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集市上,人山人海,叫賣聲此起彼落。
忽然,一聲嬌喝劃破寧靜。
「小賊,哪里跑!」
眾人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見一青色身影自人群上空輕巧掠過。
那青衣人凌空自腰際一抽,墨色軟鞭如靈蛇吐信般發出嘶嘶聲;身勢下落之時,單腳輕點貨架,一提氣,頓時又竄出老遠。看清目標後,手中長鞭驟出,牢牢纏住不遠處正要逃走的小叫化子的手腕。
小叫化子吃痛地松手。
錢袋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後,穩穩地落入青衣人手中。而幾乎是與此同時,青衣人翩翩落地,剛好到了小叫化子身前。
人群中傳來陣陣喝采,皆贊其武藝精湛,道是英雄出少年。
俊俏青衣人更是帥氣地一勾唇,揮了揮手以回應群眾厚贊,人群中頓時響起幾家閨女的尖叫。
之後,青衣人笑眯眯地將臉貼到小叫化子跟前招呼道︰「還跑不跑啊?」
「不不不不……」小叫化子一見惹了高人,連講話都結巴起來。
「這才乖。」青衣人不怕髒地拍了拍小叫化子的頭,以示獎勵。接著,單手開始清點錢袋里的銀兩,另一只手上的軟鞭卻是絲毫沒有放松。
小叫化子想跑卻哪里跑得掉,那蛇似的鞭子末端牢牢纏著的,可不就是他那不堪一折的小手腕。
少頃,青衣人收好錢袋,朝小叫化子的額頭不輕不重地彈了一記。
「少的那十文呢?」
小叫化子心虛地低頭,「買包子了……」
「買包子?」青衣人有些懷疑,「吃飽了還跑得這麼有氣無力的?」
雖說自己的確是輕功精湛,但這麼一下就把人給抓了個正著,多少也還得歸功于對方的「配合」。小叫化子跑起路來跌跌撞撞,活像好幾頓沒吃過飯了,自己還特意讓了他一圈兒才來抓人。
怎麼也沒見什麼效果啊?
「我……我還沒吃。」小手捂著鼓鼓的肚子,顯然里面是藏了東西。
青衣人頓時明白過來,敢情小表頭還知道「打包」。
而與此同時,小叫化子眼楮時不時地瞄向手腕,就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忘了鞭子這頭還拴個人。
青衣人眼見小叫化子黑不溜丟的腕子已經泛起了紅痕,有些責怪自己用力過大,輕輕一揚,松開了軟鞭。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初犯吧,家里還有人?」
小叫化子點頭,「還有妹妹……」
他也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可是,妹妹快餓死了,壞蛋老板又說什麼也不肯賒給他東西吃,他這才……想著,不禁鼻頭一酸。
「把包子拿出來。」
小叫化子警惕地盯著他,似乎不準備就此放棄。沒有吃的,妹妹會餓死的。
青衣人嘆了口氣,「這麼看著我干嘛?我還會和你搶啊?我是叫你拿出來自己吃。」不然,怕是沒見到他妹妹,他已經先餓暈過去。
小叫化子狐疑地看著對方,似乎不相信天下有這麼好的事。
似乎看出了小叫化子的顧慮,青衣人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別懷疑,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天生一副菩薩心腸。走!」話畢,拉起他的小黑手。
「去哪兒?」小叫化子一听說要走,剛剛有些動搖的心又警惕起來。他不會要帶他去官府吧?
青衣人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要去給你們兄妹倆多買些吃的而已!」
小叫化子瞪大了眼楮。難道、難道這個大哥哥真的就是傳說中的……好人?
永靖侯府內,一池蓮花已經完全綻放,在夏陽中散發著芳香。匆匆行走的老管家對此卻無心觀賞,只是一個勁兒地奔向內院。
「侯爺,門外有人求見。」
「不見!」對方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
頎長的身軀慵懶地斜靠著,狹長的眼楮動也未動一下,專心地修整指甲,仿佛天塌下來也不關他的事。
「侯爺,那人說侯爺只要見了這塊玉佩就一定會見他了。」
「听他在那兒鬼扯,告訴他,我就是不見,能奈我何?」連日來一點消息也沒有,寧致遠窮極無聊,不禁玩心大起。
「這……」
「怎麼,听不懂話?」
「是。」老管家無奈,只得再跑一趟。
餅一會兒,老管家滿頭大汗地又跑了回來。
「回、回侯爺,那人……」
「怎樣?」寧致遠依舊是頭也不抬。
「要硬闖。」
「哦?」寧致遠總算有了點特別的反應,他側耳一听,果然聞見前院一片嘈雜。
他無奈地搖搖頭,「真沒耐性啊。」就不能陪他多玩一會兒嗎?
「侯爺,這……」
「叫他到書房等我。」
「是。」老管家忽又想到了什麼,「侯爺,您……」侯爺行動不便,不知道是否需要派人來送侯爺到書房。
寧致遠卻擺了擺手,「有需要的話,我自會叫人的。」
「是。」
老管家離去後,寧致遠看著身下的輪椅,不由得苦笑。
曾經馳騁沙場的他,曾經運籌帷幄的他,如今卻只能坐在這輪椅上,連小小的一段路,都要人掛心。
這些,都是拜某人所賜啊!
雙手輕松推動輪椅,他朝書房行去。
書房的門大開著,似乎在迎接他一般。
書房內,穿著平凡的男子背他而立。
雖是一身布衣,卻難掩那股由內而外散發的皇族貴氣。
「你的青龍玉佩。」任是價值連城又意義非凡的寶玉,寧致遠丟起來依舊和丟石頭沒什麼兩樣。
男子身手卻也不差,單手便將玉佩穩穩接住。
「以後別動不動就拿貼身信物來現,小心隔牆有耳,太子殿下。」寧致遠來到桌邊,給自己到了杯茶。
微服出宮的太子龍繼寧沒好氣地盯著悠哉的眼前人,「我這是托了誰的福?」
開始還以為他是小心謹慎,後來發現他根本就是吃飽了撐著,故意拿喬外加尋他開心。
「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寧致遠悠哉地品著茶,絲毫沒有愧疚的感覺。
「你還真有閑心。」龍繼寧忽然貼近寧致遠冷笑道︰「信不信有朝一日我登基後,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
「臣──惶恐。」話說得很好听,語調也是標準的忠臣腔。不過寧致遠那副懶散的死樣子卻是沒見半分變化。
龍繼寧沉默半晌,屋里的氣氛有一瞬間僵持。
不料,半晌後,龍繼寧忽然不怒反笑,且笑得相當忘形。
「哈哈哈!四哥,你果然一點兒都沒變,小弟佩服!」縱然是成了平定邊疆戰亂的大將軍,縱然被冊封永靖侯,四哥還是那個四哥,談笑風生之余,更像個運籌帷幄的軍師。
「老五,你倒是變了很多啊!」寧致遠唇畔揚起若有似無的淺笑,帶著一絲寵溺,「我還料想一見面你就會激動得痛哭流涕,沒想到還有閑情給我端架子。」他知道這幾年,即便單純如龍繼寧,在被強推上太子這個位置後,也得強迫自己成熟起來。
「四哥,你別笑我了。我在別人面前那叫端架子,在咱們師兄弟面前,還不就是鬧著玩嗎?」再說了,他們有哪個吃他那套了?
他們兄弟五人師出同門,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同手足。他雖貴為太子,但師兄弟們並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過他。相反的,他要是偶爾裝一裝蒜、拿一拿喬,立刻有四雙不懷好意的眼楮瞄向他。龍繼寧苦笑,也許「人間至親」所說便是如此吧。
尤其在他回宮後,更是感受到了宮廷斗爭的殘酷無情。縱然那些皇子們皆與他是親兄弟,他們之間卻是冷漠宛如生人。這也令龍繼寧益發珍惜他們師兄弟間那不摻雜質的感情。
而這五人中,又屬他和四哥感情最好。所以,一听說寧致遠凱旋,他早早便準備出城迎接,不料硬是教父皇給召去,才遲遲不能動身。今日見著四哥風采依舊,龍繼寧真是分外高興。忽然,他瞄到了寧致遠始終未曾移動的雙腿……
「四哥,你這腿……」
寧致遠沒有太大的回應,只是周身忽然散發出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
龍繼寧明白,寧致遠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寧致遠這個人,雖然平時看來萬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但一旦他動怒,怕是只有大哥、二哥才能制得住。
「四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龍繼寧在桌邊坐下,雖然他知道四哥的腿並非真的……但這口惡氣,別說是向來和寧致遠最親近的他,換了他們兄弟間任何一個人也決計咽不下的。
「別急,還沒到時候。」寧致遠冷笑。現在出手,豈不便宜了那老家伙?他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對付敵人他向來只要一擊,而這一擊卻要絕對的致命。
「四哥,你還真有耐性。換了三哥,早就手一揚,賞他個噬魂蝕骨針什麼的了。」
老三華春風,一手好醫術懸壺濟世,在民間更是有「十里得意春風笑」的美名,同時也習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若說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極端情緒化。有仇必報,絕不手軟。
寧致遠只是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笑道︰「所以,你最崇拜的還是你四哥我啊。」
龍繼寧又听到這熟悉的語氣,竟宛若回到幾年前他們在山中無憂無慮的時光,不禁也忘形大笑起來。
無論什麼時候,他們兄弟五個臭屁的本性都沒有變啊。
破廟里,一色青衣的望月滿意地看著小叫化子兄妹倆狼吞虎咽的啃著包子,不時遞上些水,生怕這兩個小孩沒被餓死,卻要被噎死。
自己也是剛剛才問出,這兄妹倆一個叫小雷,一個叫小雲,是前不久來到這破廟「定居」的。
「慢點慢點,沒人和你搶。」
「咳……」
「你看看,噎著了吧。來,喝水。」
吃飽喝足後,兄妹倆感激地盯著望月,看得望月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別這麼看我。」
「大哥哥,謝謝你。」到底是乖巧的小女孩,嘴和人一樣甜。
「乖啊,不用謝,大哥哥是好人,做好事是應該的。」望月拍拍小雲的頭。「對了,你們家里人呢?」這兩個小家伙身上的衣裳雖然髒兮兮的,卻看得出是質地上好的料子,像是出自大戶人家。
「我們是被後娘攆出來的。」
小雷終于開了尊口,不過話中恨意卻讓望月心下一驚。
這樣小的孩子,心中便承載著如此深的仇恨啊!
「那你們的爹呢?」後娘虐待,難道當爹的就坐視不理?
「我們沒有爹!」小雷眼中恨意更深。
「對,我們的爹早死了。」這次連小雲似乎也語帶怨懟。
哎呀,望月不贊同的搖頭。這樣下去怎麼行呢?小小的心靈便充滿了仇恨,這對成長可是十分不利呢。
望月在兩個小孩面前坐下,準備開始將迷途的小搬羊們引領回正途。
「你們說大哥哥是不是一個好人哪?」
痹巧的小雲點了點頭,不太乖巧的小雷猶豫了下、哼了一聲,算是不反對。
「那你們今天被我這個好人哥哥所救,將來是不是也應該做好人,去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呢?」
「是。」最配合的依舊是小妹妹。
罷了,望月索性將小雷的意見自動忽略,就當默認了。
「所以,你們听大哥哥的話,不要恨你們的後娘和爹爹。」循循善誘、諄諄告誡,望月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真的很有天賦。
「為什麼?」兄妹倆鮮有的異口同聲。
望月耐心地講解道︰「他們做了錯事是他們不對。但是,你們還小,如果你們從現在開始心中就只剩下仇恨,那你們將來的道路也許會比他們更黑暗。也許有一天也會有人像恨他們那樣恨你們,你們希望那樣嗎?
你們要這樣想,活著是為了幸福,要用充滿愛的眼楮去看這個塵世。當然,前方道路還是會有很多挫折,但是只要有一顆愛人之心,凡事皆會柳暗花明!」
對對,就是這麼個說法。看吧,師父說他有慧根,果然不錯呢。自己又以慈悲之心渡化了兩個險些誤入歧途的小孩子。
阿彌陀佛,功德無量。
「你們明白了嗎?」
四只眼楮對著自我陶醉到快要閃閃發光的某人眨呀眨,最後搖搖頭。
大哥哥說的話好深奧,他們都听不懂耶!
兩個小孩的反應,令剛剛還沉醉其中的望月頓時跌回現實。
算了算了,凡夫俗子要頓悟他這顆高尚之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不能怪他們。
「這樣吧,你們記住,以後凡事都要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什麼後娘、爹爹的,既然那麼討厭,就干脆不要去想他們了,懂嗎?」
「我們本來也沒有想啊。」
「對啊,是大哥哥問我們才說的。」
「好好好!是我不對。」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難哄,望月嘆氣。「你們這樣在外面流浪也不是辦法,我這兒已經寫好了一封書信,你們帶著它去五里外的水月庵找一位慧明師太,她自會安排你們以後的生活。」
「那……以後不用再挨餓了嗎?」
「不用偷東西了?」
「不用了!小表頭!」望月寵溺地拍了拍兩顆小頭顱。
「對了,听說你們來這里也有一陣子了,知道最近有什麼缺人手的地方嗎?大哥哥需要找份工作呢。」閑話結束,望月這才想起正事。
好吃懶做太久,銀兩所剩也不多,實在擔心再這麼下去自己要和小表頭們一起當乞丐,做「大鬼頭」了。
小雷像是想起了什麼,蹦起來道︰「大哥哥,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帶你去。」
望月在小雷的指引下,來到了那個可以找到事做的地方。抬起頭,看著牌匾上威風凜凜的四個大字──永靖侯府。
這就是前不久剛班師回朝的大功臣永靖侯的宅邸?
永靖侯寧致遠,印象中他似乎並沒有見過這號大人物,那麼他們應該是沒有照過面吧。
不過,關于他的事跡倒是有所耳聞。
听說這位大將軍用兵如神,不過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就平定了南方的戰亂,是位偉大的英雄。只可惜,他在軍中積勞成疾,加上回朝的路上又染怪病,致使雙腿皆廢。
天妒英才啊!
望月長嘆,為這位未曾謀面的英雄感到惋惜。
餅了好半晌,老管家從大門內出來,打量了下作為男子來說略顯單薄的望月。
「就是你來應征侯爺府護衛?」老管家皺了皺眉,不是他以貌取人,這少年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實在不像是什麼合適之人。
「正是在下。」望月看出對方眼中的不信任,心中泛起小小的不平。
老管家走過來,又細細地將望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還是搖搖頭。
不行不行,侯爺雙腿行動不便,所以他才想要找個專門的人來照顧侯爺起居。這少年俊俏有余,卻孔武不足,實在不適合這份差事。
「你回去吧,這里沒有適合你的工作。」老管家回身欲走。
望月一見不妙,趕緊追了上去。
「喂……老人家。」想了半天,望月還是覺得最通俗的稱呼比較合適,「我說老人家,你怎麼可以這樣隨便看看就說不合適?人不可貌相,你至少出兩道題考考我呀!」
老管家不耐煩地揮手,「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太秀氣了,做不了這份差事。」
「我我我……秀氣?」望月有一瞬間呆滯。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把「秀氣」這個詞和他聯系到一起呢,倒是什麼野蠻、粗暴、沒教養之類,他听得還比較習慣。
等等……老管家嫌自己秀氣做不來,那麼說這里需要的是一個很有力氣的人嘍?
眼看老管家將要關上大門,望月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忽然,望月帥氣地抽出腰間軟鞭。
「老人家,看好了!」
老管家一回頭,頓時驚得合不上嘴。
只見那鞭子另一端如靈蛇竄動,有生命般地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末端直纏上上方老樹碗口粗細的枝干。望月暗中運氣,右手一帶,枝干應聲斷裂。頓時,老樹劇烈搖晃,落下一地枝葉。
即便是侯爺府門前,此等駭舉也早已引得不少人圍觀。
老管家早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望月趕緊迎上前去,笑嘻嘻的道︰「老人家,我說過不可以貌取人的吧?我這個人啊,雖然看起來有些單薄,其實很有力氣的。而且,你看我干干淨淨的,不比那些粗漢看著順眼多了?你就收下我吧。」
「好好!你就留下吧!」老管家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這少年武藝這麼高強,定可以在伺候侯爺的同時又護得侯爺周全。竟然可以在短時間內找到這麼合適的人選,他真是太高興了!
望月心中暗喜。
其實自己剛才那招多半是借力而已,好在老人家不懂武功,硬是給蒙過去了。
呵呵,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
一進永靖侯府,望月不禁為府里的氣派所驚詫。
看來,皇上當真是非常器重永靖侯,不然怎會為其置下這麼大一座府邸。相比之下,後宮的那些院落,其實也不過如此,甚至有的因為刻意雕飾,還不及這里來得氣派自然。
「你跟我來這邊。」老管家帶著望月直接朝後院走去。
「管家。」對面,有小丫鬟從書房跑來,「管家,侯爺要我來問問,前面又出什麼事了,剛才怎麼那麼大的動靜?」說話的同時,小丫鬟不禁好奇地瞄著老管家身後的望月。
「這事兒我正要去向侯爺稟報,你先回去吧。」
「哦……」小丫鬟點了點頭,終于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管家,他是……」
望月見她提及自己,大方微笑的和對方揮了揮手,不料卻引得小丫鬟臉上浮起兩片紅雲。
「以後你有的是機會認識,快去做事。」老管家雖是斥責,卻不見半分嚴厲,倒是對這小丫鬟的頑皮天性透著些無奈。
「你叫……」老管家問。
「望岳,五岳的岳。」望月趕緊提醒,為了防止露餡,自己還是將名字稍作些更動好。
「望岳,我這就帶你去見侯爺,以後你來專門負責照顧侯爺的起居。記住,一定要像姑娘家般細心,且不可鹵莽……」進了侯爺府後,老管家一改之前「孔武有力」那套說法,千叮萬囑卻是要他「細心」。
望月不禁好奇,「管家,你為什麼不干脆找個丫鬟來呢?」
老管家白了望月一眼,「這你就不懂了,侯爺怎麼說也曾是個將軍,軍營里哪來的女子?如今他雙腿殘廢,若派個丫鬟去服侍,侯爺必會不適應。所以我才想找個又有力氣、又細心的護衛來。」
「沒想到管家你是這麼體貼入微的人,你們侯爺知道一定會很感動的。」望月理解地拍拍老人的肩膀。光是自己這個外人听了都感動呢。
「唉!別這麼說,侯爺的腿是為國家而廢的。如今南方這麼快就被平定,咱們不知道少吃了多少戰亂之苦。我們既然有機會在永靖侯府內做事,自然應該凡事設想周全。」
望月听得有些感動,「管家,你真是太……」
忽然,望月瞥見蓮花池對面的人影。
清風徐徐,荷香裊裊。
蓮花池畔的人影,身形挺拔,容貌俊雅,一襲月白儒衫被他穿得分外有味道。狹長的眼楮微閉著,似是在淺眠,卻依舊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可靠,令人不由自主地想信賴。
不知不覺間,望月愕然發現自己已經在老管家的帶領下來到那人跟前。
「侯爺。」老管家頷首。
侯爺?望月張大了嘴。這人就是侯爺?
不不不!不應該是這樣啊。
從戰場上回來的人,一個個不都應該是虎背熊腰、健壯如牛嗎?那些將軍在家里,一個個不都喜歡袒胸露背、揮汗如雨嗎?
可是,這人竟干淨得可以媲美一池的蓮花,一襲儒衫打扮又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會是永靖侯?莫非……傳言有誤?
「望岳,還不快見過侯爺!」老管家暗暗推了他一把。這小子,嘴張那麼大干什麼?
「是……是!」望月這才回過神來,「望岳見過侯爺。」
寧致遠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這個表情豐富的小人兒。他才和老五聊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不知道管家在哪兒挖來這麼有趣的少年。
「管家,這是……」
「回侯爺,這是我新調來的貼身護衛,同時負責照顧侯爺起居。」
貼身護衛?虧這老頭兒想得出來。寧致遠不禁失笑。
望月卻把這看作是侯爺感動的表現,拍拍老管家。「管家,我就說你這份心一定會感動你家……不對,是咱家侯爺的,你看我沒說錯吧?」
「望岳,不得在侯爺面前放肆。」眼見有人得意忘形,老管家趕緊訓斥。
咱家侯爺?寧致遠听著,笑容不自覺地放大。
「沒錯,管家,這些日子的確辛苦你了。」
寧致遠這一句話,讓老管家差不多老淚縱橫了。「侯爺這是哪兒的話,這都是下人們應該做的。」
「侯爺好,我叫望岳,五岳的岳。」望月笑吟吟地自我介紹,希望給這位初見面的新主子留個好印象。
寧致遠開始細細打量起他這名「貼身護衛」,長得倒是不錯,就是似乎太眉清目秀了些,聲音似乎太縴細了些,身子也似乎單薄了些……忽然,他目光瞥到了對方干淨的鎖骨上方。
那里,竟沒有凸出應有的喉結……
近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在觀察力上較旁人又多了幾分敏感,尤其在身分的辨識上。
忽然間,對方作為男子略微矮小的身材及過于清脆的聲音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