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愛一次又何妨 第5章(2)
作者︰葉書亞

碧嘉擰了她一把,「誰叫妳戰果輝煌,光是情人節就收了三盒巧克力,情書更是不定期送到班上來。奇怪了,妳到底有什麼魅力讓那些學妹前僕後繼的?」

「妳饒了我吧!我風頭太『賤』行了吧!」維青討饒地摀著耳朵。那些信其實也沒什麼,十六、七歲正是愛作夢的年紀,學校里清一色是女孩,像她這種「帶點男子氣慨」的女生便成了被傾慕的對象。這情況也不止發生在她身上,對于終日周旋在教科書與參考書的學生而言,這倒讓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了些許樂趣。

維青向來不太在乎別人對她的觀感,面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流言,她總抱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態度;了解她的人無需多費唇舌,而不了解她的人要怎麼想,她可管不了那多。

要做到每個人都喜歡妳,簡直是天方夜譚,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至于采晴,維青相信采晴是了解她的。

江母在掛掉電話後,十萬火急的電召江徹回來。

「什麼事啊?」江徹一進門便問,母親在電話中語焉不詳,焦急的口吻即使只是透過話筒,他都能嗅得出不尋常的氣味。

「小妹的老師打電話來,要我多注意她的身體,說她最近常生病缺課。」江母憂心忡忡的拉著兒子坐到她身畔。

「小妹生什麼病呀?」

「我要是知道,還需要找你回來嗎?」

「媽!生病需要的是醫生,我又不是醫生。」江徹無奈的說,放下正在進行的業務會報趕回來,還以為是什麼要不得的事呢!

「我就知道有問題。」江母自言自語。

「那就帶她去看醫生哪!」江徹拿起鑰匙往外走,「我回公司開會了。」

「站住,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急著走,開會重要還是小妹重要?」江母喝住兒子的腳步,面露威嚴。

江徹只好乖乖的回到座位上。

「這陣子小妹整天活蹦亂跳的,像是病得非躺在床上不可的樣子嗎?」

他搔搔頭,仔細回想,「不像呀!」

「之前我叫你跟她說的話,你到底說了沒?」

「說啦!」

「你看她會不會是……交男朋友了?」

「這跟交男朋友有什麼關系?何況她唸的是尼姑學校,哪有機會認識男孩子?」江徹搖頭否定。

「那一定是交到壞朋友把她帶壞了。」江母肯定的說︰「難怪她變這麼多。」

「媽,妳別大驚小敝好不好,等小妹回來再問她嘛!」

「我大驚小敝?」江母責備地瞪了兒子一眼,「你書都讀哪去了?這叫做未雨……未雨……」

「綢繆。」江徹無可奈何地接口道。

「知道就好,算了,我也別指望你了,還是老身親自出馬妥當些。」

「那……沒我的事了,我可以回公司了吧?」江徹小心地陪著笑臉。

「去去去,自己開什麼公司、創什麼業!你爸那麼老了你也不幫他打理公司的事,以後不交給你要交給誰?早點接手,你爸也不用那麼累……」一轉身才發現兒子早就逃之夭夭了,江母仍忍不住嘀咕︰「跑這麼快,才唸你二句而已。」

午餐時間。

「喂,妳們知道嗎?我們班有人是同性戀。」

「真的假的?」

「是我們班的嗎?我知道最近很多人在說愛班的學姐和二年級的學妹……」

「這我也听說過,可是主角是誰,我就不太清楚了!」

「說的是我們班嗎?」

大家七嘴八舌,意見十分踴躍。

「拜!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妳們還不知道?」主導話題的盧永惠站起來,走到同學們中間。

「盧永惠,妳快點說,不要吊我們胃口嘛!現在是吃飯時間小心消化不良。」

「好吧!女主角就是我們班的……江采晴,男主角妳們一定都知道……本校的風雲人物,杜維青。」抑揚頓挫的音律,彷佛金馬獎頒獎典禮似的,盧永惠宣布答案。

教室內一片嘩然,聚集的人數愈增,盧永惠的神色愈夸張得意,其他還留在自己座位的人,雖故作淡漠,仍不免側耳傾听。

「難怪她不屑跟我們說話,我們不對她的味兒嘛!」

「說不定……她只是太內向了。」為采晴辯解的聲音微弱而不確定。

相對的,盧永惠反駁的聲調顯得鏗鏘有力︰「內向?哼!我看是悶騷吧!不說別的,就拿生病的事來說好了,上次江采晴在周會暈倒,解散後杜維青馬上跑去看她,她還叫其他人先回教室。妳們想想,人家好心送她到醫護室,留下來陪她;杜維青一到,她馬上把所有人支開,誰曉得她們倆在里面干嘛?」從新生入學開始,盧永惠就被推選為英文小老師,她的英文成績不錯理應當之無愧,直到英文老師改選江采晴!她始終保持在九十五分之上,在盧永惠之上;在江采晴不願接受職務才維持原狀。盧永惠雖穩住了寶座卻不太光彩,一心一意要勝過江采晴,而江采晴從容、不在乎的態度更讓她氣惱,這個梁子便結下了。

如今,有現成的小道消息,她便樂于散播;至少,殺殺江采晴的銳氣。盧永惠暗想。

隨著盧永惠預留的想像空間,同學中有人搖頭,有人咋舌︰「耶,好惡心哪!」

「我看哪!醫護室根本成了她們幽會的溫床了,妳們以為她那麼弱不禁風?她呀,食髓知味,裝的!」盧永惠揮舞著雙手講得口沫橫飛,一轉身忽見江采晴就站在教室門口,便意興闌珊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離去前仍心有未甘地瞟了江采晴一眼,「小心AIDS哦!」

同學們發覺了江采晴的存在,馬上作鳥獸散。

盧永惠的一番話,清清楚楚地傳入甫從福利社回來的江采晴耳中,手里的便當險些滑落。

她沒想過自己是同性戀,更沒想過同學眼中的她,竟是如此不堪。

眾人異樣的注視,短短幾步路卻變得遙遠,江采晴強自鎮定地踏著腳步,終于回到她的座位上。

她們意猶未盡的竊竊私語,有意無意地傳入她耳中。

一雙雙窺探的眼,流露出鄙夷嫌惡的波浪,她忍著淚水勉強扒了二口飯,仍舊抵擋不住那些細細聲浪、微微眼波所帶來的恐懼;丟下筷子,遠離或暫離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坐在江采晴後面的同學在她跑出去時,看到了她濛著霧氣的眼,忍不住低聲問道。

「哎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回答她的,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盧永惠。

「什麼?妳就為了那些人說的無聊話連飯都不吃?」維青驚訝地看著哽咽的采晴。

她委屈地點點頭。

維青嘆口氣︰「我的天哪!妳還真是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這種話我可听多了,要每次都像妳這樣,我早氣死了。」

「可是……」

「妳若不想平白無故蒙冤,現在就回去告訴她們,妳不是她們說的那樣,告訴她們謠言止于智者;如果懶得解釋,別理她們就是了,反正真金不怕火煉,我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啦!」

「什麼真相?」

維青無可奈何地翻翻白眼,捺著性子說︰「我們只是朋友,沒有曖昧關系的朋友。」

「哦!」原來她不過是維青朋友中的其中一個,沒啥特別,采晴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

「別想那麼多了。」維青搖晃著陷入沈思的采晴,「這有點像明星的緋聞,過一陣子,一有別的新鮮事,她們就轉移目標了。快點回去吃飯,妳最近身體那麼差,更要注意營養均衡,快去。」

采晴在她的催促下若有所思地回到教室。

下午的課她完全充耳不聞,腦子里不斷重復的思索著維青所謂的「真相」。

盧永惠說的沒錯,她根本沒生病,故意支開同學也是事實。她想和維青獨處,想看她擔憂心疼的樣子,想感受她無微不至的呵護;維青在她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無人能取代,也不與人分享。

如此強烈的佔有欲難道就是愛情?

維青能坦蕩蕩的面對這些流言,是因為她只當她是朋友,無關愛情。

是了,一定是這樣,她愛上維青,她是同性戀。

這才是真正的真相!

拖著疲憊而沈重的步伐進客廳,神思恍惚的采晴並未察覺沙發里等待她的三個人!江父、江母與江徹。

學校里謠言滿天飛,同學們當她是怪物,輕蔑的態度毫不掩飾。維青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但她卻能處之泰然,瀟灑的甩甩頭說︰「無所謂。」照樣過日子,因為她問心無愧。

采晴無法輕松面對這些蜚短流長,她知道自己人緣不好,雖不是第一次成為話題人物,但這次和以往不同。

這次,除了心虛,還有被透視秘密的窘迫。從這些謠傳中,不難想像維青的反應!知道采晴愛上她後的反應。

維青一點也不想取代男孩子在愛情故事里的地位,甚至會像一般同齡的女孩憧憬著愛情的美麗;而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那種百分之百的男人,要有智慧、成熟穩重、溫柔體貼,還要幽默風趣。即使采晴曾有那麼一點點告白的勇氣,也在這段時間旁敲側擊、試探的結果中,消失殆盡。

若讓維青知道了她的仰慕傾心,她將如何看待她呢?像其他人那樣嗎?不,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絕對不能。

如果維青也用那種鄙夷嫌惡的眼神看她,那她肯定會在她的目光下心碎,羞愧至死。

維青是她最親密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而今,她有了今生唯一的秘密,最不能傾訴的,竟是她唯一的朋友,唉!

還有什麼事比心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折磨人?比自我掙扎、天人交戰更累人?偏偏在維青面前還得如履薄冰,怕泄露了自己的心事。累?怎麼不累啊!

「小妹。」江父喊住正要上樓的采晴,口氣里透著罕見的嚴厲,「過來,坐下。」

她這才發覺異狀,家里每個人同時坐在沙發上,這種畫面已經好幾年不曾出現了。平常大家各忙各的,人口簡單卻住在一幢大房子里,想踫面都不容易,只有吃年夜飯的時候才會齊聚一堂,可是今天……

她依言坐到大哥身邊,對這現象有如墜入五里迷霧中,每個人的表情凝肅得讓她微微不安,下意識的挨近大哥。

「嗯咳,妳……這次期中考第幾名?」說話的是一向威嚴的江父。

采晴怯怯的低聲說︰「二十三名。」

「妳是怎麼回事?從前三名一下子掉到二十三名。」江父試圖壓抑怒氣,等待她的解釋。

采晴自知理虧,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江母是最標準以夫為貴的傳統婦女,丈夫教訓孩子哪有她說話的份?何況,這回女兒的問題還不止是成績而已。

在得知采晴缺課過多和傳聞中的「同性戀風波」有絕大的相關性後,江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所知道的小妹,他雖不似思想保守、古板的父母般大驚失色,繼而大發雷霆,但這消息還是令他錯愕得無法正常思考。

「妳交的那個朋友,叫杜維青是吧?」見她低頭不語,江父捺著性子又問。

采晴點點頭,還是不敢正眼看他。

「以後不許妳再和她來往。」

「為什麼?」成績退步是她自己的責任,根本不關維青的事。

「為什麼?妳還敢問我為什麼?」見女兒對那杜維青的在意和緊張,江父的心漸漸往下沈,那表示傳聞的可信度又加了幾分,他再也按捺不住脾氣地吼道︰「不讓妳交男朋友,妳就給我搞同性戀,這話要傳了出去,妳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擺?」

「阿徹,從明天開始由你接送小妹上下學,絕不能讓她和姓杜的再有任何牽扯。」江父交待兒子後又轉向她,「妳听清楚了,不許再和她見面。」

采晴一下子無法消化這些訊息,他們怎麼知道那件事?怎麼可能?謠言蔓延如此之快、如此之廣?在學校不得安寧,如今家里也成了戰區,她是唯一的俘虜。

無論如何不能讓維青成了代罪羔羊,更無法就這樣失去維青,采晴提起勇氣,承諾的說︰「我保證我不再缺課、加倍用功,這次退步跟維青無關……」

江父憤怒地打斷她︰「不是她,難道是妳?好好的孩子沒事搞什麼同性戀?妳是我生的我會不了解妳嗎?好,我倒要親自問問她,到底給我女兒下了什麼蠱,讓妳變成這樣還要包庇她?明天我帶妳到學校,跟她把話說清楚。」

「不要,」采晴吼了起來,她不能讓維青知道,恐懼戰勝了一切,她不得不屈服了。「我……我答應你們,不會再和維青見面了。」

在江家二老看來,這等于是承認了維青的「罪行」,問題終究不在女兒身上,而是杜維青。這個想法總算讓他們略松了一口氣,但為防百密一疏,江父聲色俱厲地補充道︰「別以為妳在學校做什麼我會不知道,妳最好安分點,好自為之。」

怎麼會演變至此?采晴在心底嘆氣。

她無助地望向江徹,他只能苦笑著搖頭,未了解始末之前,他也無能為力。可是,以小妹的個性,他有了解事實的機會嗎?

以往都是采晴到教室找她,她倆的教室中間隔了一大片操場,而且都在三樓,每回往返總得花費不少時間。采晴卻不嫌麻煩,即使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往往聊不上幾句話又得趕回教室上課,有時甚至帶著飯盒到維青教室和她一起用餐。

趁著午餐後的空檔,維青想和采晴聊聊。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了,打電話也接不到她本人,總得先被盤問一番才換得不太友善的一句︰「她不在。」

采晴出了什麼事嗎?還是又生病了?維青擔心著,于是加快了腳步。

望著桌上的三明治,采晴一點食欲也沒有,自從父親大人下令她不許再和維青來往之後,她總覺得有雙窺探、監視的眼楮時時刻刻緊抓住她的一舉一動;放學時間一到,這種感覺便化無形為有形,因為她大哥會準時到教室她,她甚至有了不用降旗、排隊的特權。回到家里,電話鈴聲一響,馬上有人接起來,房里的分機已被撤走,她明白連和維青通話的機會都沒了。

家人不同形式的監控與禁錮,使采晴益發相信她早逝的愛情果真于世不容,那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同性戀。

「江采晴外找。」一個曖昧的聲音喚醒她的冥想,一抬眼,門外站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欣喜與猶疑在心中翻攪,如何告訴維青這些日子里的變化?怎能讓維青知道她摧毀了她「純友誼」的信念呢?

愈走近維青,被窺視的感覺便愈強烈,幾個好事者熱心地圍了過來,距離不近不遠,恰好可以听到她們的對話,采晴不需回頭也知道背後豎起了一雙雙耳朵,正待好戲上場。

「最近怎麼都沒來找我?我打電話去妳家,妳總是不在。」

采晴無言以對,只能緩緩地搖頭。

「是不是生病了?」看她低首斂眉、一語不發,維青又問。

她仍以搖頭代替回答。

「那妳……」維青舉起手抬起采晴的下巴,強迫采晴看著她,「妳有心事!」

采晴驚悚地掙月兌維青的手,害怕自己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會泄漏心底深處的秘密。

不安的情緒焚燒著采晴的血液,喉間哽了塊鉛似的困難地說︰「不要再來找我。」言不由衷卻無可奈何。

維青沒法相信她所听到的話,急切地問︰「怎麼回事?」她靠近采晴一步,采晴卻連退了幾步。

采晴的反應讓她感到受傷,但事出必有因,即使要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也該有個合理的解釋。「說啊!到底怎麼了?」

采晴一逕地搖頭,眼眶蓄滿了淚水,她撐不下去了。然後,她听見自己以決絕的聲音一字字地說︰「離!我!遠!一!點。」

她驚懼的眼神像把利刃,將絕裂的話語深深刻進維青心坎里。采晴背後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和交頭接耳的盛況,維青忽然明白了。

「我知道妳為什麼怕我了,」維青心灰意冷地道︰「妳和她們一樣,視我為毒蛇猛獸……妳放心,我會如妳所願,離妳遠遠的。」鼻頭一陣酸楚,在屈辱的淚水流下來之前,她逃也似的奔離那棟建築物。

丙然不出她所料,父母都「听說」了她的「壯舉」,法外開恩地裝回她房里的電話,她掀掀嘴角以示感謝,其實心里再清楚不過!這支電話形同虛設,已不具任何意義了。

經過中午的事,還能奢望維青打電話來嗎?哼!痴人說夢。

她對父母只有一個要求,上街購物。

他們含笑應允︰「阿徹,禮拜天帶小妹去逛逛。」

江徹還能說什麼,只有點頭的份兒,這段期間他成了隨時待命的保鏢。再這樣下去,別說擴展業務了,公司不倒閉就該慶幸!

家人戒慎的態度讓她感到啼笑皆非,他們還不放心嗎?當然,他們是不會明白的,他們從未試著了解她,只一味地如他們所認為的為了她好的保護著。

今生今世,恐怕再沒人能如維青那般了解她了。采晴固執的想。

她知道大哥沒那份閑情逸致陪她逛街,他的心全放在正待沖刺的公司業務上。不論是配合父母嚴密的緊迫盯人或無法力保她的自由,大哥對她說過抱歉的話,但她並未怪罪于他。

在家里,父親說的話就是權威、就是律法,一向如此,倒是同情大哥的處境,也真是難為他了。

采晴一口氣買了一堆衣物,從頭到腳,不挑樣式只選顏色。

從今而後,她要以黑色來悼念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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