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地上次莫名其妙對馮玩是發了一頓脾氣,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這段期間她不停斥責當初自己的不成熟,想打電話跟他道歉,又害怕他余氣未消,只怕現在打過去反倒讓他心頭火焰燒得更加猖狂,因此她現在只能消極地痴痴傻望著床頭的電話,猶豫不決。
可是不打的話,問題依舊存在。
正當她鼓起最大勇氣要拿起話筒時,鈴聲驟響,嚇得她雙肩劇烈地顫抖了下,心髒差點因此停止運作。
「喂!請問找誰?」不知是因為驚嚇的緣故還是怎地,嗓音竟有些干啞。
「謙萩,你是不是又感冒了?」這聲音的主人竟是顧謙萩直想道歉卻又提不起勇氣的馮玩是。
她遲疑了下,忐忑不安地輕應聲︰「沒有。」他該不是來跟她絕交的吧?
「那就好,听豆腐說你明天要去他家慶祝小豆腐滿月,你要怎麼去?」馮玩是口中的豆腐,是和他同穿一條長大的好友兼知己,本名叫做竇翰府,因為他的關系,顧謙萩和他們夫妻倆也成了好朋友,「我從明天開始有三天的休假,你明天先來中壢,我再到火車站接你到豆腐家去,如何?」語氣竟是體貼和善,並未發生顧謙萩想象中的漫天大罵。
她先是一愣。「呃……」
「怎麼?你不方便嗎?」
「沒有!」她在電話另一頭激烈地搖頭。
「那明天你就搭火車到中壢來,我再到火車站接你,OK?」
「喔!好。」呆呆地回應。
「我們就這麼敲定了,明天見。」
一听他要掛電話,她才猛然憶起積壓在心底令她睡不寧、食無味的歉疚。
「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講。」急急忙忙喚住他的動作。
听到急喚的馮玩是將掛了一牛的活筒忙擺回耳畔。「有事嗎?」
「上次……實在很抱歉,你好意載我回家……我卻又對你亂發脾氣,實在很對不起。」
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惟恐她的無理取鬧會讓馮玩是對她深惡痛絕,現在已經無法與他成為親密戀人,但至少不能連朋友都無法做,她只要能默默地關心他,看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咧,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人,難免會有脾氣,說不定是我那天無意間做丁、或說了什麼令你不開心的事,才害你發脾氣,別在意那麼多。」
而對他的善解人意,只會使她更加羞慚而已。「我還是對你感到很抱歉,我……」
馮玩是截斷她後續的歉言︰「我是那種會記恨的人嗎?你的道歉我知道了,倘若你還是對我感到過意不去的話,下次我心情不好或者找不到人可以發泄時,我再找你當我的出氣筒就行了,不要再為了那點小事胡思亂想了,好嗎?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彼謙萩知曉以他的性格,即使他的心情再如何惡劣,也絕對不會把氣發泄在她身上;或許就是他難得的好脾氣,讓她迷戀吧!
「我知道了。」
「別再胡思亂想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少了份自責,讓她開始期待明日的相會︰
***
彼謙萩從原本等待的車站大廳,換到目前的百貨公司大門口,約定的人遲遲不見蹤影,她再度探向馮玩是車子可能開過來的方向,仔細地搜尋過每輛銀灰房車,可是得到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望。
她從未如此耐心地等過一個人,也從未如此相信一個人不管什麼事都必定到來。
就在她收回再一次失望的視線時,放于夾克口袋的手機發出一串電子音樂,她知道是馮玩是打米的。「喂!」
「謙萩,對不起!我再過差不多十分鐘就到。站在那邊別亂跑喔!知道嗎?」
「別用對叮嚀小孩子的口吻跟我講話,我又沒笨到那種程度。」馮玩是老當她是無法照顧自己的小孩子看待,這點讓她不太高興。
「是嗎?不知道是訛在台北迷路,哭哭啼啼地打電話叫我去救她啊?」馮玩是挖出陳年糗事刺激她。
「敢笑我,難道你沒迷路過嗎?」不服氣地反駁。
「好了,要斗等見而再斗。」
「奉陪到底。」
沒讓她久等,馮玩是的銀灰色房車由遠而近駛向她,平穩準確地停靠在她身前,正當她將手伸向前座的車門時,反著光的車窗竟緩緩降下,露出一張陌生卻清新月兌俗的女孩臉龐,霎時令她接觸門把的手凍結在半空中,連同她的笑容也隨之凍結,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謙萩,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快上車啊!」馮玩是這一聲化解了她的窘境。
她趕忙打開後座車門,迅速入內。
馮玩是方向盤一打,隨即鑽人車流中。
「謙萩,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程旖旎,我前陣子跟你提過的那位擁有菩薩心腸的美人。」馮玩是趁離前方車距尚遠時,回過頭熱切地將一臉盈笑的女孩介紹給她認識。
「你胡說些什麼呀!」程旖旎嬌羞地微槌了下馮玩是。
「我又沒胡說,我只是據實以告而已。」
「少不正經了。」
處在後座的顧謙蔌看著前座的打情罵俏,苦澀的滋味沁人肺腑。
她覺得她恍若踏進一個她完全無法融人的空間里。
「你好,謙萩姐——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程旖旎轉過頭來直朝她笑。
彼謙萩點點頭。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程旖旎那抹笑讓她不禁從腳底涼到頭皮。
「玩是常跟我提起你,听新是說你們認識。近六年了。」和煦的彎眸內隱約透露出懾人的光芒。
「我沒有仔細算過,不過大概差不多吧。」她據實以答。
「起初我听玩是提到你時,我還以為你是個大哥哥呢,沒想到竟然是個大姐姐。」話中蕩著濃郁的火藥味。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顧謙萩挑丁下眉,不明白地問道。
「因為玩是曾跟我說過,他最不會跟女孩子相處了,只要有女孩子試圖跟他聊天,他就會立即忘了嘴巴是做什麼用的,」她無誤地傳達馮玩是曾對她說過的活。
彼謙萩听後,馬上從鼻中發出一聲帶著自嘲的笑音。「他壓根就沒把我當女孩子看待,在他眼里我只是個被他擬男化的女孩子罷了。」
「是真的嗎?」程旖旎瞧向一旁掌握方向盤的男人,尋求答案。
「就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我是把她當男人婆看。」在某方而他是把她當男孩子看待,但他沒說的是,有些方面是他難以將她當男孩子看待,再怎麼說她的真實性別是女性,而非男性。
「我剛才還在奇怪,你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怎麼還只是朋友而非男女朋友,原來是這樣啊!害我誤以為玩是把我當成另一條船踩咧。」她故意用詼諧的言論來掩飾她話中的警告。
不管程旖旎再如何掩飾,同為女人的顧謙萩,一听便知曉那席活是針對她而說的。
「喂!天地良心,我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會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的惡劣男人,我可是對感情忠貞不二的好男人,別隨便抹黑我。」馮玩是急忙為自己月兌罪。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要我相信你可以,除非你發誓。」程旖旎驕縱道。
「我又沒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干嘛要我發誓?」馮玩是真搞不懂女孩子為什麼老是喜歡叫男人發誓、許承諾呢?
「我不管、我不管,你快給我發誓。」她死命搖著他的手臂,要他起誓。
彼謙萩看著他們情人間的吵鬧,悶痛酸苦的滋味竄上喉頭。她垂下悲愁的眼皮,將目光投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一顆來不及阻止的淚珠偷偷翻出眼眶,在臉龐上畫出一道濕潤的線痕。
***
強烈的酸液在胃內頻頻滾攪著,顧謙萩額邊流下痛苦的冷汗,她伸手按下車窗,方便外頭的空氣可以跟車內封閉的空氣對換,可是吹進來的卻是悶熱的空氣,身體並未獲得任何舒暢,反倒使原本涼爽的車廂流動著燥熱。
「好熱!是誰把車窗打開的?」程旖旎受不了熱,大聲喝斥道。
「對不起,我馬上關起來。」顧謙萩歉疚地把車窗關上。
青白著臉的顧謙萩,緊皺著眉頭,努力壓制就要沖口而出的酸液-
—向習慣顧謙萩像麻雀般嘰喳叫的馮玩是,顧謙萩此刻的過度安靜,讓仙感覺渾身不對勁。
「謙萩,豆腐跟我說,他上次帶小豆腐去……」馮玩是試圖找話題跟顧謙萩聊,卻被她阻止。
「你可以不要跟我講話嗎?」一股酸勁在她說話時沖上食道,幸好地及時將話說完,一個深呼吸硬將竄上食道的酸液催回胃囊內。
「你怎麼了?」她的聲音听起來怎麼那麼沒精神?令他有些擔憂。
「想吐。」她簡潔回覆,說太多只會讓她的努力化為烏有。
「什麼?」他迅速回頭瞧眼一臉紙白、癱軟在後座上的顧謙萩,「你為什麼不早說?」責難道。
「我怕會影響到你開車,反正等一下就到苗栗,我可以再撐一下。」她難過到整張臉全皺成一團,依然逞強道。
「笨蛋!我們才剛進新竹,離苗栗還遠得很,等你撐到苗栗,我的車就要大翻洗了。」馮玩是企圖用氣急敗壞的語調,掩飾他心中的憂慮。
不理顧謙萩的反對,徑自駛進鄰近的休息站內。
一到休息站,全身力量全運用在防上酸水沖口而出的顧謙萩,早巳無其余力量開車門,開了數遍依舊紋風不動。
驀地,車門大開,馮玩是伸手將顧謙萩扶出車,攙著她投奔前方不遠處的洗手台。
彼謙萩趴在洗手台上,嘴一松,拼命將梗滯在食道內的酸水一吐而出;馮玩是則在一旁輕拍顧謙萩抽搐緊繃的背脊。
終于將卡留在食道內的酸水吐盡,不過也已虛月兌得氣喘噓噓,顧謙萩抖著手,捧了口水,漱掉口中的酸嗆味。
「有沒有舒服了點?」馮玩是貼心地遞了張面紙給她。
她擦著嘴,點了下頭,由他扶著自己走向涼亭休息。
「你以往坐我開的車就沒見你暈過車,這次怎麼反而暈車了?」
「我只要坐後座就會暈車。」她這個情況自小就如此。可能是因為坐前座可以完全掌握到前方的路況,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吧!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叫旖旎坐到後座啊!」微慍地責備道。
「我以為只是從桃園到苗栗,路程不算遠,撐一撐就過去了。」另一個原因是哪有叫女朋友坐後座,而她這個好朋友坐前座的道理。
「那你撐過去了嗎?」他疼惜地戳了下她蒼白的額頭。「你呀!下次有事一定要先告訴我,別老是憋在心里,知道嗎?」想到她剛才那副仿佛快暈倒的模樣,他就害怕。
「嗯。」她低下頭,躲開他關愛的眼神。別再對我這麼好了,我已經決定要將你當成朋友看待,別再讓我難以抽身了。她在心里道。
突然一陣馨香飄散而來,程旖旎窈窕的身段加入只有馮玩是和顧謙萩的涼亭內。剛才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全數納入她的眼里,看來現在要防範的人不止顧謙萩一人而已,還有她的男朋友——听到顧謙萩暈車,就好像自己暈車一樣痛苦,車還沒熄火就沖下車,趕緊將顧謙萩扶出車,就只差沒抱著跑。
不行!她已經失去了一段感情,她不能再失去這—段感情了。
「謙萩姐,你有沒有好一點?」肆元忌憚地坐在馮玩是的大腿上,劃開他們倆人間的界線。
彼謙萩微笑回答︰「好多了。」在一瞬間她接收到程旖旎投射來的殺人戾氣,令她惶恐地別開與她接觸的視線。
「旖旎,別這樣,很難看,快下來。」四周的民眾紛紛朝他們行注目禮,這讓馮玩是感到尷尬。
「不要,我喜歡這樣,」最後干脆連手也環上他的頸項。
「旖旎,端莊點,很多人在看。」馮玩是困擾地想將程旖旎移開他的大腿。
「有什麼關系?就讓他們看看我們有多麼恩愛,也好遏止別的女人對你的覬覦。」她的視線片刻也沒移開過顧謙萩,這句話分明是沖著她說的,
當她是瞎子啊?朋友?哼!想用這種關系接近玩是,好迷惑他,接管她的地位嗎?告訴你,門都沒有,下輩子吧!
「旖旎,我要生氣嘍!」他難得厲聲發下最後通牒,
「好嘛,好嘛!」她听出他語氣里的認真。不情不願跳下馮玩是的大腿,改巴在他的背上。
他實在不太喜歡有人黏在他身上的感覺,就算是他女朋友也不習慣。本來他想再出聲制止的,但背後的程旖旎毫無預警發出一聲低叫。
「啊——快趕不上了!玩是,我們再不快點走,會來不及的。」月兌離馮玩是的寬背,扯著他起身。
「怎麼了?」顧謙萩不明白程旖旎突如其來的慌張。
「旖旎她答應她朋友,要陪她當她姐姐的伴娘,時間快趕不上了。」馮玩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似乎覺得程旖旎有點大驚小敝,離婚禮開始還有四個小時。
「那快去啊!」顧謙萩催促著。如果因為自己的關系,造成別人的困擾那就不好了。
「可是你的身體還行吧?」馮玩是倒不怎麼擔心趕不趕得上婚禮,他比較擔心的是,顧謙荻這副風吹就倒的病弱樣。
彼謙萩下意識模了模尚在翻攪的胃,明知道她這一上車無論是坐前座還是後座,下場只有一個——吐,但她仍然逞能地說︰「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你可別逞強。」見她額際有不停冒出的汗珠。
「我自己的狀況自己明白,說沒事就沒事-」
「我還是不放心。」依他對她的了解,她如果不斷跟他保證,就代表通常是有事的。」不然這樣好了,旖旎,等一下你坐後座,讓謙蔌坐前座,她坐後座會暈車。」他與程旖旎協商道。
讓她坐前座?制造機會讓她更接近他嗎?不行!
「可是……我跟謙萩姐一樣,只要坐後座就會暈車耶。」她皺眉佯裝歉意的模樣撒謊道。
「不會那麼剛好吧?那怎麼辦?」現在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彼謙萩望著一臉煩惱不已的馮玩是,這讓她深感過意不去。
「玩是,反正這里離苗栗不遠,你就兒載旖旎去吧,我等一下可以打電話叫豆腐哥來接我。」她建議道。
一籌莫展的馮玩是想想也只能這樣,采納了顧謙萩的提議。他拿出腰際上的手機,撥通電話到竇翰府的公司,要他馬上到這里。
見馮玩是一掛上電話,程旖旎便迫不及待地拉著馮玩是就要往車子走。「那我們兒走了,謙萩姐,拜拜!」
馮玩是揮掉程旖旎拉扯的雙手︰「再等一下吧,」
「等什麼?時間快來不及了,你知不知道?」她拔尖聲音質問。
「等豆腐來,我們再走吧,不差那點時間。再說,你總不能丟謙萩一個人在這里吧?她是個女孩子,現在身體又不舒服,而且天也漸漸暗下來了,如果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馮玩是就理堵回去。
程旖旎氣得頭頂直冒煙,
你管她去死啊!最好留她——個人在這里被人綁架。然後撕票。暗自在心里詛咒著。
她深吸一口氣,平緩就要抓狂的情緒︰「要是來不及……」
「不會的,時間還很充裕,你放心吧。」
見他們小兩口為了她的事快吵起來的顧謙萩,連忙挺身做和事佬︰「玩是,既然旖旎這麼著急,你就別管我了,快載她去吧,免得害她遲到。我一個人在這里等豆腐哥就行了。」
「不行!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我不放心。」他堅決地反對。
「玩是……」她微帶懇求。
「說什麼我都不答應。」瞧這情形他是堅持到底的。
面臨馮玩是牛般的固執,她只能任由著他。其實她也很害怕馮玩是真的听了她的勸告,把她獨自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可能會胡思亂想,淨想一些專嚇自己的幻想,幸好他堅持留下來了,這讓她恐懼的心緒平穩不少。
但他的堅持卻讓程旖旎對她產生更深的顧忌與怨懟,將她視為極欲拔除的眼中釘、肉中刺。
***
盼啊盼,好不容易盼到竇翰府那輛特地噴成像台北樹蛙顏色的金龜車。
竇翰府帶著濃濃歉疚的笑,倉皇地跑向他們︰「歹勢,歹勢!因為有些公文一定要馬上處理,忙著忙著,不小心就忘了時間。」
「既然竇大哥已經來了,謙萩姐就交給他照顧,我們快走吧!時間快來不及了。」一見到竇翰府的程旖旎,比見到一線生機還要興奮,不等馮玩是反應,又拉又拖地將他帶離涼亭。
尚未弄清眼前情況的竇翰府,愣愣地詢問一旁坐得穩穩的顧謙萩。「不是有重要的事找我嗎?怎麼一見到我就跑了?」
「旖旎趕著參加她朋友姐姐的婚禮,因為我暈車暫時無法坐長途車程,玩是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勞煩你這個大忙人親自跑一趟,來接我這個小麻煩嘍!」顧謙萩將大致情況敘述一遍。
竇翰府了然地點頭,看著臉上帶著牽強笑容,眼里卻盡是愁雲的顧謙萩,他豪爽地拍拍她的肩頭。「心里頭很不好受吧?」
「什麼?」她听不懂。
「還裝,再裝就不像了。」他露出一副「別想瞞我,我什麼都知道」的先知樣,並用肩頭推了下顧謙萩。
「我裝什麼?」她被他搞得霧煞煞。
竇翰府這人向來快人快語,他也不多拖泥帶水,直截了當地說︰「你喜歡玩是對不對?」
她一愣,沒想到她原木以為隱藏很好的秘密,竟然被許久未見的竇翰府一語道破,她眼神躲躲閃閃、噤口不語。
「其實早在玩是介紹我們認識時,我就看出來了,要怪就怪你那雙過度誠實的眼楮,老是緊盯著玩是走,他往東,你的黑眼珠就偷偷地跟著往東,絕對不敢往西。我說妹子啊,什麼時候你的黑眼珠才能月兌離鬼鬼祟祟的日子呢?」他話中暗含鼓勵。
遠眺著染紅的天空,沮喪地說︰「你知道的,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麼樣?對方只是個毛沒長齊的黃毛丫頭罷了,怕她喔,不戰到最後,誰輸誰贏還很難說,妹子,跟她拼了!」听听看,他現在的口氣多像攜械要去火並的黑道兄弟。
彼謙萩無力地搖頭,並虛弱一笑。「豆腐哥,你當初是不是抱持著這種氣勢迫瑛姐的?」
「那當然,情場如戰場,對情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沒听過嗎。」
「現在听過了,」其實這句話她不知听過多少回,只是她不喜歡去破壞別人穩定的感情,因為那太缺德了,「好了,這個活題就此結束。走走走……」站起身,推著竇翰府往台北樹蛙前進。
「你一定要跟她拼拼看,這樣你才有一線生機。」他仍不放棄對她耳提而命。
「好好好!是是是!我知道了,再不走的話,要是害我吃不到瑛姐煮的晚餐,我就要叫她幫我修理你一頓哦!」
再待下去只會拖長她耳朵的受虐時間,惟今之計,就是趕緊到竇家尋求竇翰府的愛妻紀雅瑛的庇護,不然今晚她休想沾枕了。
***
奔馳在高速公路上,趕著到台中的馮玩是,瞧著擺著一張臭臉的程旖旎問道︰「臉怎麼那麼臭?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她雙手環胸斜睨著他。「以後不準你再跟顧謙萩聯絡,甚至見面。」
「為什麼?」對于程旖旎突然發布的禁令感到莫名其妙。
「我討厭她。」她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你討厭她?為什麼?」他實在想不出顧謙萩有令人討厭的特質。
「她給我一種壓力。」
「你們才剛認識不久,謙萩怎麼會給你壓力呢,」
「她想跟我搶你。」
「搶我?哈——那怎麼可能?我跟她是哥兒們,世上哪有哥兒們看上哥兒們的事?你想太多了。」馮玩是對于她的說法一笑置之。
「是嗎?那她干嘛一直用帶著愛戀的眼神看你?那又是怎麼回事,」
愛戀的眼神?謙萩用愛戀的眼神看他?程旖旎的一句話,讓他的心里掀起一陣他也不明白的波濤。
「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準你繼續跟她來往。」
「就算她真的喜歡上我,那又怎麼樣?我現在的角色是程旖旎的男朋友,不是顧謙萩的男朋友,你就對我那麼沒信心!」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心里竟有股說謊後的罪惡感,這股感覺讓他迷惘。
她知道他最討厭別人質疑他的忠誠度了,為了避免惹他不開心,假意地相信他這回。「姑且信你這回,要是被我捉到你背叛我的證據,我會讓你不好過的。」眼里衛閃著言出必行的寒光。
可惜馮玩是這個粗神經只當程旖旎在耍小孩子脾氣,沒去仔細分辨話中的認真度。「哈……你才舍不得呢!」自以為是地說。
程旖旎只是還以一抹詭譎難測的陰笑,並未正面答覆。
到時就來看看她到底舍不舍得了!
***
「寶寶乖,快把女乃女乃喝完,好睡覺覺喔!」顧謙萩坐在竇家客廳的沙發上,黑著眼圈喂著懷中的小嬰兒喝女乃水。
她如獅子大張口般的打呵欠,眼楮又沉又澀,她好想躺在軟綿綿的床鋪上,狠狠地給它睡個天昏地暗、晝夜不分。
原以為她只要一到竇家,她的耳根子就可以獲得清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萬萬沒料到一向跟她連成一氣的紀雅瑛,在得知她喜歡馮玩是的同時,隨即一反常態,與老公竇翰府站同一陣線,拼命地勸她早日向馮玩是農明心跡,跟程旖旎一決高下。一直折騰到晨曦雞鳴,夫妻倆抵擋不住周公的勾引,紛紛倒戈于周公的麾下,她的耳根這時才獲得真正的清靜。
「小子,你喝女乃女乃的速度比烏龜爬完一百公尺還要慢咧!都喝丁十五分鐘了,才喝一半,算阿姨拜托你好不好?阿姨好累、好困,你快把女乃女乃喝完,然後乖乖上床睡覺覺,好讓阿姨能早點睡覺覺好不好?」她晃動了下女乃瓶,催促著正用黑黝黝的小眼楮盯著中自己的小嬰兒。
小嬰兒配合地用力吸了幾口,又停了下,好動的眼好奇地望著一張充滿倦意的苦瓜臉。
就在顧謙萩想再出口哀求小嬰兒時,門鈴突然發出一串清脆的音樂聲。
她瞄向掛在牆上的鐘,時針指著七,分針停在十二位置。才早上七點,這麼早會是訛?
她將女乃瓶往桌上一放,抱起小嬰兒,撐著他尚未有支撐力的小頸子走到大門。
「是誰?」她謹慎地隔著門板詢問來者。
「謙萩,是我。」馮玩是的聲音。
他該不會帶程旖旎來了吧?她猜測著門板外的人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但她還是打開了門。
門一開,只有馮玩是一人,高吊半空的心才獲得舒解。她實在太怕程旖旎了,她總是帶著仇視的眼瞪著她,讓她不禁寒毛直豎。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旖旎呢?」她兩眼搜巡了遍門外,深怕程旖旎突然從圍牆冒出來。
「昨晚參加完婚禮後,我就送她回家了,而且我也沒告訴她我這次休三天假。嗨!小豆腐早啊!」他捏捏頭埋在顧謙萩頸窩的小嬰兒的小粉頰。
「要玩,等進來再玩,這里風大,對嬰兒不好,」說完,便轉身進入屋內,大門就留給馮玩是去關。
他關上門,稍微環顧一圈屋內,就是不見屋子的男女主人的行蹤。「豆腐跟雅瑛呢?」
「他們夫妻倆,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對我面授機宜,直到剛才才睡。」坐回沙發拿起只剩一半女乃水的女乃瓶往小嬰兒的嘴里塞去。
「他們對你面授機宜些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為了……」她趕緊封住嘴,再說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為了什麼?」話只听一半,多吊人胃口啊!
「為了為了……」急得她冷汗直冒,不知該用何種借口搪塞,眼角不經意瞄到終于願意乖乖喝女乃的小嬰兒。「呃……不就是為了教我如何照顧小孩嘛!結果教不到一半,兩夫妻就為了誰教得對而大起戰役,鬧到剛剛才結束,最後兩人往床上一躺,睡得像死豬一樣,小孩哭到快把屋頂給掀了,完全無動于衷,可憐的我只好犧牲睡眠陪著小子耗嘍!」
想到這就有氣!這是什麼盡責的父母啊!把小孩丟給她帶,兩夫妻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等他們醒了,她一定要向他們夫妻討托嬰費。
「那你去睡吧,小豆腐交給我就行了。」看著顧謙萩疲憊不堪的樣子,就讓他心有不忍。
「你行嗎?」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
「為什麼不行?別忘了我可是護士喔!」
「可是你是急診室的護士,不是育嬰室的護士。」
「好歹多少都有學過,你怕什麼?」不顧她的質疑,硬是將小嬰兒抱過來。
「快去睡,把精神養好一點,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她皺著眉地看著他。
「等你睡醒後,我再告訴你,快去睡。」他暫時不想告訴她。
「好吧!」
她實在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帶她去哪里,但她也實在是太累了,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追究答案了,等睡醒後再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