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易一個充滿媚惑的笑容,看得何若芹傻眼,她呆呆的站在門前。
他離開蔣緯廉的身旁,坐回原本的座位上,格格的發出了某種略帶神經質的笑聲。
「你笑什麼?」拉回思緒的蔣緯廉,被笑聲搞得有些人大。
「沒什麼,只是房門外,有一個不請自來的貴賓,我在想是否要請她進來共襄盛舉?」
此刻,何若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周天易看到了。
「若芹?!」
蔣緯廉倒吸一口氣,驚訝的猛然轉身,門前果然是他心中所想的何若芹,她的臉正一副震驚的看著他們。
「你听到了多少事情?」
「剛剛你們說的事,我全都听到了。」
努力平復冷靜的速度,永遠追不上震驚的腳步。
「是這樣啊……進來吧!」蔣緯廉苦澀的一笑。
首度踏入這房間,何若芹四處的打量眼前這一切。
房間的擺設相當素雅,牆上利用幾幅小圖畫有韻律感的作為裝飾,空間里有停留在某種時光的錯覺。
借著這些蛛絲馬跡,感覺得出來,這房間的溫馨品味,與前幾間放滿收集品的房間雷同。
「這房間的主人,是另外一個若芹嗎?」
像找到所有問題的癥結,何若芹肯定的說著。
「夠了!」
從何若芹踏進房間的第一步開始,周天易的臉色便越顯得凝重,他甚至開始生氣。
雖然是他提議讓她進來的,可當她真的跌進這里,周天易又認為自己被剝奪了什麼東西般,覺得好憤怒。
尤其是剛剛那一句話,更是讓他簡直不能忍受。
他不能忍受,有人介入蔣緯廉和妹妹之間,也不能忍受有不速之客介入他和蔣緯廉之間。
而現在那個不速之客就是何若芹,她已經漸漸踩入了他們的生活,他們之間的平衡正在被侵蝕。
「不準你喊她的名字,真是夠了,受不了!我沒辦法跟你繼續待下去,我要離開,請你也順便離開!」
周天易神經質的翻了一撮發,帶著厭惡的表情,嚴厲的對何若芹怒斥。
沒等其他人的反應,周天易徑自離去。
「周大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以為蔣緯廉的脾氣不穩定,但沒想到周天易亦是如此。
「你想知道?」
蔣緯廉無力的癱在坐椅上,臉上已經掛著毫不在乎的神情,他心里煩躁得快爆炸,如今他迫切的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你願意告訴我?」
「嗯!餅來這邊坐。」
☆☆☆
長夜漫漫,房內只剩兩人,何若芹靜靜等待蔣緯廉娓娓道來。
「天易和我是高中時候到現在的好朋友,我們就像兄弟一樣,幾乎做什麼事都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我們也會認識了雙方的家人。
在高二的時候,我認識了天易的妹妹,她善良美麗又溫柔,對任何事物都能以快樂的心情去面對。
她跟我很不一樣,認識她之後,我覺得整個世界變得美好、可愛,我被她深深的吸引。
所以,我開始追求她,像她這樣美好的人,我本來以為要大費一番功夫,不過在天易的幫忙下,他的妹妹似乎對我也有好感,漸漸的我們越走越近。
我們陷入熱戀,什麼重要的日子,我們都會一起過,遇到問題,她總是默默的支持我,我愛她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畢業後,我和天易努力的工作、開創事業,逐漸地在工作上有了一些成就,當然在愛情上我也非常得意。
在事業、愛情兩相宜的情況下,我和他妹妹結婚了,結婚後,這房子的每個地方都是她親手打理。
那些房間里的東西,全部都是她收集的,原本我還覺得浪費、無意義,可是她總是不厭其煩的說著,那些東西的實用性。
說我難過時可以听听音樂、看看令人開心的小玩意,寂寞的時候可以讓那些泰迪熊陪著我。
她說得天真、爛漫,使我好心動,可是她不知道,我難過的時候,只需要听听她溫柔的聲音、看看她可愛的小臉,寂寞的時候只需要她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既然你那麼愛她,那她到哪里去了?我為什麼從沒看過?」
何若芹在意的問著。
「你當然沒看過!」
蔣緯廉戲謔的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抽痛。
「為什麼?」
「因為她變成星星了,她叫若芹、周若芹,是我摯愛的妻子。」
在他悵然若失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一種情緒,叫做痛苦。
何若芹微微的張著嘴,感到震驚,那一個和她名字相同的女人,原來是蔣緯廉的亡妻。
失落感冉冉爬上了何若芹的心頭,她的手指無意識的絞著衣服。
「她到底為什麼會變成星星?」
「你記得紀念日嗎?」
蔣緯廉提出的「紀念日」,何若芹當然記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對勁。
但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發現自己對蔣緯廉的感情,已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何若芹的腦海閃過許多記憶,蔣緯廉見她肯定的點點頭。接著蔣緯廉便繼續說下去。
「所謂的紀念日,是指我和她的結婚紀念日,我們在結婚紀念日里,總是會甜蜜的度過兩人世界。
可是,三年前的結婚紀念日,卻讓一切都變了!
我們當時正在超市購買食物,打算兩人一起做一頓情人餐,我們快樂的在超市里買著東西,忽然間,我的手機響了。
原來是公司有一些事情,通知我必須去處理,若芹當然鼓勵我以公事為重,不過還是需要回家過結婚紀念日。
于是,她送我走出超市。當我過了馬路之後,她似乎想起什麼事情,回過頭叫著我的名字。
她開始往我的方向前進,原本馬路上是沒有車的……誰知道,有一輛車突如其來的沖過來,撞上了若芹……
若芹在我眼前倒下,附近的路人全部發出尖叫,過了幾分鐘救護車也到了,急忙的送她到醫院。
在救護車上,我望著若芹慘白的臉,還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經過搶救,還是不行……
說到這里,蔣緯廉頓住了聲音,沉重的閉上雙眼。
「然後……你的妻子就變成了星星……」
明白蔣緯廉沒有辦法,把妻子死去的事實說出口,何若芹便接著他的話尾。
蔣緯廉無奈的一笑,有種默認的意味存在。
「所以這里的房間,放了許多增添生活色彩的物品,你舍不得把它們丟掉,只因為那些東西,全部是你妻子的東西。」
除了感傷,她心里似乎還有一點點的……嫉妒……
「是的,我沒辦法丟掉回憶,也因為如此,我對她既愛又恨,這一間房間是我和若芹的共同回憶,惟一只有我和天易能自由進出,一起分享若芹的生前種種,他明白我是多麼的愛著若芹。」
「我想知道……你答應了周大哥什麼事?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話題轉到了周天易的身上,何若芹好想知道,蔣緯廉和周天易之間的牽終是什麼?
「若芹死去,對我而言很不好受,相對的天易也是非常難過,我們兩人在傷心之下,做了一個約定。
疼愛妹妹的天易要我永遠愛著若芹,不能再愛上其他人,當時我深信自己不會再愛上任河人,所以找答應他。」
何若芹倒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深表不贊同。
「不可能,人一定會被愛所打動、吸引,既然如此,你更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再愛任何人。」
蔣緯廉嘲弄自己般的笑了。「你說得對,對著這一間滿是她身影的房屋,我終日漸漸感到痛苦,尤其是每年的結婚紀念日到,我更是難以煎熬,我想找一些慰借,撫平痛楚。
知道你也叫若芹的時候,我一度幾乎想把你當成她,所以今年的紀念日一到,我忍不住的想對你好。
當然,我也想借著對你的態度暗示天易,結束掉這些年的掙扎和痛苦,但是天易總是不動聲色、不予理會,因此最近面對他時,我的脾氣才會這麼差。
說什麼我一定會一輩子愛若芹,現在做不到而反悔,還遷怒天易,我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差勁。
不過我真的不能再忍受那種空虛而痛苦的感覺了!」
蔣緯廉的話,使何若芹想起這些日子來,他們兩人種種的不協調,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察覺蔣緯廉交握的雙手越握越緊,何若芹看得出他的痛苦。
只是,方才周天易吻上蔣緯廉發頂的一幕,何若芹認為周天易對蔣緯廉,有著異樣的情愫。
「緯廉,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周大哥會這樣執著,不許你愛上其他人?像剛剛他吻你發項的那件事……不是很奇怪嗎?」
何若芹試探的問著,沒想到換來蔣緯廉一臉莫名。
「天易會如此執著,我想是因為他疼愛若芹的關系,他一向不希望若芹受到傷害。
包何況,從高中的時候,他就常常給我像這樣友好的親吻,他對若芹也是這麼做,有什麼奇怪的!」
蔣緯廉如此的辯駁,並不能說服何若芹,因為以女人敏銳的第六感而言,她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單純!
「難道,你沒想過其實周大哥一直愛著你……」
「什麼?」
何若芹小小聲的呢喃著,蔣緯廉沒能听清楚。
「沒有……對了!必于我父親的事,我想要好好的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告訴他我之前在哪里工作,感謝你替我隱瞞。」
何若芹沒有勇氣將上一句話,重復第二次,只好轉移話題。
「不用客氣,就向天易剛剛說的,我也是因為私心,我也謝謝你,听我說著一切的始末,我的心情輕松不少。」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不過,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疲倦。」
「當然沒有那麼快可以放下一切,不過我想我現在比較好過了,至少天易明白我的想法了。」
就這樣兩人聊了一晚,全是關于若芹的事情……」
☆☆☆
說累了,蔣緯廉稍微寬了心,回到房間竟難得的睡著了。
可是,何若芹卻睡不著,她來回的進出一間又一間,放滿東西的房間,有些難過、有些嫉妒。
難過是因為蔣緯廉的事情,使她感到心痛。
嫉妒是因為蔣緯廉的妻子,一直佔據在蔣緯廉的心里這麼久。
模模糊糊的何若芹,又走回到之前跟蔣緯廉聊了一整夜的房間,她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何若芹看著窗外,泛白的天色,開始發呆。
蔣宅的另一邊——
難耐的日子已經過了好多年,周天易不在乎每一天會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因為不管如何,地球一樣會轉動,他自己還是會張開眼楮醒著。
所以當他看到天空逐漸明朗,他還是習慣性的來到蔣緯廉的房子,走上二摟打開他臥室的門。
今天,蔣緯廉臥室的門不需要打開,因為它原本就開著,但連他妹妹的房間也一樣開著?!
經過蔣緯廉的臥室,發現他正熟睡著,可他的身邊卻少了一個人。
于是,周天易不悅的深鎖眉頭,走向最後一間房。
走進房內,果不其然,何若芹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你居然還在這里,我昨晚不是有請你離開這個房間嗎?」
周天易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著。
被驚動而醒的何若芹,盯著周天易的臉瞧,發現他眼楮充滿血絲,明顯的睡眠不足的樣子。
她猜想,莫非周天易徹夜未眠?
「周大哥……你是不是都沒有睡覺?」
何若芹的慰問,讓周天易失笑,他滿臉的不稀罕。
「是不是都不干你的事,麻煩請你馬上離開。」
周天易再次強調離開兩個字,他一刻都不希望再看到,何若芹在這房間里。
對他而言,這房間是他心中的一塊聖地。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真的很愛你妹妹若芹。」
仿佛沒听見周天易的厲詞,何若芹自顧自的繼續說話。
「哼!緯廉已經告訴你所有的事嗎?我是很愛我妹妹,但那又如何?」
一早來,就瞧見何若芹還坐在房內,周天易其實心里便有個譜,所以他沒有太多的訝異。
原本還盯著周天易看的何若芹,徐徐的垂下眼神。
「可是……你最愛的是緯廉,對吧?」
「你在胡說什麼!」
簡直是無法冷靜了!!
像被戳破的汽球一樣的爆開,周天易氣岔,他暴怒的咆哮。
「難道不是嗎?昨晚你那一抹勝利的微笑,不就是在向我炫耀?你親吻緯廉的時候,眼神充滿深情,難不成是假的?」
何若芹平靜的說著,然而這些話卻如肉中刺,折磨著他。
「胡說、胡說……你不要沒有根據的猜測!」
周天易禁不住的退了幾步,口氣也變得軟弱。
「你為什麼不承認?你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愛意,可是我看得很清楚。」
這個溫和、柔弱的女子,何時變得咄咄逼人,非要挖他瘡疤不可?
「住口、住口!你要我怎麼承認?!」
周天易的眼眶累積了一些水分,他的視線無法控制的模糊起來。
「周大哥……」
她到底要他怎麼承認?向誰承認?!
怎麼說?
說他愛著蔣緯廉好久、好久,從高中到現在一直都愛著蔣緯廉?
說他一直偷偷的愛著蔣緯廉,不敢說出口?
說他為了愛蔣緯廉,甘願把蔣緯廉讓給自己的妹妹,只為了蔣緯廉可以快樂、幸福?
說他想要跟蔣緯廉永遠在一起,因此利用妹妹的死,把蔣緯廉鎖在身旁?
說他努力、他卑鄙、他自私,全都是因為自己深愛著蔣緯廉的關系?
可笑復可笑,這樣的愛情,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要我跟緯廉告白,然後讓他把我當作垃圾般唾棄?與其這樣,我寧可跟他當一輩子的朋友!」
「愛一個人並沒有錯,我相信緯廉知道後,也不會唾棄你的。」
「到底干你什麼事?你不要再跟我說教了!」
「或許你會覺得我多事,可是我喜歡你們,喜歡你、喜歡陳媽媽、喜歡……緯廉,所以我不希望,你們活在過去的痛苦。」
周天易見何若芹說蔣緯廉時,那羞澀、閃爍的眼神,他不屑的冷哼一聲。
「人皆自私!說穿了,你是為了緯廉,所以才希望大家可以忘了過去,重新來過吧!」
「你為什麼不能放開呢?這樣豈不是很痛苦嗎?」
看著周天易,何若芹憐憫的說著。
心里有些動搖的周天易,別過臉不想看何若芹的臉。
「不是我說結束,就可以結束!我告訴你,只要這些東西還在,緯廉他永遠不可能自我解放,我的牽制也不過是個借口!」
周天易靠近牆壁,撫模著那些黏在牆上的小圖畫。
真正走不出來的是誰?是周天易?是蔣緯廉?還是她自己?
是大家都被這屋子里不存在的人給困住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來解放大家!
何若芹咬著下嘴唇,露出堅強的表情,她開始動手推倒桌椅,拆掉牆上的小圖畫。
她想盡一切辦法的要破壞這間房間。
「你在做什麼?不準拆!」
何若芹出其不意的行為,看在周天易的眼中大感不解,他正阻止著她瘋狂的舉動。
何若芹轉過頭,狠狠的瞪了周天易一眼。
「如果這些物件存在,使你們走不出去,那我就把它們全部弄壞!」
或許她這麼想,真的有點自以為是,可她總覺得如果這房間繼續存在著,不管是蔣緯廉,還是周天易,永遠都走不出去。
她想要幫助他們走出過去的陰影接著,何若芹又繼續破壞室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