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四邊角落里的燈沒點上,連萬紫千紅的花朵都隱沒在夜色中不見嬌媚,只聞得淡淡花香。靠近圍牆邊的燈桿旁倚著一抹粗獷的身影。
一道黑影由花園這端走向那人,他立刻問道︰「剛剛老爺子見了什麼人?」
「一個相命的,叫賽諸葛。」
「相命的?」那人冷笑一聲。「他已看過很多相命的了,結果地盤還不是一塊一塊的沒了。」
「這次這個真的很準,我剛剛也在場,听見她對老爺子說的話。」
「再準也沒用!他生性不夠狠,地盤早晚被那些新幫派瓜分掉,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畢竟山海幫曾經是台灣第一大幫。」
「你不是說有計劃了嗎?你不是說想要當幫主,重振山海幫雄威,而我是第二把交椅?還有事先說好的,我要她。」他暗戀許久的佳人。
「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什麼辦法?」
他伸出大拇指與食指,比了一個七的手勢,食指頂著自己的頭,「砰,怕的是……」
「是什麼?」
「怕的是拿不到令牌。老爺子一心只想把幫主的位實讓給他的親生兒子,他的遺囑一定是立他的兒子當幫主。」
山海幫有一個規定,一旦當上幫主,就必須預先立遺囑派任下一任幫主,以防身遭不測後,幫里弟兄為搶幫主之位而圍牆。
「沒有令牌就無法號令幫里的弟兄,也無法接管幫里的事業,就算除掉老爺子也沒有用,繼位的還是二少。」
「就讓他繼位,再用同樣的方式……」他又比了一次同樣的動作,「那幫主之位就非我莫屬了!」
「那我什麼時候動手?」交換條件就是他必須殺人。
「他生日之前。」說完,那抹粗獷的身影走向樓梯,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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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輝相當器重諸葛綠玄,她跟了柯明輝將近一周,幾乎與他形影不離,柯明輝幾乎事事都先徵求她的意見。
只是,他一直未提出要販賣毒品及購買槍枝的事。
目前她所發現的,一如他們所搜集到的資料,柯明輝雖身在黑道,卻不會胡作非為,混得光明磊落。
而她一個女流之輩成了柯明輝看重的左右手,自然引來底下弟兄們的不滿,尤其是在山海幫里位居第二——柯明輝的結拜兄弟潘仁海的兒女潘朝棟和潘郁芬,對她更是反感到了極點。
潘仁海死後,柯明輝收潘朝棟兄妹為義子女,幫里稱潘朝棟為大少,而柯明輝自己的兒子柯飛揚因年紀小于潘朝棟而排行老二,被稱為二少。
在柯明輝面前,大家尊稱她為賽大姐,其實她感應得到大家對她並不服氣,也不怎麼尊重她。
諸葛綠玄擔心大家的排斥會影響她臥底的工作,所以她準備找機會做件讓山海幫弟兄們服她的事。
這日是柯明輝生日的前三天,柯明輝並不打算大肆宴客,只是想在餐廳里辦幾桌酒席,請幫里的弟兄吃喝一頓。
諸葛綠玄正要跟柯明輝出門去訂酒席,柯明輝突然接到電話,說是幫里有弟兄起爭執,要他過去排解。
「阿升,先到二號賭場去。」上了車,柯明輝吩咐專為他開車的阿升。
山海幫的賭場、酒家、地下錢莊皆以號碼代表,除了簡單明了,也能輕易知道自己擁有多少產業。
「是,老爺子。」
當車子駛出柯明輝的住處後,諸葛綠玄突來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老爺子,請給我您的手。」
柯明輝已習慣諸葛綠玄這個動作,所以他伸出手給她。
諸葛綠玄立刻集中心力……
她感應到生日將變成忌日,且凶險就在眼前。于是她立刻說道︰「老爺子,立刻叫阿升掉頭回家去,今日恐有災禍。」
「那把事情處理完就立刻回家。」他身為幫主,有些事不得不出面。
「老爺子,前途凶險,不宜再繼續前往。」她的感應愈來愈強烈。
柯明輝猶豫了半晌,車子依舊繼續前進著,就在過了一個大十字路口後,柯明輝才道︰「阿升,回家。」
阿升正要將車開進快車道回轉時,一顆子彈急速穿透擋風玻璃直人柯明輝胸口,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就連中了槍的柯明輝也未出聲驚呼。
短暫的猶豫,讓柯明輝步上了黃泉路。
「啊!」諸葛綠玄遲來的驚叫,讓自己回過了神。
阿升看著擋風玻璃上的洞口,猶驚魂未定,「老爺子,您撐著點。」他立刻加速前進,直奔醫院。
他跟著柯明輝也好多年了,這等陣仗也不是沒見過,只是這回中槍的是老爺子,這下事情非同小可。
諸葛綠玄畢竟讀了四年的警官大學,她立刻冷靜下來,但一顆心仍不住狂跳著,「阿升,最近的醫院就好。」
「我知道了!」
血從胸口不斷的冒出,柯明輝微張著口似乎呼吸困難,他的嘴巴不斷的抽搐著,就是講不出話。
「老爺子,您不要講話,我會幫您撐到醫院。」她將手覆住傷口,利用超異能讓血流減緩,逼促心髒跳動。
她並不想他死,她發現自己很敬重他。
阿升從後照鏡看見諸葛綠玄渾身被一團綠色氣體包圍住,柯明輝的呼吸似乎也順暢了,他驚訝得差點忘了自己在開車。
「賽大姐……」她真的有兩下子,他不該跟眾弟兄們一起排斥她,他該相信老爺子的跟光。
終于到了醫院,這是一家小型的綜合醫院。
柯明輝立刻被送進手術室,諸葛綠玄則因心力耗盡癱軟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賽大姐,老爺子受了槍傷,若是送到大型醫院,醫院一定會通知警方;這家醫院和山海幫合作很久了,弟兄們受傷都是送到這里來,他們不會報警。」阿升解釋著,表現出他的友好。
諸葛綠玄朝他微微一笑,表示懂了。
阿升被她這一笑炫了眼。他今天是眼花了不成?一會兒見她如仙女般置身雲霧中,一會兒又覺得她嘴角的笑如花朵般燦爛,不受臉上的缺陷影響。
之後,潘朝棟和潘郁芬也趕到了醫院。
此時,手術室的門正好被打開,醫生朝他們說道︰「進來吧,你們老爺子要見你們。」
他的口氣讓人听不出柯明輝的情況到底是好還是壞。
潘朝棟急忙問道︰「醫生,老爺子有沒有生命危險?」他的口氣听不出是何種情緒,但絕對不是擔憂。
諸葛綠玄注意到了!
醫生搖了搖頭,「正中心髒,能撐到這里,還留有一口氣跟你們講話,已是奇跡。」
眾人一听,趕緊進入加護病房。
「爸,您有沒有什麼要吩咐的?」大男人就事論事不懂得體恤,潘朝棟問得直接。
潘朝棟兄妹自從被柯明輝收為義子女後,便叫柯明輝為爸爸,除了想證明自己的身份已不同,更是想取得幫里弟兄們的尊敬。
諸葛綠玄也靠在床邊,明顯的焦慮不安,她真的不希望柯明輝有事。
柯明輝從外套內袋拿出一把鑰匙交給諸葛綠玄,「賽大姐,麻煩你把這個交給……我兒子。」
「老爺子。」諸葛綠玄沒想到柯明輝會這麼倚重她,臨死前交托的不是他身邊的人,反而是她。她不禁眼眶泛紅,「您放心,我一定會交給您兒子的。」
「幫助他……」
柯明輝一語未完,就這樣張著口斷了氣,連眼楮也沒閉上。
「老爺子……」
潘朝棟臉上似有不甘,不甘何明輝竟將東西交給了諸葛綠玄,他知道那鑰匙應是鎖著令牌的保險箱的鑰匙。
阿升和潘郁芬立刻哭出了聲,整間加護病房充滿悲傷的氣氛。
「我會的。」諸葛綠玄不管柯明輝是否還听得到她的答復,她開口應允,並伸手合了柯明輝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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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輝中槍身亡的事很快的在山海幫里傳開,澎湃的情緒也很快的被潘朝棟壓了下來。
柯明輝死了,在遺囑尚未公開,並宜布下任幫主之前,山海幫里他最大。
「大少,一定要查出是誰干的!」阿升說道。
「我當然知道一定要查出是誰干的。」播朝棟的口氣有些沉,不似阿升及弟.兄們那麼悲憤。
「哥,是不是應該馬上通知飛揚?」回到家後,潘郁芬不再悲傷。對她來說,柯明輝的死可提早推柯飛揚登上幫主之位,而她便是幫主夫人。
她與柯飛揚從十七八歲便相戀至今,柯飛揚要去美國之前,他們雖大吵了一架,但她知道柯飛揚在美國這幾年一直沒再交新女朋友,顯然還是戀著她的。
「你去通知吧!」
聞言,潘郁芬立刻離開了。
「賽大姐,你把東西交給我,我會交給飛揚,請你立刻離開山海幫。」潘朝棟不客氣的對諸葛綠玄說道。
他恨自己身為柯明輝的義子,地位竟然不如一個相命的。
「大少,我會搬出去,也會離開山海幫,但東西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二少,這是我答應老爺子的。」柯明輝死了,她臥底的任務應該會取消,離開山海幫是遲早的事。
但任務歸任務,這與她答應柯明輝的事並不抵觸,她一定會完成她對柯明輝的允諾與交托。
「大少,老爺子要賽大姐幫二少,不可以趕她走。」
阿升親眼目睹了諸葛綠玄預測到有凶險發生,及延長了柯明輝的生命;他現在相信何明輝的眼光,對諸葛綠玄是服服帖帖的。
「阿升,我說她不可以留就不可以留,現在一切由我決定。」潘朝棟已迫不及待要享受權力所帶來的快感。
「大少,我馬上走,但東西不能交給你。」諸葛綠玄對阿升說道︰「阿升,麻煩你送我下山。」
柯明輝的這棟別墅在半山腰,也是山海幫的總部,住在這里的有柯明輝父子、潘朝棟兄妹、她及阿升。
「賽大姐,我知道幫里弟兄不服你,不過二少就要回來了,老爺子要你幫二少,你不能走。」阿升已將車子開出車庫,卻仍努力勸說。
「阿升,也許你們二少並不需要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等你們二少回來後麻煩你通知我。」她遞了一張紙給阿升。
柯飛揚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她一無所知。
阿升接過紙後,車里陷入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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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綠玄換下原來的裝扮,立刻奔赴刑事組辦公室。
「綠玄,你回來得剛好,柯明輝是怎麼死的?」組長高立民立刻問道。
「應是被狙擊,一槍斃命。」訴說時,諸葛綠玄難掩悲傷,對柯明輝她甚是敬重。
斑立民沉思了半晌道︰「那就是有人預知了他的行蹤,看來他是給自己手下的弟兄殺了。」
諸葛綠玄也是這樣想,她老是覺得柯明輝身邊的人居心叵測,只是她一直掛心臥底的事,沒全心全意幫助柯明輝。
柯明輝死前的重托讓她有了愧疚感。
「組長,剛剛查到柯飛揚已由美國出境,明天中午會回到台灣。」王偉華報告著。
「柯飛揚回來,是否會為柯明輝的死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沒有人知道,我們完全不了解柯飛揚,只知道山海幫的弟兄都挺服他的。」
「組長,那我和綠玄是不是要先撤回任務?」王偉華請示。
「先撤回任務。柯明輝一死,山海幫正值換龍頭之際,幫里肯定要亂上一陣子,先觀察一陣子再說。」
「組長,柯明輝死前托我幫助他的兒子,顯然他是將幫主之位派任給他兒子;若是柯飛揚要我繼續留在他身邊,我該怎麼做?」若柯飛揚如其他人一樣不屑于她,那她倒是能名正言顧、不留痕跡的斷絕與山海幫的關系;但萬一柯飛揚如他父親般重用她,她該如何拒絕?
「偉華、綠玄,山海幫這件任務交由你們全權負責,你們有權決定怎麼做,直到確定山海幫沒販賣毒品、沒購買槍枝為止。」
王偉華、諸葛綠玄立刻立正舉手敬禮。「Yes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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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飛揚身形偉岸、五官俊逸,斯文中帶著一絲粗獷。
他一身黑衣走進柯明輝的靈堂,身上一股英氣又似寒氣咄咄逼人;他先是矗立在靈堂前,緊接著雙膝落地,一跪不起。
他拿下臉上的墨鏡,眼中的寒光是痛苦與氣憤交織而成的;他的嘴角微微的顫抖,心中則立著報殺父之仇的誓。
潘朝棟和潘郁芬過來扶起他,他一站起,立刻走到靈堂後面,倏然掀開棺蓋,目睹父親的遺容。
他此時的臉色已如寒霜,微眯的深邃寒眸溢出男人不輕彈的淚水。
扒上棺蓋,他走出靈堂,「我爸爸的遺言是什麼?」
「只有一把鑰匙。」潘朝棟回道。
「鑰匙!」是保險箱的鑰匙,而保險箱的位置只有他知道。「朝棟,把鑰匙交給我。」他以為鑰匙在潘朝棟身上。
他也知道保險箱里放了什麼東西,遺囑、令牌、山海幫的產業和柯明輝的私人財產。
他更知道遺囑的內容,雖然他並不想接任山海幫的幫主,他有自己的理想,可現在為了報父仇,他不得不接,
「飛揚,鑰匙不在我身上,在賽大姐身上。」
「賽大姐是誰?我父親的女人?」父親會托付的,定是他所信任之人。
「不是。她是個相士,爸爸說她精通各種命相,十分听她的話。」
案親還是這麼相信相士!「她人在哪里?」
「幫里弟兄不服她,我已經要她搬出去了,阿升會替你找到她拿回鑰匙。」
「二少,賽大姐留了電話號碼給我,她交代我你一回來立刻通知她。」阿升馬上出聲。
「阿升,要她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