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慶元城行市熱鬧,人來人往。入了夜,花廳戲坊也是錦服滿屋。但,到了一更天,喝完酒的回家,摘浪蝶的關門,全都睡去。
二更天,街上空無一人。放眼望去,飛檐青瓦歷歷入目。
烏雲掩月,空蕩靜寂中輕忽翻躍的人影卻格外引人注意。秋凡衣自信眼力不錯,黑暗中便能視物,更何況烏雲透下的淡淡月色。那穿行于各戶人家,停留時辰長則三刻,短則須臾的人影,長發披散于身後,腳步微乎,魅然如鬼。
人影忽閃忽現,縹緲難測,秋凡衣緊隨其後。就算散了頭發,那抹修長的人影,她仍認得。人影周身似乎纏著些東西,虛若無物地縹緲著,朦朧看不清,但秋凡衣就是篤定——絕對有些東西纏在人影上。
在深夜里不睡,卻跑到各家各戶串門子的人,究竟想干什麼?
踩出散花醉步,她拉近與人影的距離,想看得仔細些。
飛躍的人影突然頓在屋頂上,長發迎著風四下吹散,待風過後方慢慢垂于身側。在烏發垂落的一刻,人影倏然急轉——一雙幽藍的瞳子,直直對上不及躲藏的秋凡衣。
丙然。
人影的樣貌如她所想,可那雙幽藍的眸子,卻是她始料未及。一個閃神,腳下滑過青瓦,往石街跌去。
「凡衣!」人影驚駭輕叫,飛躍而至,讓她落入臂彎,免去疼痛之災。
「真的是你?」饒是看過無數血腥,秋凡衣仍不掩詫異,「周十八?」
「凡衣,你……我這樣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釋。」緊緊抱著她,周十八幽藍的眸中竟有著心慌和焦急。
「我和你絕對犯沖。」盯著他覆著藍色霧氣的眼楮,秋凡衣不驚不駭,翻著白眼嘀咕。
「犯沖?犯什麼沖?」見她不叫不罵,氣定神閑地窩在他懷里,周十八定下神。
奇怪的女子呢,見到他如此模樣,竟能氣嘟著嘴抱怨,真……引誘他啊!
「你不回頭,我就不會從屋頂上滑下來。」毫不在意被他抱在懷中,秋凡衣伸手模了模他的臉,再模了模鼻子,最後停在眼角徘徊。
「凡衣,你不會以為我是鬼吧?」她盯著他的眼神好奇怪,「我可以解釋,真的,你听我解釋。」
「唉!」一聲低嘆溢出,秋凡衣收回手捂住眼,螓首靠在他肩上,無力道︰「別告訴我,市舶司的腦袋是你切的。」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腦袋?沒有沒有,凡衣,我從來不殺人。市舶司的腦袋不是我切的,不是不是,你別誤會。」等明白她所言何意後,周十八頭如潑浪鼓,搖得咚咚作響。
「我就說嘛,哪有那麼巧的事。」吁口氣,秋凡衣大眼一轉,道,「放我下來。」
「不放。」以為她討厭他現在的樣子,趕緊收緊手臂,死也不放。
「你不覺得在大街上說話很怪嗎?天這麼黑,又這麼死靜,不如……」
「我們回去。」月兌口而出,周十八抱起她飛快地往回跑,周身纏繞的隱隱氣息又開始鼓動。
盯著他奔跑的側臉,她干脆閉著眼享受輕風殘面的微酥感,也不多問他為何在夜半出來、為何會散發藍眼的怪模樣。待回到周宅,輕輕將她放在房中,周十八幽藍的瞳子才慢慢恢復原有的黑色。縈繞周身的朦朧氣息亦化了無形,沒了蹤影。
「凡衣,听我解釋好不好?」
「你會武功?」解釋有什麼好听的,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才是首要。
「不會。」他面不改色。
「真的?」咬牙聲起,她眉眼上挑。
當她是傻瓜啊,能在屋檐上飛躍,能準確快速接住落地的她,能抱著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奔跑,這叫不會武功?
「對對對,」不知死活的人猶點頭點得不亦樂乎,「我手無縛雞之力。」
手無……縛雞之力?他真當她是傻瓜呢!
「我看你方才抱著我,跑得挺快。」不肯說,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啊呀,凡衣你別誤會,不是我跑得快。」終于明白她森冷如刀的眼神起因緣何,周十八急忙擺手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鬼背著跑呀!
「是……是……」遲疑了片刻,終于,他下定決心般,臉色掛上嚴肅,「凡衣,如果……我不是人,你還會嫁給我嗎?」
「我什麼時候答應嫁你了?」推開他,她決定回房睡覺。
「別走別走,我告訴你嘛!」握著她的手用力帶回,他不再追問,只將她圈在懷中,輕道,「待會,若是看到可怕的東西,你抱著我,我不會讓它傷害你。」
這麼神秘?黝黑潭水中起了波浪,森冷散去。輕點下頜,秋凡衣答應。
「凡衣,因為我們周家……在祖爺爺祖爺爺的祖爺爺時,有著魔族的血。」將她的頭抵在胸前,他抬抬右臂,就听見一根細針落地的聲響,下一刻,臂上赫然纏了一條胳膊般粗細的桔黃金蛇,蛇頭吐著信子,蛇尾則繞在他的腰上。
「怕嗎?」頓了頓,他問。
懷中人兒搖了搖頭,並無聲響。
「凡衣,這世上共有妖、怪、人、鬼、靈、魔六界,周家的血脈中有夢魔一族的血,周家男丁一出世,身體里便養著一條睡蛇,我們天生就有吸人夢精的特性。睡蛇也全靠人的夢才能養活。當它餓的時候,我們就得尋找各類的夢,收集人類在做夢時浪費掉的精氣。為了方便,周家便世代以解夢為生,傳到我這一代,也是如此。」
「周家?解夢?」喃喃念道,輕笑突然溢出,秋凡衣學著他的口氣道,「你家祖爺爺的祖爺爺的祖爺爺,不會叫周公吧?」
周公解夢?周家解夢堂?相傳久遠的神鬼之人竟會活生生出現?當她是一回事。
「它要休息了。」彈彈指,讓桔金蛇化為透明,周十八扳過她的臉,不是味兒,「你不好奇我嗎,我身上流有魔族的血,也比地肺長得英俊點吧,凡衣?」
「嗯……不。」傾頭想了想,她道,「它比你長得可愛。」
可愛?他皺起眉心︰那條臭睡蛇哪里可愛?不能吃不能穿又不能拿來賺銀子,餓了還得喂,若不是看在一出世便跟著他,老早把那家伙炖湯喝了。
「凡衣,我以後是你的相公,你應該多盯著我看才是,你得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到你家提親。我已經跟爹提過了,你看要幾車聘禮才夠呢?我家雖不能說金山銀山,幾世傳來的祖業倒還有些,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告訴我好不好?凡衣啊,我真是喜愛你呢!你呢,可有一點喜愛我?」
啊啊,臉有點紅,心有點慌,他竟然……害羞呢。
靜了靜,見懷中人沒什麼動靜,周十八低頭看了看,雙肩立即垮下,滿月復委屈。他正在表白心意,她居然給他閉眼睡去。嗚……
委屈歸委屈,他仍是放低聲音︰「凡衣,想睡了?」
「嗯。」他的懷里很舒服,不香不臭,讓她渴睡。
「我抱你回房。」
正要彎腰抱起,她卻突然睜開眼,幽幽地盯著他,然後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多事者,踢掉鞋子爬到他的大床上,看樣子準備——
「我今天睡這兒。」霸道萬分的口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他的大床睡起來很舒服,上次一夜無夢讓她回味不已。
「睡……睡……」和他共睡?嘿嘿嘿!傻笑兼色笑慢慢爬上嘴角,眼中升起不同尋常的異亮。
「凡衣,你不要沐浴了才睡嗎?」
美人出沐圖,養眼哪。
「早就沐浴淨了。」方才就是睡不著,才拉著散煙釣雪賞烏雲,沒見她只穿鞋沒穿襪嗎?
「唉!」看不到美人出浴,那就……「凡衣,月兌了袍子睡嘛!」
美人寬衣圖也不錯。
「唔?」將臉埋在薄衾里的人頓了頓,慢慢坐起,「也對。」
縴手開始解盤扣,一顆一顆……咦,怎會听到奇怪的流水聲?顧不得理會,解開白袍丟上杵在床邊的木樁子,秋凡衣重新倒回軟被。
木樁子搖晃了一下,拉下罩在臉上的白袍聞了聞,哭笑不得。
她真是……嗯,自信過人哪。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雖說袍下的中衣掩去春色讓他扼腕,可,究竟是根本不在意,還是……她相信他?相信他不會乘人之危,相信他不會傷害他,也相信他……敵不過她!
她坦然入夢的隨意,真是對他極大的不屑!
莫非……他長得很正人君子樣?嗯……嗯嗯,得好好照鏡子瞧一瞧。
☆☆☆
翌日。
天色朦朧。素來寧靜的周家大宅東院,傳來一聲陰寒的咆哮︰「周十八,你又跑到我家公子床上來了?找死!」
「砰——」眾家僕只听到一聲重物落地聲!
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男人揉著摔痛的臀腿,不明所以。
「怎麼了?」冷冷的聲音帶著未清醒的嬌懶,不高興被人吵醒。
「沒事沒事。」慌忙拉好被衾,散煙輕手輕腳地撥開被中人散亂的長發,小聲道,「統領慢睡,散煙剛才打翻了茶水,沒事的。慢睡!慢睡!」
待秋凡衣翻個身,氣息沉穩後,散煙一把拉過周十八,連踢帶推趕到屋外。
「散煙,那是我的床!」不舍地看著釣雪掩門,周十八瞪向拉他出屋的美姑娘,「還有,散煙,你是個姑娘家,不能隨便拉男人的手,知道嗎?再說了,我以後就是你家小姐的相公,你更不可以隨便拉我的手明白嗎?」
他長得哪里像茶了,明明是揪他下床,竟睜眼說瞎打翻了茶水,害他男兒的尊嚴全完了;釣雪好是好了點,可冷森森的眼楮也盯得讓人受不了。他不過想娶凡衣而已,沒犯到她們吧?
「明白你個頭!」丟開他的胳膊,散煙陰陰一瞪,「什麼小姐小姐的,你好大膽子!」草影組秋二統領的床也敢上,他不怕沒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釣雪掩好門,亦是冷面瞪他,「我家公子——」
「等等!」終于清醒的人一手揉臀,一手叫停,「散煙釣雪,凡衣明明是女子,你們為何叫她公子?」一會兒統領,一會兒公子,就是沒听她們叫過小姐。
凡衣的身份真神秘,扮成男兒模樣本就夠吸引人了,居然還是統領哦,听起來似乎很厲害。作為她未來的夫君,他當然要問個清楚。
「少知道一點,你會活得久一點。」除了瞪他,散煙找不到第二種表情。
「那……你們可不可以告訴我,除了討厭臭味,凡衣還討厭什麼,她最喜歡干什麼?听曲?賞花?」被人瞪了四眼,聰明人開始轉移話題。
瞪——還是瞪!兩人靜立于門外,不理會院中喋喋不休的男子。
「那……你們別站在門外,讓我……讓我進去換件衣服可好?」方才被散煙揪出來,他身上只著了件單衣,頭發散亂不能見人。
「休想!」
「散煙,不是我爬到凡衣床上,那明明是我的——」床。
「休想!」
「天地可鑒,我周十八絕對不敢輕薄凡衣。就讓我進屋梳洗可好?」他只不過趁著佳人好夢未醒吻了兩下,不算輕薄吧。
「你——」散煙動了動,嘴角開始抽搐,「我不介意讓你在院子里多睡兩個時辰。」
「那……那……你們幫我拿件外袍出來可好?」聰明人,再退一步,絕不會跟自己的脖子過不去。
「休、想!」
☆☆☆
商賈往來的慶元城東門,一家涼茶鋪子里。
「公子,莊管事又送了封信來,問咱們查得如何。」釣雪將頭貼在白袍公子耳邊,小聲問。
「你兩天前不是回了封信嗎,他怎麼又催命了?」白袍俊鮑子喝著涼茶,目光鎖在角落低聲交談的人身上。
「回是回了,可莊管事在信里說,咱們如何不快些查清冒名者是誰,主人只怕會親自出谷。」莊舟最怕的就是主人出谷,美其名查探究竟,實則游山玩水,樂不思谷。
「主人要來?」白袍公子終于正眼看了看釣雪,頗為詫異。
「沒呢,莊管事只是說,如若咱們還查不出結果,主人就會來了。」紅唇貼著俊秀的側臉,親昵無人的姿態惹來旁人艷羨。
「怎麼查?」白袍公子皺起眉,一把推開美姑娘的投懷,神色微冷。
「統領息怒。」斂眉低頭,釣雪叫出尊稱。
她低眉委屈的模樣,看在其他喝茶者眼中,卻是萬般不舍,有人心中已經開始罵這白袍公子不知好歹,竟然對這嬌美姑娘如此粗魯。
「沒你的事。」一身白袍的秋凡衣揮著袖,再次鎖定角落喝茶的三人。
查根追底向來不是她的專長,想著如何殺人可比揪人狐狸尾巴簡單多了。既然莊舟只是要個冒名者,她就隨便找個冒名者交差。來一個——死無對證。
幽眼一轉,若有若無瞟向三個日本武者,秋凡衣沖釣雪勾勾手指。
總听著散煙在耳邊嘀咕日本商船上有什麼沒什麼的,今日來東門閑逛,本想看看風景,能遇到日本武者實非她意料。不過,既然遇上了,又豈有浪費之理。
吧淨,利落!這是草影組一向的行事風格。
「公子有何吩咐?」乖巧依在她身側,釣雪傾耳听命。
兩人相擁而坐,自然又是羨煞了茶棚里一堆的——男人。
「你前些天不是查到一船的假鈔嗎?那些日本人膽子不小,被官府查到了絕對是死路一條。咱們不妨……嗯……明白嗎?」
「釣雪明白。」听著計策,釣雪一面點頭,一面輕笑出聲,「統領妙計。」
「呵呵,反正查來查去也查不出什麼來,倒不如來個——」惑眼一挑,風情自現。
「投、石、問、路。」
「然後……」
「引、蛇、出、洞!」
「最後呢?」
「殺一儆百!」紅唇吐字如珠,字字打入人心深處。
「哈哈,乖!」
暢快的輕笑引來喝茶者的注目,眾人就見白袍公子掛著邪佞艷笑,輕佻地捏了捏美姑娘水女敕女敕的頰,恣意縱情。
羨慕啊,真是羨慕!
滿鋪的喝茶者眼睜睜看著白袍公子剝了顆花生,以修長縴細的指尖夾著,輕輕放到美姑娘唇邊。美姑娘亦是嬌羞萬分地輕啟檀口,含住白袍公子送上的花生,粉舌在那公子指尖舌忝了一舌忝……
嗦嗦……喝茶的男人們不由舉袖拭了拭流出的口水,心底大叫白袍公子艷福不淺!
貝著輕佻的笑,秋凡衣趣味十足地欣賞著眾人色迷迷的表情,亦非常非常之「隨意」地對上角落處的日本武者。
幸會!
她以眼神問候。三人的眼神很淡、很冷,也很無情。那是——殺手的眼神。
默默與她對上一眼,三人立即收回,喚來伙計結賬。
「散煙還在船上嗎?」勾過釣雪的腦袋,秋凡衣悄問。
坐在茶棚里可不是只為喝茶聊天。散煙想趁著白天再探探日本商船,她們嘛,充其量……嗯,算是放風吧,雖然堂堂秋二統領做放風這種小事有些個大材小用。
「在……不,下來了!」眼角瞥到走來的熟悉身影,釣雪搖頭。
「那好,咱們……吃花生!」優雅地再次拈起一顆花生,慢慢剝了殼,秋凡衣正要遞到釣雪唇邊——
「凡衣!」低低的叫聲帶著一絲悶火,來自突然出現在茶棚外的藍袍公子。
「周十八?」
秋凡衣未驚,倒是釣雪瞪起眼來。
「凡衣!」見她一動不動,周十八一陣風地走近,拉開兩人粘在一塊的身子,晶亮的眼夾著陰霾,瞪向釣雪。
瞪?敢瞪她?釣雪揉揉眼,不信昨天在門外哀求半天的軟公子哥敢瞪她。
正對瞪著,茶棚外又傳來一聲嬌冷的低吼︰「放開我家公子!」
說時遲那時快,茶棚中人眼一花,就見到另一位粉黃衣衫的美姑娘全身噴火沖到藍袍公子身邊,粗魯地推開他高大的身子,母雞護犢般地攔在白袍公子身前,美目如電。
「他是我周某人的妻子,不是你們的公、子!」
藍袍公子似乎心情不佳,陰陰霾霾地看了兩位美姑娘一眼,一言不發地拉起白袍公子就走。白袍公子倒也配合,任他拉著走出茶棚,離開前,竟頑皮地回頭,沖兩位美姑娘眨了眨眼。
「周十八,你好——」後來的那位美姑娘氣呼呼地叫了半句,便讓先前吃花生的美姑娘給拉勸著走了。
半晌——
「我認得那藍袍公子,不正是解夢堂周老爺的八公子嘛!」
「啊——想起來了,前些天听人說,周家八少爺迷上了一位白袍公子,想是剛才那位了。」
「我還听說呀,那八公子疼愛白袍公子可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可剛才,白袍公子似乎挺喜歡那美麗的姑娘呀?」有人疑問。
「哎呀,許是八公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故意氣八公子呢!你沒見他乖乖被八公子拉走了嗎?」
「是倒是,可,我看那兩位姑娘也是蠻喜歡白袍公子的。你也瞧見啦,八公子拉走白袍公子時,那兩個姑娘多氣呀,眼都瞪圓了!」
「管他呢,都說周家三公子迷上了花柳艷娘,我看哪,周老爺不僅頭痛三公子,只怕又要頭痛八公子好一陣子羅!」
「哦,為什麼?」
「你方才沒見到嗎,八公子對那白袍公子可是喜歡得很,口里都說了白袍公子是他的妻子。妻子哦,明白什麼意思吧?」神秘地頓了頓,那人再道,「這周家的八公子啊,根本就是性喜男色。」
「哦——」有人明白了。
「原來如此!」有人點頭。
「而且,」那人再補充,「八公子喜愛男子的嗜好又與那些富家官爺不同。」
「哪里不同?」
「你沒見那公子穿著白衣嗎,听周家家僕說,八公子前些天特地到梅家綢莊定了十多件白袍呢,還千叮萬囑要干淨薰香、質地輕盈的料子,就為討好那白袍公子。」
「哦——」又有人明白了。
「周老爺真是可憐喲,八個兒子,六個在外,家中的兩個又不听話。唉,多子未必多福哇!」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正當眾人在茶棚議論時,遠遠離去的日本武者腳步頓了頓,微不可覺。隨後,三人對望一眼,勾起沒有笑意的唇弧,低頭趕路。
「呼——呼——」微風吹起一地灰塵,過往行人皆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獨獨遠行的三人,踏地無聲,不見一點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