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孝耘抱膝蜷縮在牆角,一雙擔憂的眼始終沒離開過房門。她在等它開啟,在等待門外的男人們平安走進來,跟她說已經沒事了。
「喂!你要不要去幫幫他們啊?」她對著坐在電腦椅上閉目養神的射手叫道。此刻她對他已不再帶著警戒,反而是種信任與依賴,不然她就不會月兌下那重得要命的防彈衣了。
射手睜開眼。「我還不能幫他們,因為我暫時還沒有月兌離組織的打算,而且他們也不會樂意見到我插手屬于他們的戰役的。」
「既然你暫時不想月兌離組織,那為什麼還要保護我,你不怕被外面那些人知道後告訴那個爛組織嗎?」
「外面那些半瓶水踫到他們恐怕這輩子都開不了口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至于保護你嘛,是為了要讓你們欠我人情債,往後我有麻煩才好找你們幫忙。」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好個攻于心計的人,如果讓他繼續待在掠奪者發展的話,等哪天他爬上高層,世界可能會因為他而大亂,想想實在太恐怖了。
莫約過了半個小時,坐在電腦椅上的射手有了動作。他走出書房,留下已經困睡的裴孝耘。
「全搞定了。」射手掃困一室半死不活的人。「你們為什麼不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才能永絕後患。」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反正我們殺不殺死他們,他們最後的下場還是只有那麼一個,與其親手殺了他們弄髒了我們的手,倒不如留給你處理。」正在替黑帝斯縫合腿部傷口的辜蔭說道。
「你們怕髒,難道我就不怕髒嗎?他們就留給不怕髒的人去處理吧。」射手指的是掠奪者。
「射手,你怎麼辦?任務沒完成,你的下場會跟他們一樣,你不怕嗎?」黑帝斯不解射手的一派輕松。
「有事也不會輪到我頭上,因為組織派的是他們,不是我,我只是來這里串串門子而已。」
「串門子能串到把我的腿射穿一個洞嗎?」黑帝斯氣炸了。
「誰叫你一見到我也不先讓我解釋一下就對我開槍,我這麼做完全出于自主性的防衛,怪我也沒用。再說我也替你解決了幾個想從你背後開槍的人。」
「是你自己不會挑選適當時機來拜訪,偏選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敢怪我!」黑帝斯不覺得自己有錯。
「等一下你就會感謝我剛才對你開的那一槍了。」射手輕扯嘴角曖昧地笑道。
「我會感謝你才有鬼咧!」他那一槍可讓他吃了多少苦頭,翻身、閃躲都讓他痛得差點昏過去,還感謝他咧!他沒殺了他就不錯了。
「他們失敗的訊息可能已經傳回掠奪者了,趁他們還沒發覺前快走吧!」語畢,準備離開這個隨時可能再次成為戰場的是非地時,射手忽地停下腳步,轉身又說︰「孤鷹,等你們家的小鮑主醒來後幫我傳達一聲——後會有期。」然後邁步瀟灑離去。
目送走射手,辜蔭轉頭面對黑帝斯。「你要不要進去看看耘?」
黑帝斯怕面對裴孝耘厭惡的表情,搖搖頭拒絕。「她不會想見到我的,說不定還巴不得我在剛才那場槍林彈雨中喪命呢。」
「是嗎?等一下你就會知道耘是不是真的希望你死在那場槍林彈雨中了。」不曉得是誰先前為了他,激動得潔淨的雙手差點染上血腥。
奔蔭不想解釋,火大地走進書房叫喚窩在牆角的裴孝耘。
她睜開迷蒙的眼,面前辜蔭的身形漸漸明顯聚集。「結束了?」
奔蔭笑笑地點頭。
「我好擔心喔!好怕你們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了。」她投進他的懷里確定他是不是溫暖的。
他輕拍她的背安撫著。「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已經沒事了。」
「他呢?他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來?他怎麼了?是不是……」接下來的話她不敢再說下去,她害怕得顫抖起來。
「去看看他吧。」辜蔭故意皺著眉,裝出一副悲痛難忍的模樣刺激她。
奔蔭的表情嚇著她了,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靈動的眼不再活潑,只剩悲傷的空洞。她的模樣讓辜蔭內疚極了,不過若不這麼做的話,他們兩人的關系可能還會如此僵持不下。
唉!他怎麼幫起情敵來了?算了,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從書房到容廳這段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她不知走了多久,只曉得她的腳仿佛灌鉛般的又沉又重,讓她舉步維艱。她跨過幾個躺在地板上生死不明的身體,立在沙發旁,望著倚靠著椅背、仰頭閉眼像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的黑帝斯。視線飄向綁在他大腿的染血繃帶,心就一陣揪緊疼痛。
「他沒事的,只是有些疲憊而已。」辜蔭不想再瞞騙下去了,她痛不欲生的模樣讓他心疼不已,他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出那個餿主意了。
「太好了!」她松了口氣,蹲捂著臉,像個孩童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奔蔭見狀心慌了起來,趕緊蹲下來安慰著。「對不起!耘,我不應該欺騙你的,別哭了好不好?」認識她這麼久,即使黑帝斯再如何恐嚇她,她都沒被嚇哭過,她這一哭可嚇得他的心跳差點停止了。
裴孝耘尖銳的哭聲讓剛進入夢鄉的黑帝斯高聲咆哮。「吵死了,你再裝哭的話,小心我把你的嘴巴縫起來,看你還裝不裝得出來。」
她將掩藏在手心里的臉抬起,露出一張未佔半滴眼淚的笑臉。還是被發現了。听他那有精神的欠人湊聲音,看來他是真的沒事。
「你的大腿沒事吧?」看那腿上已干涸的大片血跡,就曉得他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她臉上的憂慮讓黑帝斯原本的怒氣一掃而空,露出難得的和煦笑容。「小傷,沒事的。」他甩動一下腿讓她安心。不過很痛。
她忽然站起身對他投懷送抱,他順勢抱住投來的軟玉溫香。這下他明白射手所謂的感謝了,現在他真的感謝射手的那一槍。
「沒事就好,剛剛我說的話太過分了,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字還來不及說,一顆晶瑩的淚珠竟背叛她滾了下來,她趕快將臉埋進他的胸口,掩蓋自己流淚的事實。
她真的哭了!黑帝斯手足無措了起來。「你干嗎哭啊!」
「我剛剛想到如果你跟蔭要是就這樣死掉了我會怎麼樣?愈想就愈傷心,眼淚就控制不住掉了下來。」抬起爬滿淚痕和鼻水的臉。她不喜歡哭的原因是因為她一哭,鼻水絕對會比眼淚多,看起來多惡心啊!一點美感也沒有。
奔蔭抽了張面紙給她提鼻涕,揉揉她的頭。「我們以後會小心照顧自己的,別哭了好嗎?」他捧著她的臉,用拇指拭去殘余的淚痕。
「你根本是白擔心,我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不濟事,像躺在地上的那些家伙再多個十來人,我們依然輕輕松松,對不對啊甭鷹?」他用眼神對辜蔭做暗示,要他順著戲碼演。
「是、是啊!別小看我們,我們曾經兩個人一起撂倒二、三十個想捉我們的人。」只是用的方法不太一樣——他們是用催淚彈。
說實在的,還好今天來的敵人只有七個而已,不然這種程度的敵人再多來個十幾人,一切都別比了,大家直接等著包白包吧!再怎麼說他們只是訓練有素的普通人而已,不是刀槍不入的超人,千萬別把他們神化了。
他們在撒謊,但她曉得他們撒這個謊是為了讓她寬心。「謝謝你們,我現在的心情放松許多,謝謝!」雙手分別攬著他們的頸子感動道。
在這一刻溫馨甜蜜的時光里,突然一串殺風景的電話鈴響起。
「這時候會是誰打來的?」現在才清晨四點多而已。裴孝耘感到奇怪。
「是韓天晴打來的,她依約來接你了。」辜蔭說。
「要接我可以等晚點再來接啊!吧嗎來得這麼早,難道……你們又在打什麼主意?」
「我們怕她來接你時你會抵抗,所以我們想趁你睡著時把你送走。」這就是他要黑帝斯配合的計劃,這麼做全是為了她的安全,如今看來這個計劃恐怕行不通了。
裴孝耘氣到臉色翻紅。「難怪你們會急著哄我睡覺,就是要趁機送走我!原本我想我繼續跟著你們必定會為你們帶來不必要的危機,所以想干脆先找個地方隱藏起來算了,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管你們走到哪里,我都要跟你們到哪里,休想甩開我。」
「你看,我就說這個方法太爛了,叫你听我的,你不要。如果你當初听我的,現在不就萬無一失了。」黑帝斯譏諷起辜蔭。
「你所謂萬無一失的方法就是像上次那樣在牛女乃里摻入安眠藥嗎?你知不知道安眠藥吃多了對人體不好啊!像上次要不是我在旁邊阻止你,不然你可能整罐安眠藥都放進去了。」辜蔭反唇相稽。
「多加點才能確保她睡久一點,不然萬一藥效不夠,我們走到半途她就醒了過來怎麼辦?」他這人吃藥時向來是有多少吃多少,按時按量吃藥對他來說是另類的折磨,反正最後都是要把這些藥吃完,那就干脆點,一次把它吃完不就得了。所以那次裴孝耘對他下了那麼重的藥,他卻能在幾天內醒來,是因為他對某些藥已經免疫了。
「你當每個人都你像這樣濫用藥物嗎!」辜蔭低吼。
「統統給我閉嘴!蔭,把電話接起來,告訴天晴我不會跟她回去的,因為我要跟你們浪跡天涯逃亡去。還坐在這邊,快接電話啊!」
奔蔭終于明白什麼叫做「惹熊惹虎,就是不能惹到怡查某」的意思了,他屈于裴孝耘的婬威下接起電話。「喂!」
「看樣子你的詭計被發現了。怎麼樣?被修理的感覺如何?要不要說來听听,我跟她朋友當了有十年,可從來沒見過她生氣的樣子喔!」韓天晴用冰冷的聲音椰偷著。
「我想你是不會有興趣的。」
「誰說我會沒興趣,想想看兩名世界級的頂尖殺手被一名小女孩罵得狗血淋頭的模樣,誰會沒興趣!」
「你少嘲笑我們了,耘要我告訴你,她要跟我們浪跡天涯逃亡去。」他無奈地轉述裴孝耘的話。「我早猜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我現在還在我的工作室,一步也沒離開過。你們就辛苦點,帶著她走吧!祝一路順風,拜!」隨即掛斷電話。
看辜蔭糾結的表情,裴孝耘大概猜得出韓天晴跟他說了什麼。「往後請多多照顧啦!」她用力拍拍他們兩人的肩膀咬牙道——
他們兩人同時哀嘆了口氣,露出「我命苦」的表情。他們未來的逃亡生涯將會多采多姿,但也將多災多難了。
因為他們多了個專找麻煩的拖油瓶。
「我問你們喔!你們愛不愛我啊?」坐在後座的裴孝耘突然問坐在前座的兩人。
駕車的辜蔭被這問題震驚得緊急踩煞車,而黑帝斯來不及反應,硬生生撞上前方的擋風玻璃。黑帝斯捂著受傷的地方轉頭低吼︰「你不要突然問這麼白痴的問題讓人分心好嗎?痛死了!」
「耘,你問這個問題干嗎?當我們離開台灣時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們都很喜歡你,都很愛你,難道你對我們的回答有疑問?」辜蔭邊把車駛到路旁邊問。這麼做是為了預防等一下裴孝耘又語出驚人,他可不想發生任何意外。
他們現在逃亡到無尾熊的故鄉——澳大利亞。
她搖搖頭。「我只是在想,我也到了有點想結婚的年齡了,所以我想從你們兩個之間選一個當未來的丈夫,可是你們兩個都說很愛我,讓我不知如何抉擇。」
當初他們兩人就約法三章,無論誰是裴孝耘最後的選擇,都要心甘情願退出並送上祝福。現在裴孝耘要選了,兩人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蔭對我既體貼又溫柔也細心,我想丈夫就是要選擇這樣的人才可靠幸福。」
奔蔭認同地點點頭,但黑帝斯的臉上出現了菜色。
「可是……蔭太死板了,都不會陪我玩,也不會陪我去探險,而且每次我要獨自出門買個東西,都會像老媽子一樣嗦嗦個老半天,嗦到最後還是不讓我獨自出去。唉!一點自由也沒有。」「那是我怕你被掠奪者的殺手盯上,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辜蔭趕緊找理由為自己開罪。
「我知道啊,可是你也用不著像跟屁蟲一樣跟前跟後的。像爛人就不會跟,我要出去他都讓我自己出去,你看我哪一次出過問題了?」
這時黑帝斯的眼里浮現了些許心虛。他不是沒有跟,只是他跟的方法沒那麼明顯,因為他是暗中尾隨。
「我看我選爛人好了。」跟他比較自由。
黑帝斯用得勝後的同情眼神瞧著沮喪極了的辜蔭。但他的得意只有幾秒鐘而已,因為裴孝耘又改變主意了。
「不行,如果我選了爛人的話,只要有人跟我問個路或搭個訕,他絕對會把人家打個半死的,我可不想再替他跟人家道歉賠不是了。」太累了。
「你是豬啊!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在跟你問路或搭訕,他們全在跟你勒索,你英文不好就不要隨便會錯意。」說到這里,黑帝斯就氣。
他們上個逃亡的地點是義大利!那里最多扒手跟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了,他不知跟她講了多少次,到了那里別走小巷子,她偏不听,說什麼要抄捷徑,結果被一堆小混混圍剿,要不是他跟在身旁,不然她恐怕凶多吉少了。
「是啦!我的英文程度比幼稚園小班還爛行不行。」
「知道爛還不趕快把它學好。」都已經走過了四五個英語系國家了,每次溝通還要靠他跟孤鷹翻譯給她听,她不累他都翻到煩了。
「有你們這兩個懂得六國語言的天才在就好了,我干嗎還要學呢?」她撒嬌地親吻他們臉頰一下。
「想用這個方法買通我們啊!恐怕不夠喔!」辜蔭開玩笑道。
「那不然這樣,等一下我請你們吃飯。」
「錢我們付對不對啊!」他們異口同聲道。
「嘻嘻,你們猜錯了,你們認為我會把吃飯的那些小錢放在眼里嗎?」她的笑容里有詐。
「咦!難得你會剩錢下來,你不是一有錢就亂花的嗎?」黑帝斯詫異極了。
「昨天我給了她這個禮拜的零用錢了。」現在裴孝耘的錢是辜蔭在負責保管的。
「怪不得,原來是有錢可以擺闊了。」
「你們要先搞清楚喔,我只付白飯的錢,菜錢還是由你們來付喔!」在這種地方要找到中國餐館是有些困難的,所以說要她付錢的機率最小之又小的。
「我們就知道。」兩人默契十足地彈了下裴孝耘的耳垂做為懲罰。
裴孝耘揉揉受創的耳垂笑嘻嘻的。她可沒有受虐傾向,她只是喜歡這種溫馨和諧的感覺。「如果我們能永遠這麼快樂在一起,不知道該多好!」
「你想得美喔!」黑帝斯戳了下她幻想力十足的腦袋。
這時辜蔭已經將車子駛離路邊,尋找他們的午餐去。
「我有個方法可以讓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喔!」
「你想到什麼辦法啦?」辜蔭超過一輛開得比腳踏車速度還慢的車問道。
「你們都娶我做老婆就行了啊!這可是我想了好幾個星期得出來最好的結論喔!怎麼樣,這主意不錯吧!」瞧她得意洋洋的。
雖然他們已經逃亡了半年,對于她的古靈精怪、突發奇想還是無法克服。辜蔭再次狠狠踩下煞車,而黑帝斯再次吻上擋風玻璃,制造驚奇的裴孝耘則經驗老到地牢牢捉住前座椅背,半點事也沒有。
黑帝斯捂著同一傷處,轉身咆哮。「很爛的主意,你休想坐享齊人之福!」
「我也不贊同。」
「可是我都已經爬上過你們的床了,你們上上下下也全都被我看光光了,現在惟一能對你們負責的人只有我而已了!你們最好仔細考慮清楚。」她以她佔了他們的清白為借口。
「你閉嘴!」他們已經氣到不行。
「我真的覺得這方法不錯說。」她受委屈似的嘟嚷著。
「閉嘴!」他們兩人再度發出嚴重的警告。
「好嘛,好嘛,閉嘴就合嘴。」她乖乖地端坐回後座,趴在車窗上想她提出的方法真的很攔嗎?
不會啊,她真的覺得這個方法很棒啊!
唉!真搞不懂他們在顧忌些什麼?他們就允許她爬上彼此的床,卻不準她跟他們兩個一起結婚,怪了!
因為「老婆」是獨享的,在她還沒成為他們其中一人的惟一之前,她是自由的,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們無權干預。可一旦她成為其中一人的惟一時,她就必須專一于她所選擇的那個人。而這也是他們兩人之間約定的法章之一。
對于這點,他們絕對會徹底執行,沒有任何通融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