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窗外的密林被風吹得如鬼嗚咽,或者說根本就是鬼在這樣的雨夜哭泣。客人都已安眠,沒有人敢在江湖客棧的深夜里醒著,除了一個人——江湖客棧神秘的女老板。
即使是江湖客棧的熟客都沒有人見過她,只知道這家客棧有個掛名的女老板,她從來沒有在白天出現過,只在夜里看店,每天當曙光來臨的前一刻便會消失在茫茫的密林中,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江詩。
江湖是這麼介紹她的——
「我和姊姊不是同一個老爹生的,想也知道我這樣的奇葩世上怎麼會有第二朵呢。我娘在這世上造的最大的孽不是克死了四個男人,而是根本不該改嫁給姓江的。因為改姓後,我變成江湖,可笑就算了,歹命的是我姊姊,竟成了江詩,你想想,一個好好的女人叫僵尸,這說得過去嗎?哦……你問我姊姊為什麼白天不見人?你見過僵尸在白天跳的嗎?」
雨無聲地下著,搖曳的油燈在斑駁的牆上劃著寂寞的投影。江詩臉色蒼白的在櫃台後默默地站著,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她在等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永遠也不會屬于自己的男人。
忽然二樓一間客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整個客棧唯一那盞微薄的油燈輕輕跳動了一下,櫃台之外,漆黑下見五指,換作常人,那一聲吱呀詭異得足以把人嚇掉半條命,但是櫃台後的人好像很習慣似的完全沒有受驚。
從開啟的客房內無聲地飄出了一道身影。
朝左邊走二十步站住,然後向右轉走四步是樓梯。
第一階安全,第二階要走左邊,右邊有個大洞。第八階是空的,要跳過走第九階。然後是平台,平台中間的木板翹了三塊,要抬高腳走六步,接下來又是樓梯。第一階跳過……
白色的身影安全地飄下危機四伏的樓梯,像是走過了千萬遍一般,連看也沒看就閃過了處處「陷阱」,動作自然得猶如在春天美麗的河邊散步。
白影踏人一樓的大堂後,開始沿著桌椅來回地繞圈,一遍一遍地繞著。微弱的油燈根本穿刺不了多少黑暗,大堂甚至比二樓還要漆黑,但是那白影就如幽靈般一圈一圈地繞著,居然沒有任何絆腳之處。
終于白影轉變了方向,飄向了托腮發呆的江詩。
避柔柔如往常般呆滯的眼神,和江詩隔著油燈對望良久,許久後仿佛累了似的,她居然可愛的朝左歪下了頭,只著單薄衣衫的她,嬌軀在雨夜的濕冷中微微瑟縮著。
江詩沒有理她,她知道管柔柔現在比白日還不清醒。在這樣的雨夜,清醒的人本來就是瘋子,一如她,可憐的瘋子能做的只是在黑夜里等待。
悠然嘆了口氣,江詩慢慢開了口,「同樣是等人,為什麼我總是空等。」這話她當然不是對正在夢游中的管柔柔說。
客棧的門匆然被一陣風吹開,夾雜著潮濕氣味的冷風趁隙鑽了進來,然後門很快又被關上。單薄的油燈承受不起這點折磨,掙扎了一下就無聲無息地滅了。
避柔柔冷得打了個哆嗦,隨即就被一個溫暖的身體抱住。
她溫順的依偎在溫暖的胸膛里,許久後忽然柔媚一笑,雙手摟住男人的頸項。「你娶我,好不好?」
「好。」簡潔低沉的男音正是燕歸來,他知道今天下雨後,連夜趕回來的。
當油燈再次亮起時,江詩又是一個人獨自在托腮發呆。她悠悠地嘆了口氣,「管柔柔,你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女人。」
二樓的客房內,男人把懷里依然有些冰冷的嬌軀抱至柔軟的床上,然後想起身去關門,嬌媚的女人卻撒嬌不肯松開摟住男人的雙手,小臉如貓般在溫暖的頸項磨蹭。
痴傻卻可愛的管柔柔怎麼會是這樣子?
但是燕歸來卻像是很習慣似的單手把她攬入懷里,另一只手掌風一推,門無聲無息地闔上,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他也絕不泄露半點春光。
才揮下帷帳,饑渴的紅唇就覆了上來,柔媚的小手不滿足唇舌的安慰,急切地拉扯著他的衣襟,探向結實的胸膛,水蛇般的雙腿挑逗的磨蹭苦。
黑暗中傳來衣物褪下的摩擦聲,當肌膚毫無間隙地相貼時,那一陣冰涼和溫暖的沖擊使得兩人的喉間均逸出滿足的嘆息,滿足之後又發出渴望更多的申吟。
急切的輕吻從額頭一路延續到渾圓,小心避免著留下痕跡,然後停住。敏感的花蕾備受寵愛地顫抖著,管柔柔難耐的把手插入在胸前忙碌的發間,挺起胸晡迎合男性的挑逗。
漆黑的帷帳中,燕歸來的眼楮異常的明亮,他抬頭盯住她。即使在如此高漲的情況下,她的眼楮依然像陶瓷女圭女圭般,美麗卻呆滯得不真實。
她還是在夢游中。燕歸來眼里浮現了淡淡的悲哀,以前他也許會期望有一天能和清醒的她在一起,但是他現在卻覺得能這樣擁有她已經足夠。
收緊力道,一個深深的挺入,就像一種宣誓。
「柔柔,我的妻子。」
破舊的床開始咯吱咯吱地叫了起來。
起夜尿尿的菜鳥嘟囔著,「老鼠又鬧起了。」
雨下了一夜,帷帳里的喘息也燃燒了一夜。直至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來臨,燕歸來翻身下床,片刻後端來一盆溫水,溫柔地替疲倦人睡的愛人擦拭汗濕的身體和歡愛的痕跡。然後小心地幫她穿好白色的中衣,再把她抱回自己的房內。
明晨的管柔柔又是一個天真可愛的乖女圭女圭。
當燕歸來從窗外消失時,仿佛算好的一樣,天開始灰蒙蒙的走向白日。雨還是沒停,而總在等待的女人也和油燈一起消失在客棧外。
又是一個白晝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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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柔柔小口小口地吃苦午飯,迷茫的大眼不時向門外張望。
「姑娘,你再看一萬次,那只死鳥也不會飛回來的。他去那麼遠的地方收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你還是乖乖地再等兩天吧。」店小二無奈的看著吃飯又把米粒吃到桌子上的小美人。
客棧供應過早飯後,客人們都會離開自行覓食直到黃昏才回來。鎮店之寶柔柔小美人則乖乖地在她的固定位置上,吃著屬于她的兩菜一湯,分量很少,但是足夠讓她吃飽。雖說客棧不提供午飯和晚飯,但是怎麼能夠怠慢鎮店之寶呢?何況委屈了小美人,有人可是會抓狂的。
想到江湖出門了,店里的管事好像就他一個,店小二掃視大堂,看見有個大漢龜縮在角落。想起他就是那天燕歸來無意救下的通緝犯,憑著江湖客棧奇特的店規而保住一條小命,可現在連店門都下敢踏出一步,全靠每天早上那碗粥過日子。
「你過來。」店小二很大牌地招他過來,然後從燕歸來專門給管柔柔放玩具的袋子中拿出一串用來當彈珠的珍珠,放在吃完飯又在發呆啃勺子的管柔柔面前讓她玩。接著對他交代道︰「知道燕歸來吧?這個女人是燕歸來的心肝,你看好她,我去收拾房間,千萬別欺負她。」
大漢連連點頭,垂涎地看著桌上的剩菜。
「剩菜你可以吃,但是千萬別讓她出事。」他交代好以後,滿意地看著管柔柔拿著珠子趴在地上玩,然後才去收拾廚房。
大漢貪婪地吃著剩菜,管柔柔則趴在地上玩得渾然忘我。圓圓的彈珠滾呀滾的在年老殘破的地板上彈跳,經常跳到洞里消失不見,順著一顆頑皮的珠子軌跡,她跟著爬,然後咚的一聲撞到一雙長腿,頓時滿頭都是閃亮亮的小星星。等到小星星都消失不見,她委屈地抬頭瞪了來人一眼,正要問他是誰時,只覺得頸後一痛,手里的珠子便嘩啦啦地滾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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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快出來見你親愛的東哥哥。」東伯男興匆匆的沖進客棧。自從昨天燕歸來拒絕他一同去江南的提意後,他便一直飲恨著想把可愛的小美人拐走。
「小柔柔,快來看漂亮的馬車。」跑得太快,差點被躺在地上的「尸體」絆倒。定下神,他嫌惡地用扇子褐著被踫到的鞋子。
「奸商,你們店終于升級成真正的黑店了?」
大白天的居然有尸體出現。
店小二滿身灰塵的從廚房鑽出來,「冬瓜,你在吵什麼?」
「小柔柔呢?」東伯男踢踢地上昏迷的大漢。「別跟我說這是小柔柔變的。」
「她剛才還在啊。」店小二指著管柔柔方才玩要的地方,一顆珍珠還在那滾啊賓地沒停止,可是小美人卻不知哪去了。
他的臉頓時僵硬起來。環顧整間店,他如旋風一般挨著每個房間搜索,最後冷汗直流地倒地哀嚎,「有人帶走了她,天啊,我把她弄丟了。」他只是進去打掃一下廚房,怎麼可能有人這麼快就把她帶走。「你快四處幫我找一找,我先去通知掌櫃的。」他完了!店小二沖出門去,尋找在墳場養小表的江湖。
「不是吧,人丟了?」東伯男不敢相信的驚呼,「本來我還想叫她看看我花了三千兩幫她訂做的馬車呢!」這個客棧只有小柔柔會認同他高尚的品味,其他人鳥都不鳥他。不過他在店小二走遠後卻悠閑地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然後又全數吐了出來。
真是足以媲美江湖十大毒藥般難喝的茶!
燕歸來回來時已經是一天後的事了,他決定這是最後一次為江湖工作,所以格外地賣力,但他沒想到迎接他最後一次任務歸來的,居然是兩個僵笑連連的男人。
「你說什麼?!」他冰冷的聲音帶著噬血的殺意。
咽了口口水,江湖鼓起勇氣再重復一遍,「柔柔不見了。」
他和店小二把整個店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人,連江湖—向自認天下無雙的耳力都听不出管柔柔到底去了哪里。
下一刻,燕歸來以詭異的速度消失在他們面前。幾乎同時,客棧里所有房間的門都被一陣風吹開,最後那陣風停在了大堂,很少人知道燕歸來的輕功在江湖上絕對排得上前三位,更沒有人知道他練輕功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我伯破壞現場,于是趕走了大堂里所有的客人,你現在看到的和兩天前的情況一模一樣。」江湖看著他在管柔柔專屬的桌前蹲下來找線索。
「這是什麼?」他發現一顆顆散落在地板坑洞的珍珠。
「當時她在玩珠子。」
轉身走出客棧,燕歸來蹲下來觀察地上的腳印,好在這幾天沒下雨,江湖把周圍保護得很好。
看了許久,燕歸來才站起來。
「馬車是誰的。」
「是東伯男的,當天他來找柔柔,後來幫忙找了會兒就駕著馬車走了。」
「柔柔在車上。」連接馬車和客棧之間的腳印深淺下一樣,從客棧里走出的那排要深一些。
「我看過馬車,沒有發現可以藏人的地方。」江湖不相信東伯男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不相信他能在自己的眼皮下把人帶走。
「可能有夾層。」燕歸來淡漠地回答,眼楮卻帶著狂怒。
「不是吧!」店小二叫了起來,「那他還好心幫我找人,難道是在裝模作樣?而且他綁架小柔柔做什麼?」
燕歸來淡淡一笑,「他是她的哥哥,也是一個恨著自己妹妹的哥哥。」
話音一落,其他兩人的眼楮都瞪了出來。不是吧,那沒個正經的冬瓜是那樣的人嗎?
遲疑了一下,江湖走過來,把手輕輕搭在燕歸來的肩上。
「當時我沒有攔住馬車的原因是……車上沒有活人的呼吸。」
假如柔柔在車上的話……那麼她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所以即使他懷疑過馬車,可是他寧願告訴燕歸來柔柔不見了,也好過交給他一具尸體。
江湖感覺手下的肌肉瞬間僵硬起來,燕歸來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回過頭來,盯著肩上的手,忽然一笑。
「我很信任你。」
說完這句話,他已如飛燕一般躍了出去。
我很信任你,所以把她交給你,但是你卻丟了她。背叛了信任是要付出代價的。
江湖垂下手,臉色下是很好。順著他的手,血一滴一滴的淌了下來。
「掌櫃,你流血了!」店小二連忙抓起他的手。
推開他,江湖在櫃台下坐定。
「我們最好祈禱那個小白痴命夠硬,否則流血的就不只是我的手了,可惜了我這麼大的家業。」他愛憐地環視著破得天下獨一無二、四處透風的客棧。
話落,卻听聞各個客房隱約傳來重物滑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