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達琳給佩蒂打電話,「沙發在今天早上運到了,」她說,「我看著他們將它運到卡梅倫公寓,就像你說的那樣做的,一切事情看起來都很好,皮子上沒有擦傷,沒有刮痕,在我看來,它正是我們訂購的那個。」
「那麼發生了什麼事?」佩蒂問,達琳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焦慮。
「他五分鐘以前給我打電話,說——」
「他?」佩蒂打斷了她的話。
「卡梅倫。」
「我想他應該在百慕大。」
「他是在那兒呆過,但是他回來了,情緒很不好。」
「你為什麼那麼說?」
「因為,」達琳繼續說著,「他說如果你不立刻回來見他的話,他就拒絕接受現在這個樣子的沙發,他強調了你們合同中的某些條款,你有可能拿不到你的錢了。」
「他不能那麼做。」她為了賺這些錢,付出了太多的辛勤工作,放棄了太多的東西,她的時間,她的精力,她的心。
「他想要明天見你。」達琳說。
「不可能。」
「但是你說過你明天回來。」
「我改主意了,我本想過一會給你打電話,告訴你這件事,我已經六個多月沒有見到我媽媽了,我認為另找一天也沒有什麼關系。」現在看來,這就是問題的實質,她不想再次見到卡梅倫。
「但是你必須回來,」達琳堅持著,一種警告般的聲調在她的聲音里流露出來,「他對這件事非常固執。」
「告訴他,我在威斯康星——」佩蒂猶豫了一下,「談生意。」
「我不能,我,嗯——我已經告訴他你在你媽媽那兒了,他說他不管,要你明天上午十點整去見他。」
「十點整?從這里返回芝加哥,開車要用五個小時,十點鐘,我既不能今天晚上這麼晚離開,也不能明天早上那麼早回去。」
「十點整,」達琳重復了一句,「在他的公寓。」
達琳掛上了電話,看著米奇,「我的聲音像真的嗎?」
「非常像。,,
「她幾乎讓我們束手無策,你確信他明天會在那兒嗎?」
「我告訴他說我明天十點鐘要見他,他想要讓我去他的辦公室,但是我說服他他的公寓是一個更好的見面地點;我還告訴帕特,讓她明天早上打電話說她生病了,這樣他們兩個人就會單獨在一起。」
「你認為這會成功嗎?」達琳問。
「他們兩個人,誰知道呢?」
☆
在九點五十分時,佩蒂站在卡梅倫公寓的門口,她從達琳那里要回了鑰匙,但是她還是決定敲門。指關節敲在木門上的聲音很令她愜意,三聲清脆的敲門聲就說明了這一點。
他來開門的時間很長,太長了,她的怒火隨著每一秒鐘的流逝而增長,他以為他是誰,威脅著想要拿走她的佣金,迫使她一大早就從她媽媽那里趕回來?她已經做好了他想要做的每件事;他的公寓現在是風格與品味的博覽會;自從那天早上當她愚蠢地、直言不諱地說出她愛他時,她沒有再去打擾他。她遠遠地離開了他的公寓,沒有打電話,沒有眼淚,沒有裝出一副脆弱無助的樣子,沒有威脅。
他才是那個制造威脅的人。
門開了,他站在她的面前。
她從來沒有從他對她的影響中解月兌出來,一個男人,不應該看起來這麼性感,她不應該去夢想她得不到的東西。
「佩蒂?」他的聲音听起來是驚訝的。
「你以為是誰?你說十點鐘,」她看了一下她的表,「正好十點。」
「我以為是米奇。」他走進大廳,向電梯方向望了一眼。
「我沒有看見他。」她需要距離,于是向他的起居室走去,那兒的沙發是她來這里的原因。
在兩把藍色的安樂椅旁邊,在阿姆利則地毯上,擺放著那只沙發,乳白色的真皮沙發看起來非常雅致,寬大,柔軟,美輪美奐,除非是可能有些損壞,否則她看不出他因此而抱怨的原因。
她回頭向著他大聲說,「那麼它出了什麼問題?」
「你在說什麼,它出了什麼問題?」
他關上了門,走進起居室,但是遠遠地站著。
他穿著一件條紋襯衫,灰色的褲子,黑色的皮鞋,但是沒有結領帶,也沒有穿外衣;他的臉色比她記憶中的要黯淡,眼楮也很倦怠。也許他在百慕大的每一天都在尋歡作樂,佩蒂不願去想他和他的叔叔為了慶賀他們的自由所舉辦的晚會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應該做的事是將她的這個生意了結,然後繼續她的生活。
讓他從她的生活里走出去。
「到底這個沙發出了什麼問題,以至于你讓我今天早上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從威斯康星趕到這里來見你?」
「我沒有讓你開車到任何地方,」他看了一眼身後的門,「我在等米奇十點鐘來,他昨天打電話給我,堅持要在今天早上見面,並談一些合同的事。」
「米奇昨天給你打電話?」佩蒂開始明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想我們上了他們的圈套。」
「圈套?」卡梅倫揚起了眉毛,表達著他的驚奇。
「米奇和達琳設下的圈套,她昨天打電話給我說,你堅決要求今天早上十點鐘見我——在這兒,你對那只沙發不滿意,如果我沒有按時來的話,你會根據我們的合同提出異議。」
「我從沒有那麼說。」
現在她確信他沒有說過,「他們在和我們玩游戲。」
「做媒?」
這句話觸動了佩蒂的心弦,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麼你對那只沙發還滿意嗎?」
他看了沙發一眼,「是的,當然,它非常完美。」
「很好,」她四處看了一下,對他的公寓此刻呈現出的風格感到賞心悅目,這對未來的生意是一個很好的廣告宣傳,盡避她付出了一些代價,「這樣的話——」
她從他身邊經過,他抓住了她的大衣袖子,「你去哪兒?」
她停下來,看著他,「回我的店鋪。」
「去向達琳大喊大叫?」
「是的。」不論達琳的動機是什麼,她對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能推卸責任。
「帕特今天早上打電話說她病了,當時我覺得她的聲音听起來很好笑的樣子,現在我明白了。」
「他們想要我們單獨在一起?」
他點點頭,「他們想方設法將我們拉到了一起。」
「朋友難道不是偉大嗎?」
「是珍寶。」他沒有放松她的衣袖,他的目光撫模著她的臉。她感到兩條腿在發軟,她急忙找到一個話題,「百慕大怎麼樣?你沒有呆很長時間。」
「我呆的時間足夠長了,這是一趟很有趣的旅行。」
「現在,你是不是和單身漢俱樂部的聯系更加密切了?」
「我的叔叔就要結婚了。」
佩蒂大笑起來,這太有諷刺意味了,「那個理想主義的單身漢?」
「這的確損害了他的形象。」
「我相信你一定努力想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我認為我做不到這一點,」他微笑著,「你會發現這很有趣。他幾個星期以前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在我和他談起這事的一個月後,一個女人打的電話……」卡梅倫停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佩蒂的臉上,「一個他等待的電話。」
佩蒂理解他所說的事情中的重要意義,「靈媒說的話應驗了。」
「也許只是一個巧合。」
「也許。」她不知道此外,還該做何解釋。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起的那個女孩,我的叔叔在整個高中時期一直和她約會,克萊爾?」
「記得,那個有慢性背痛病,總是需要按摩的女孩。當你的叔叔說他將要到一艘遠洋船上工作時,她不是哭了嗎?但是他還是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我不知道的是,當他回來的時候,他曾計劃安定下來並和克萊爾結婚。」
「沒想到……」她能隱約猜出發生了什麼。
「當他離開的時候,克萊爾也離開了並且和別的人結了婚。」
「她的舉動太輕率了。」
「這讓他氣急敗壞。」
「你們男人,」佩蒂搖了搖頭,「但是現在他們在一起了?」
「她的丈夫幾年前就死了,她最小的孩子也已經二十歲了,一個月前,她在一本商業雜志上讀到了關于我叔叔的文章,那篇文章說我的叔叔要在百慕大度過晚年,她決定要讓他安定下來。兩天以後,她得到了我叔叔的電話號碼,並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你怎麼看這件事?」
「關于他的婚姻?」卡梅倫聳了聳肩,「這太讓人意外了,我無話可說。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曾計劃和一個女孩結婚,我總是把他當做一個隨心所欲的單身漢,認為他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女人,也能輕而易舉地離開她們。我想,通過他這個周末所說的話,克萊爾嫁給了別人的確讓他震驚,他幾乎不能提到這件事,甚至對我,但是他一直在悔恨離開了她。」
「奇怪。」佩蒂說。
「實際上,這是奇跡,」卡梅倫微笑著,「你應該去看看他們兩個人,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幸福的小鳥。」
「讓你感到困惑,是不是?」
「困惑?有一點。我們兩個人都是認真的嗎?那個靈媒說過的話,在我們身上也同樣正確嗎?」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希望事情就像靈媒所說的那樣發展,但是她給了他最有可能是正確的答案,「不如說我們之間存在的只是性,這一點是正確的。」
「你是一個性感的女人,」他再次笑起來,「但你太固執、太心直口快,這可不大好。」
「噢,你不是嗎?」她仰起她的下頦,「你是我所見過的最頑固不化的男人。」
「而且容易激動?」
「而且容易激動。為什麼我曾經以為我會——」她幾乎說出那句話,但是及時停住了口,他得意的笑容告訴她他知道她想說什麼。
他是容易激動的,這一點無可置疑,在她還沒有讓自己後悔之前,她應該盡快撤退了。
她想要從他的掌握里抽出她的手,結果她和他更靠近了,她的身體撞擊著他的身體,她的手不得不抓住他的手來作為支撐,「放開我!」她掙扎著。
他搖了搖頭,「我們來討論一下為什麼你認為你愛我。」
「我沒有那麼說過,」她曾經離他很近,但很近並不能說明什麼,「即使我說過,那也應該是‘愛過’,是過去式。」
「看起來你能很快地愛上一個人,又能很快地冷淡下去。」
這不是事實,但是她沒必要否認,「這是我的弱點。」
「你喜歡和那些不想結婚的男人戀愛?」
「也許,這樣我會感覺到安全。」
「換句話說,你不想結婚?」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他的眼眸是誘惑人的,她能在遠處保持她的寧靜,但是當她的衣服擦著他的襯衫時,寧靜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沒有那麼說。」
「那麼你想怎麼說?你想結婚?」
「不——是的,」他把她都給弄糊涂了,「我想要結婚,只是不想和你結婚。」
「很好,」他笑了,但是沒有放開他的手,「那麼現在我們取得一致了,因為如果我結婚的話,我想要找的妻子既要能幫助我的事業,也要有外交家的本領。」
「很顯然不是我。」
「一個不會和我的顧客爭論的女人。」
「你已經看到我的行為了。」
「喬治還在提起那件事。」
「可憐的老喬治和恩狄娜。」
他輕輕地笑起來,「如果我和你結婚,我可能會失去他們做我的顧客。」
「我不希望發生那種情況。」
他向下看著她的臉,綠色的眼楮閃耀著,宛如祖母綠寶石,「那麼,你現在和我達成協議了?在事業上的成功遠比愛情上的成功來得重要?」
「我沒有那麼說,我想說的是——」她阻止自己說下去,和他爭論有什麼意思?他不會改變他的生存哲學,「卡梅倫,讓我走吧。」
他放松了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她神了神她的大衣,然後將手指插進頭發里去,他一直在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
「我應該走了。」她說。
他點點頭,「工作已經結束了,我非常滿意,支票我會夾在信封里給你郵去,包括百分之十的花紅。」
這讓她感到了驚訝,「我沒有在十二月一日前全部完成。」
「你完成了你的那部分,剩下的事不是你的責任,是我提出要那只進口沙發,和那些聖誕節的裝飾物的。」
「那麼,謝謝你,」她沒有動,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了,「我很高興你喜歡我設計的一切。」
「現在我可以在這里舉辦更多的晚會了,這個地方看起來真是富麗堂皇。如果有些人看到了我這里的設計後去找你,你一定不要感到驚訝。」
「我希望我會這樣的。」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她轉回身,向門口走過去,她已經走到了門廳了,這時她听到他在呼喚她的名字,「佩蒂?」
她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轉頭向後看了一眼,「什麼?」
「我叔叔看起來真的很幸福,有趣的是,克萊爾和你非常像。」
「真的嗎?」
「我不是一個容易生活在一起的男人。」
「是的,你不是。」自從那天早晨,她從他的身邊走開的時候,她就反復地告訴了自己這一點。
「我獨自一個人生活,自從——」他遲疑了一下,「已經很長時間了。」
自從卡亞走後,她知道,她也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很明確的,」他四處看了看,「依然——」
「你想要暗示我什麼?」她害怕去希望。
他的目光再次看進她的眼眸,「你一直在等我,那個靈媒說,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但是……」她知道他還在猶豫。
「我不知道。」
「我不想因為巧合而導致錯誤。」
他微笑著走向她,「自從一開始你就是一個錯誤,我真不應該在那天早上走進你的店鋪。」
「但是你走進了。」他走進來,看起來就像她一個星期以前讀到的那篇文章里描寫的公子,並從此讓她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有一件事我會反對,我不能容忍你生活中的其他女人,我相信婚姻應該是一夫一妻的忠誠的關系。」
「這也是一個原則。」他撫模著她的臉頰,將她的頭發拂到耳朵後面去。
他向前傾了一體,她知道他要吻她,她用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制止了他,「還有一件事。」
他站直了身體,「什麼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微顫,「你愛我嗎?」
他遲疑了,「我非常想念你。」
這不夠,「如果達琳和米奇沒有設下這個圈套,你會給我打電話嗎?你會來找我嗎?」他無法立即回答,她知道了真相。她閉上了眼楮,放棄了她永遠都不會擁有的東西,「對不起。」
☆
「他請求你嫁給他,你拒絕了他?」達琳重復著,在佩蒂繪圖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去,「我真不能理解你。」
「他並不愛我。」佩蒂回答,知道她的選擇是最正確的,盡避她因此而心痛。
「他會學著愛你的。」
「他也會學著輕視我。你自己清楚婚姻是一種冒險,我不想承擔這種風險。」
「帕特說自從你不再見他,他就變得像一只熊,難道這不能證明他愛你嗎?」
「我需要承諾,達琳,我需要他承認對我的感覺是愛。」
達琳搖著頭,「你拋棄了一生的機會,他是一個英俊、富有的男人,而且我有一種感覺,他會是一個好情人的。」
佩蒂感覺到自己的面頰在發熱,「你想要一個不知道說我愛你的男人嗎?」
「他會學的。」
她懷疑這一點。
☆
卡梅倫站在窗前,注視著柔軟的、絨毛般的雪片輕輕地飄落,在他腳下,芝加哥穿上了她最美的外衣。黑暗掩蓋了一切丑惡,只有幾道車燈和明滅不定的聖誕節彩燈,給整個城市帶來了一種歡樂的幻象。如果天氣預報準確的話,到明天早上,這座城市就要被一層厚厚的白色毛毯所覆蓋。
從他的起居室里傳來了柔和的聖誕音樂,在他身後,他的電腦監督程序正在分析一周以來的道•瓊斯指數。他應該感覺很好,雖然股票市場在下跌,但是他所有的顧客都賺到了錢,他們所投資的公司,沒有一家瀕臨破產,他可以在星期五的晚會上將他的成功炫耀一番。根據這種比率,他不會是明年那個舉辦聖誕晚會的輸家。
但是他不能找到生活的意義。他向佩蒂住的方向遙望過去,她會在家嗎?她像他一樣心緒不安嗎?
在某種程度上,在某些方面,他失去了控制力。三個月以前,他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將去向哪里,如何到達。他曾經對生活有個計劃,他的計劃中不包括那個雙腿修長、心直口快的金發美女。
你愛我嗎?今天早上她問他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他不能回答。他甚至不知道愛是什麼。
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去賓夕法尼亞。十七年前,他的媽媽哭著說,于是他拒絕了那份獎學金。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去紐約。幾年以後,卡亞向他喊著。
愛的限制。愛的傷害。他已經傷痕累累。
他從窗戶前轉回身,走到他的計算機前。今天,他沒有心情去分析那些高高低低的指數,沒有心情去研究價格一利潤比率。他又走開了。
他從冰箱里拿出了一听進口啤酒,擰開蓋子,輕輕的嘶嘶聲在空中飛散開去。他在早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輕微的苦味就像他一天以來所感受到的感情。
你愛我嗎?他知道當他從浴室里走出來,發現她已離去時,他就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在過去的一周半時間里,他沒有做過任何努力來挽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但是這不能阻止他不被佩蒂所縈繞,不論他走到哪里,他都記起關于她的一些事︰那天,他拉著她跌到床上時,她的自尊;他們買起居室地毯那天的爭論;她掛在他辦公室的那幅畫,那幅畫象征著佩蒂的精神——多姿多彩,精力充沛,朝氣蓬勃。
他已失去了生命的朝氣。
早在一切開始以前,他就應該停止下來,他應該相信並遵循他的直覺;在他們第一次就他打給電台的電話發生爭執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一個難纏的女人。為什麼他不雇用另一個設計師呢?那樣的話,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安全得多。
你愛我嗎?這句話仍然在他耳邊回蕩。
「我不知道!」他向著空曠的屋子喊著,「我不知道!」他放下酒瓶,將他的頭抵在他的手掌里。她逼得他快發狂了。
☆
淋浴之後,佩蒂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用吹風機和梳子梳理著她的頭發,直到它們絲緞一樣閃亮著披散在她的肩頭,波浪般起伏;然後她穿上她的法蘭絨睡袍和拖鞋。桌子上的鐘表正指著十點,十二小時以前,她正站在卡梅倫的門前,一切看起來好像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
你愛我嗎?她曾經問他。
他沒有回答,這就是她的答案。
「你愛他嗎?」她問著自己,然後嘆息了一聲。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她愛他。
她不想這麼做,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他說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她不是一個財經顧問應該娶的那種類型的女人,她沒有足夠的外交才華,她永遠不知道應該在何時閉上她的嘴。
他也不是她應該嫁的那種男人,他身上有著太多的問題,為什麼要用她一生的時間,去對付他過去生活的陰影?
「因為他需要我,因為我需要他。」
她並不想哭,可是眼淚就那麼地流了下來,一陣抽噎讓她顫抖,她不得不坐下來。所有的傷心與委屈都傾瀉而下,讓她的身體與精神同樣地感到疲憊不堪。她一邊哭泣,一邊用她的拳頭砸著桌子。
她幾乎沒有听到另一種聲音——敲她房門的聲音。
「是誰?」她問,用她睡袍的衣袖擦了一下眼楮,她沒料到她竟然發出了這麼大的響聲,以至于這種噪音讓她的鄰居听到了,並且抱怨起來。也許她的聲音的確太大了些。
「卡梅倫。」
他的聲音她是不會听錯的,那種聲音中的激動是她所熟悉的。她不想看見他——在她現在這個樣子,眼楮因哭泣而發紅。「走開。」
「讓我進去。」
「走開。」她重復了一遍。
「我不會走開,或者你讓我進去,或者我自己想辦法進去。」
這就是她需要的一切,她跑到門邊,打開了鎖,將門拉開,「你想要干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法蘭絨睡袍和拖鞋上,然後看著她的眼楮。她知道她不能避開他的目光,可是她的眼楮現在還是淚汪汪的。她不想道歉,不想找借口,「你想要干什麼?」她再問了一遍,她的聲音很刺耳。
他從她身邊經過,走進屋子里,「我想要和你談談。」
走廊對面的門開了一道小縫,佩蒂知道吉列特太太正在偷听。她關上房門,面對著卡梅倫,「我們今天早上已經談過了,記得嗎?」
「你哭了?」
「那又怎樣?」
他向她走過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睡袍上,「怎麼,不用披巾了?」
「我認為這能將我遮蓋得很好。」
他笑了,「沒有什麼東西能將你遮蓋得很好。」
她感到了胃里的蝴蝶在飛,但她盡力將注意力轉移開,她聞到他的呼吸中帶著一股酒意,「你喝酒了?」
「是的,但是我沒有喝醉,如果這是你擔心的事情的話。我現在像石頭一樣清醒。」
「那麼你為什麼來這里呢?」
他微笑著,撫模著她的頭發,他將它們從她的臉側拂起,從而將她的耳朵露出來,然後他又松開手讓它們落回原位。「我為什麼來這兒?」他重復了一句,「我來這兒,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答案是,是的。」
「是的?」她盯著他的眼楮,希望自己能清楚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敢去猜測。
「是的,我愛你。」他搖著他的頭,對他的坦白感到從未有過的喜悅,「如果愛是對我們目前的處境感到煩惱;如果愛是需要知道我還能再見到你,並和你談話,和你爭論——」他笑了笑,「和你。」
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眼淚再次涌上她的眼眶,幸福的眼淚,她觸模了一下他大衣的翻領,「對不起,我不想哭。」
他用指尖為她拭去了眼淚,「你有感情,」他說著,吻著她的額頭,「你告訴我應該期待這些。」
他站直了身體,仰頭注視著天花板,「你會很高興地知道,我也同樣有感情。」
她不認為她理解這句話。
「我許多年沒有流過淚了,」他說,仍然沒有看著她,「自從卡亞走了以後。這是一種防範,我想,我為自己設立了太多的防範。可是看起來,你將它們都打碎了。」
她撫模著他的面頰,感到指尖濕潤,「卡梅倫?」
他看著她,微笑著,他的眼楮是一抹晶瑩的綠色。
「我愛你。」她說。
他將她抱得更近些,將臉貼上她的頭發,「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