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後,某一夜。
窗外樹影搖動,沙沙輕響。
帷紗輕垂的龍鳳雕紋床內,精雕的薄紗帳幔中傳出淺淺的兩道呼吸,顯示著屋主的好眠。
突然,女子眨開漆黑的眸,身子隨著睜眼的動作輕微一顫,隨即,同臥的男子在睡夢中收緊雙臂,將妻子牢牢鎖在臂彎中。
「凡衣……」男子輕輕咕咕一句,閉著眼,用額輕輕蹭了蹭妻子的烏發,呼吸均勻沉緩。
女子側頭,盯著他沉睡的臉,黝黑的瞳子里是他人難見的溫柔,是專為他染上的綣情。
他的眉濃而密,如雄鷹的展翅飛揚在如星子般晶亮的眼上,當然,如果那雙緊閉的眼睜開,便是如此情形了。他的鼻梁飽滿,唇瓣薄而潤,想是整日替人解夢練出來的。熟睡的臉上帶著孩童的嗔稚,懷在她腰間的手臂輕柔而不失力道。
這,是她愛上的男人。修長的細指沿著鼻梁下滑,在他頜上若有若無地輕撫著,黝黑的眸子轉了轉,了無睡意。
這些年,她被委以「重任」,在慶元府東南一代廣置院宅田地,招收經驗豐富的船工巧匠,讓慶元成為主人游山玩水的方便之地,每年抽上三五個月不等的時間,以獵殺為名行游玩之實;也讓萬能大管事莊舟哀怨自己華發叢生。
「唉——」輕不可聞地嘆了嘆,她無奈地抿唇,為谷里白了五根頭發的莊舟。
散煙、釣雪願隨她留在此地,草影組的事現下已悉數交由破夢打理。她仍會練功,為草影組訓練殺手,仍是——淺葉谷的秋二統領。
從未想過此生會嫁為人妻。淺草谷中,雖說彼此間會有關心,卻是極淡的,且必須有足夠與其匹敵的能力,他們才會關心你。與其說是關心,或許更近乎一種殘酷,殘酷到讓你學會成長、學會保護自己、學會殘心和麻木。生存在世間,這不正是人類必須學會的東西嗎?她並不怪他們,只是沒想過會遇到他、會……愛上他。
他啊,完全不介意她的身份,不在乎她的能力,也從不要求她為了他改變什麼。總愛將關心與不滿表露在外,若是忙起來沒空理他,必會听他哭訴冷落了。
像個孩子呢!
黑眸輕眨,越過熟睡的男子,對上一雙半開半閉的蛇眼,「唉——」她再嘆了嘆。
偶爾夜里醒來,總能見到桔金色的睡蛇半夢半醒盤在床邊,默默守護著他們,像神……不,不能算神,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呢!
可是,她知道,她會愛這個男人,用剩下的生命和時間愛他。
只為有他,她將夜夜好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