活,新的幸福。如果你愛我,請祝福我,祝福我。」
雷納多腦中一片空白︰「你的幸福?你會幸福?」
蕾妮點點頭。
馬西莫牽起她的手︰「時間快到了。」
雷納多看看他們,默默走了出去。他記起他笑著稱她為美杜莎,他說過要永遠保護她,他說過要永遠愛她,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有著既定的軌道,愛到哪里都是輕而易舉,偏在這里舉步不前。
看著雷納多遠去的背影,蕾妮終于淚如雨下。
「去補補妝吧。」馬西莫看著她。
蕾妮一言不發地走向休息室。
她終于成為他的妻子。
「我很抱歉,你的夢我不能給你。」馬西莫輕輕地說。
「你不必說抱歉。如果可能,我會毫不遲疑地跟著他走。但我尊重婚約,尊重我對你的承諾。」無名指上被套上了冰涼的指環,這可笑的戒指,竟然是戀人們表示忠誠的契約。蕾妮,她知道,她會一直平靜地對馬西莫,現在如此,未來也仍然如此。但雷納多不一樣。即使他不在自己的意識中,她仍然感覺到他在某個地方,無處不在。她愛他,超過了她原以為可能的程度。
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令媒體很興奮。米蘭前鋒的女友突然和羅馬王子結婚,而其中竟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巨大的內幕刺激著那些以報道名人隱私為業的記者,瘟疫般地追隨雙方。幸好老杜邦壓下了很多,雖然有些消息見報,卻也無傷大雅。畢竟,這樣的婚禮,任何一方都不想成為笑柄。
多少燦爛奪目的錦袍,撕開後只見敗絮,金玉滿堂的生活,裝下了無情,絕情,寡情,濫情,惟獨沒有多情。
愛是世間最可怕的利器,當你愛了,它就成為你的軟脅,只需輕輕一擊,你就支離破碎。在這一場鬧劇里,只不知最可悲的到底是誰?一個由渴望與幻想支撐的美夢,一個由熱情和堅持支撐的美夢,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碎了。
☆☆☆
他們按地位的高低站在那里,上帝,聖母,還有其他那些被稱為神的家伙。「上帝」在先,然後是「聖母瑪利亞」,最後是一個嬰兒。
教堂里莊嚴肅穆的氣氛有點神秘,也有點令人錯愕。
那里,那個神聖的朝拜地,坐滿了重要客人。他們和前兩位已經很熟,但是嬰兒,才剛剛出生。
紅衣主教口中念念有詞地吟誦著拉丁文的洗禮詞,命名他為瑞納多•羅西尼。這是他的首次公開露面,但絕對不是僅有的一次。他是馬西莫•羅西尼和他法國血統的妻子蕾妮的孩子。
教長往嬰兒頭上灑聖水的時候,馬西莫輕輕貼在蕾妮的耳邊說︰「沒想到,你真的把他命名為瑞納多。」他的眼神有點黯然。
她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神,「難道你還幻想我給他取名為馬西莫?」瑞納多和雷納多之差一個字母,這更能讓她記得誰才是孩子的父親。
說完,她雙眼死盯著上帝和聖母。25年前,她也在這里,用同樣的方式被命名,並且從此也就被套上了一個責任的枷鎖。
「我以為我們有協議……」
「我已經履行了我的責任,其他的我不想過問。」她挺挺身,裝作一臉虔誠地念念有詞。
「可是你根本不愛我,這樣的責任有什麼意義?」馬西莫也學著她的樣子做著祈禱,但卻用著只有她才能听見的聲音說著。在外人看來,兩夫妻之間有著說不出的親密。
愛?听到這個詞,蕾妮嗤笑了一聲︰「難道你還相信那個?」她還想說點什麼,洗禮卻已經結束了。親戚朋友們就向他們擁過來,祝福的祝福,叮囑的叮囑。蕾妮只好又裝出那虛偽的幸福,和他們說說笑笑。
孩子,除了這個孩子她還能有什麼幸福呢?
她忽視了,忽視了那雙深情款款的眼楮,一直在她的身旁陪伴著她。
☆☆☆
「您打得太棒了,爺爺。」馬西莫走到高爾夫球場邊,看見羅西尼家的大家長正把一個球打進了球洞。
「嗨,我的小馬西莫來了。」老人精神矍鑠,絲毫看不出已經將近80歲高齡了。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那股天生的威嚴卻不可忽視。
馬西莫長得很像他,平整的額頭;眼楮雖然不大,卻如隼般銳利;碩大的鼻子沿襲了古羅馬時代貴族的風格;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翹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始終掛在這樣一張臉上。而他的頭發,是金色的,意大利人很少見的那種,恰似托斯卡納那一望無際的向日葵顏色。
「爺爺,你找我有什麼事?」從小馬西莫就跟爺爺特別親近,爺爺也就成為了他心目中的偶像。和爺爺說話的語氣中也多了分真誠的畢恭畢敬。
老人望著比自己還高的孫子,「你的頭發是金色的,和我的一樣,」他微微一笑,「你的小女孩頭發是棕色的,但是那個孩子,洗禮那天我看見了,是黑色……」
馬西莫吃了一驚,望向爺爺的眼楮。
「那個孩子不是你的,對吧。否則你們也不會那麼匆忙就結婚的,只籌辦了兩個星期。而且你和你的小女孩剛結婚7個月就有了那個孩子……」老人眼里閃過精明的神色,他的年紀雖然大了,但並不意味著他已經開始糊涂。
「爺爺。」馬西莫沒意識到爺爺竟然如此清楚此事,雖然在此事上他做了極其妥善的安排,但爺爺居然也還是知道。他突然不知道應該對爺爺說什麼。無法否認爺爺的認知,因為這對于他來說的確是一個事實。
「從我爺爺的時代,羅西尼家族就在羅馬創立報紙,到現在已經有100多年了。」說到家族的歷史,老人滄桑的臉上寫滿了驕傲,「雖然我們不是全意大利最大的傳媒機構,但是羅馬地區報業的控制權卻是牢牢掌握在羅西尼這個姓氏的手中,整整有一百年了。而且我希望,我的後代們也能夠保持這樣的傳統,把這把火炬一代又一代地傳遞下去。」
停頓了一會,他又接著說︰「從小,我就很喜歡你,而且你也知道,我讓你父親當我的接班人的惟一要求就是讓你成熟之後能夠接起你父親的工作。但是,一個身體里沒有絲毫羅西尼家族血液的孩子居然叫你父親,很可能讓整個羅西尼家族的財產都被這樣一個孩子掌管,這絕對偏離了我的本意。所以,惟一的解決方法就是離婚,你和她秘密離婚,不引起波瀾,不引起關注……」
「離婚?爺爺?」馬西莫沒想到爺爺居然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是的,離婚,否則你從家族里什麼也得不到。」他不相信,在將近50億歐元的遺產面前,馬西莫能夠毫不動心。
「不,我不會跟她離婚的。」蕾妮的眉眼及言語清晰地出現在他面前,「雷納多是我靈魂相契的另一半,有了他,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突然,他開始有點理解她了,她那個半圓理論。如果阿里斯托芬說過的那種「球狀原人」果真存在的話,那麼她和他難道不是被宙斯劈成的那兩半嗎?
「不離婚,那麼你會什麼也得不到的!」老人沒想到一向順從的孫子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不听他的話,「這個女人,只是我和你父親為你找的,成就你事業的籌碼。她對你來說並不比一件古董更珍貴,明白嗎?」
馬西莫使勁地搖著頭,「不,爺爺,是你不懂。我愛她,我愛她。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任何東西。你明白嗎,當你得到一件你苦苦守候了22年的珍寶,你會為了僅有的一點瑕疵就將她丟棄嗎?我做不到。瑞納多是我的兒子,無論他身上有沒有流著我的血液,他都會永遠是我的兒子。爺爺,對不起,請原諒我。」
「你這個倔脾氣到底是像誰!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你的女孩根本就不愛你!」老人氣憤地將手中的高爾夫球桿扔在地上,但是他心里明白,這個孫子的睥氣和自己當年是一樣的。表面桀驁,內心卻有著那珍貴的,薄薄的一層溫暖。在自己認準了的問題上,他卻也是那麼堅持自己的看法,無論如何也不會妥協。這樣一個孩子,真是讓人又氣又愛。
「爺爺,真的很對不起。蕾妮是一個能讓人動心一輩子的女孩。她是如此的坦白,是那麼的可愛,只是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了,然後把心藏在了一個盒子里,要讓她打開那個盒子需要時間,很長很長的時間。我願意等她,即使這需要我花一生的時間,我也願意等她。」馬西莫撿起爺爺扔在地上的高爾夫球桿,遞到他的手上,「所以,爺爺,即使要我放棄我能輕而易舉擁有的財富、聲望,我也情願。」
「爺爺,我請求你,不要再敵視她和瑞納多好嗎?」
他轉身要離開,卻又停下腳步對老人。
人人都說馬西莫像自己,但是老人卻發現在這個方面他們兩人一點都不像。馬西莫比他更懂得愛別人,更懂得珍惜幸福,「馬西莫,你是怎麼懂得的?」老人一開口,聲音里全是苦澀。
「是愛,爺爺,懂得去愛一個人遠比被人愛還要幸福……」
血色的夕陽開始漸漸下落了,城市被籠罩在一片橙色的安詳中,只有一個老人背著一口袋的回憶和落寞緩緩前行,追憶著當年他年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