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便夏市
他循著地址,來到這條位于廣夏南區的路口。
在按了N次錯誤的門鈴後,終于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大門很快就打開了,沒有人來迎接他,但是對講器說話了。
「你好!請你從大門的電梯坐到4樓即可。」
于是他拿著小紙條,在經過一排七零八落的垃圾桶之後,看見了電梯,上樓,正對的門有兩戶,左邊那戶的門正好開著。
罷一推門,就看見一個女生正在玄關處用怪怪的眼神望著他。
「你、你是男人?」
他放下背上的書包,有禮貌地月兌下鞋子,然後點頭道︰「打擾了,小姐,準確地說,我應該是男生,今年剛滿19,我叫李葉泉。」
「你滿了18歲?就是說已經成年了。」對方蹙眉搖頭,「你不適合住這里,我的字條上好像寫得很清楚,只限女性。」
「小姐,你有性別歧視!」李葉泉的臉上顯然受了傷害,無辜又無助,「我剛打算找工作,現在很需要這個房間。」
對方端詳了他半晌,那眼神仍舊怪異,就在李葉泉快有些不自在的時候,她說話了,「你是做什麼的?希望是個正當的職業。」
「呃,我是個漫畫家。」他的胸膛挺了挺,底氣十足。
「可憐的小弟弟,希望你在這里住得愉快。」房東突然朝他握手,用憐憫的眼神看他。
「啊,你同意了?」
「嗯,不過房租跟水電要另外算,一個月400可以嗎?」
「謝謝,可以接受。」李葉泉暗忖比起他上幾家看的房子來說,這家算是比較合理的了。
「那我現在帶你看看你要住的房間,請進來!」
「好,謝謝!這麼說以後我就住你隔壁了,還請多指教!」李葉泉在房東的帶領下邁進客廳。
「啊,小弟弟,你可能搞錯了。」她看著他搖頭說,「我雖然是這里的房東,不過並不住這里。」
「是嗎?那以後要跟我同住的是誰?」
「這個嘛——等你看到她就知道了。」她的回答顯然心不在焉。
「那她現在在哪里,我能跟她打個招呼嗎?」李葉泉四處張望了一下,四周的陽台上光線很好,在綠色植物的映襯下,夕陽從西邊照過來,整個客廳瓖滿了金黃色。
「她叫林凡曉,最近生病住在醫院,可能過一陣就會回來。到時候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的!」房東這時的笑容似乎有些過分的燦爛,是他看錯了嗎?
「哦。」
「現在還有問題嗎?小弟弟。」房東問他。
「有!」李葉泉終于把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不要一直叫我小弟弟,我已經成年了,你可以叫我泉或者是葉泉。」
「啊,是嗎?」
「呃,那我明天就把我的行李搬進來可以嗎?」
「OK!來的時候希望不要再迷路了,小弟弟。」
李葉泉的臉瞬間又漲紅了幾分,他看起來真有那麼小孩子嗎?
在UK傳媒旗下的演播廳內,一檔綜合新聞正在直播中。
「現場的朋友們、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大家好!」主持人是一位美麗大方的女士,此刻正對著攝像機侃侃而談。
「今天我們有幸在國家圍棋甲級聯賽的比賽現場,采訪到了連續3屆蟬聯圍棋類冠軍的職業棋手阮新平九段,現在讓我們看看記者從現場發回來的報道。」
在眾人掌聲的環繞下,一身休閑西裝打扮的阮新平出現在鏡頭前,那是一副是冷冷的,習慣于漠然和置身事外的表情,只是勉強在熱烈的掌聲中擠出一點點不算微笑的笑容。
「請問,你這次來廣夏參加天元名人戰的總決賽,覺得自己有幾分把握能拿到天元的冠軍頭餃?你以前的優勝戰績會不會對你此次的比賽增加一些額外的壓力?」
「應該……還好吧,事實上每一次比賽都是新的起點,我認為勝負並不重要,只要用心下好每一盤棋就夠了。」他用著一貫的平靜謙虛的語氣回答著記者的問題。
「想過再拿一次冠軍嗎?現在?」
「還沒想,棋總是要一盤盤下,對職業棋手來說,通往冠軍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和最值得回味的,我現在只想盡全力拿下第一個對手。」
「現在的國內八強之中,你覺得誰最難對付?」
「差不多吧,現在的年輕棋手們都很厲害……」
「你已經24歲了,從你下決心從大學休學加入職業棋壇到現在,已經拿到了第3個世界冠軍了,對現在的你來說,是拿世界冠軍重要,還是找一個女朋友重要?」
阮新平在听完記者的話後,不由自主地擠了擠眼楮,「這個嘛,我覺得一樣重要。」
記者微笑,「現在有女友的準確目標嗎?」
「還沒有……」阮新平說得很認真的樣子,表情仍舊是慣有的嚴肅。
「前幾天看見我們有記者采訪到最近新嶄露頭角的女棋手崔佳,她告訴我們以前一直在觀戰室里研究你的棋,對你很是關心,你贏了棋,會不會覺得有她的功勞?」
現在娛樂記者們的八卦頭條已經迅速地蔓延到各個行業,難得有一次面對面采訪的機會,好事的記者們當然不會忘記八卦一下。
難為阮新平認真地听完對方的提問後勉強地笑了笑,「也許有吧。」他來個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你是否喜歡崔佳這種類型的女孩?」記者的采訪竟然越來越大膽。
阮新平竟然認真地思忖片刻,「很難講,也許是吧。」
「我們都知道你前段時間和崔佳下過一盤和棋,請問你是否以高超的控制棋局的能力,故意制造了那盤和棋?」
阮新平嘴角開始抽搐,「我最近官子很差勁,要故意下成和棋是很困難的……」
此時站在一旁的主辦方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過他,對記者們說︰「對不起,我們有個飯局,早就約好的……」
這時畫面再轉回到主播廳,女主持人用著幾乎崇拜的口吻介紹道︰「在棋壇上,阮新平九段的棋風素有老成持重、冷靜、精確的特質,這三種貌似平常的素質,經過他的組合,竟然發揮出了無人能抗衡的魅力。但是,就這麼一位優秀的棋手,其個人的問題最近越來越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在醫院的病房內,林凡曉拿著遙控器來回地播弄著,調到這個節目後,才讓電視畫面前停留了很久。
一直到女友程心打開門進來,大聲嚷嚷著︰「凡凡,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咦,你這是再看什麼呢?這麼專心。」趁林凡曉沒回過神來的時候,程心伸頭往屏幕上瞟了一眼,立刻大呼小叫起來,「哎喲,這不是阮新平嗎?他比賽回來了!」
林凡曉的臉很臭,一句話也沒提,就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接著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沖程心笑笑,「你給我帶什麼吃的來了?讓我看看。唉,可惜我現在趴在床上連動都動不了了!」
「哎!你別動,我來扶你。」作為死黨的程心自然明白她心里的苦處,立即轉移話題,「你啊,記得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明知不舒服還不停地吃辣椒,作為女孩子有這樣的病……真是……」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又不能笑得太離譜,最後自然是很痛苦的一份表情,憋的。
「想笑就笑出來嘛,看你,臉都抽筋了。」林凡曉瞥她一眼,還是那個姿勢,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享用著程心送來的飯菜,兩只腳丫在身後晃來晃去,她簡直是想出院想瘋了。
「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
「醫生說剛開刀,還不能下床。」程心安慰地說,「放心啦,學校的假期已經幫你請到10號了,可以下個月才上課哦,你好幸福!」
「屁!哪里幸福啦?我在這里痛苦到死!」林凡曉剛跳起來說完,臀部馬上吃緊,「哇,好痛,痛死了!」
「唉,你小心點嘛!我扶你趴著,乖。」程心無奈感嘆,「真是,你是病人就要好好修養,就算要出去,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能走路對吧?」
「嗯!」林凡曉含著眼淚點點頭,「我要早點恢復健康,那樣才能重振我們文學社三姐妹往日的聲威。」
她一臉神聖,程心竟然看呆了。
「呃,其實那個不重要,關鍵是,你的惡疾如果給人知道,那會很丟我們的臉才對呢!」
「放心,我特意找了家離學校最遠的醫院,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順便把請假條寫成去外地探親,安全啦!」林凡曉擠擠眼楮。
「呃,那樣最好,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才對。」末了,程心喃喃地祈禱一句,離開病房,「我去上課了哦,你自己保重。」
程心輕輕地關上門,那病房門上寫正好寫著大大的幾紅個字——
柏腸科——痔瘡患者住院處
「天殺的,死程心!我哪里得罪你了,要這樣置我于死地?」林凡曉一臉悲憤地抬起頭狂嚎,一面激動地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嘴上不停地祈禱︰他沒看見我、他沒看見我;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凡曉,你是凡曉嗎?」
外面的光線好刺眼啊,明晃晃的亮度突破黑暗,痛苦地刺進林凡曉的眼楮,轉眼間,她的被子已經被人禮貌地揭開。伴隨著一聲呼喚,林凡曉心里痛苦到極致,但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悲憤表情。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走開!」她揮動著兩旁的手,眯上眼楮決定打死也不睜開。
「還在生我氣嗎?我來晚了,我知道我錯了。」
「我已經睡著了,對不起,要找我明天請早。」
哪有人睡著嘴巴還會動的道理?
「現在正好是早上耶,應該夠早了吧?」來人看看表,「我上午十點還有一場圍棋友誼賽,不能遲到呢。」
林凡曉終于受不了他刻板的語氣,驀地睜開眼楮死死地盯住對方,不說話。
「怎麼了?你是20歲的大人了,不要這麼孩子氣好不好。」對方笑得溫柔,但明顯心不在焉。
他正在瞄牆上的掛鐘,恐怕心里計算著時間吧。
「你又有比賽?」她問。
「嗯。」阮新平安慰地笑道,「等下我要先走,下午我回來給你帶東西吃。」
「你寵小孩子呢?」林凡曉轉頭過去。
「啊,有嗎?」
「哪里沒有?如果我死了,恐怕等到斷氣你才會來收尸!」
「林凡曉,你言重了。」阮新平無奈嘆氣。
「一點都沒有言重!」
「……」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