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蘭清灕明顯的一臉疲倦。
整晚上都做噩夢,又怎會有精神?
正在房里休息打瞌睡,莫非卻遣了個侍女過來,讓她到書房有事相商。
呵!看來穿著這身男裝,果然不會輕松。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淡青衣袍,蘭清灕努力笑笑。
鎮靜,要鎮靜!不管他要她做什麼,都不能給他反悔的機會!不然,她或許就要失去很多、很多。
苞在侍女身後,蘭清灕邁入一所幽靜小園,只見修竹兩三根,映著幾間古雅的屋子很是宜人。
書齋內並不止莫非一人,另外還有兩個男子在座。模樣雖似在議事,但氣氛卻並不怎樣凝重。
看到蘭清灕進來,右側穿茜紅衣袍的年輕男子立刻盯向她,目不轉楮。左側那三十多歲的白衣文士撫著一把折扇,卻連頭也未抬,一徑在沉思著什麼。
「來了?先到一旁坐下吧。」見蘭清灕走近,莫非好像已經把昨夜忘記,臉上沒有半絲波動,微笑著把旁側一張座椅指給她。
「這位是……」察覺到有人在身旁坐下,那文士才從沉思中抬頭,望向蘭清灕,然後面上立時露出些驚訝神色。
「嗯,她便是我曾向賀先生提及過的,鑒證偽造公文之人。」莫非一句帶過,挑眉道,「怎麼,賀先生何事驚訝?」
這賀亭章是當朝文士,為人向來沉穩,要他驚訝可並不容易。
思索著搖了搖手中折扇,賀亭章平復下神色,道︰「王爺,亭章只是詫異這位公子年歲頗輕,卻能為王爺分憂而已。」
「唔。」莫非點點頭,不再詢問。
那衣衫鮮麗的年輕男子卻咧嘴一笑,道︰「七哥身旁所用之人,果真個個風雅靈秀,只覺看著也讓人舒心悅目。」
莫非輕斥道︰「十一少貧嘴!說吧,你此去山西有何發現?」
年輕男子排名十一,正是胤月王朝的灕夜王莫珩。
聞言後,莫珩笑嘻嘻道︰「發現?除了發現個死人還會有何物?」
「哦?已經死了嗎……」莫非挑一挑眉。
「嗯,我去時那人死了已有兩天。」莫珩滿臉輕松笑意,談論死人就如在談論天氣一般,又道,「這等人利用過後若還能活,才是天下奇聞呢!」
「那你可確定他正是書寫密函之人?」莫非不與他玩笑,繼續發問。
「當然!他本是山西布政司內一名文職小吏,平日專為王穆直管理賬務。我將他往日所書字跡與那密函對照了一下,可是分毫不差!」說著,莫珩自懷里掏出本書冊,遙遙拋向莫非。
莫非略看了看便轉遞給蘭清灕,道︰「你細瞧一下,這兩種字跡可是同一人所書。」
蘭清灕站起身接過,用心細看,半晌後抬頭道︰「王爺,這兩種筆跡確為同一人所書。」
「唔。」莫非點頭,笑道,「原來果真死了,真是可惜呵!」他口中輕嘆,臉上卻一點可惜的意思也沒有,反而是種早有所料的平靜。
賀亭章微一思索,緩緩道︰「三月初二,密函送至戶部,揭露王穆直侵吞官銀。三月初九,王穆直公文遞至戶部,上書庫存官銀數與往年大不相符。三月十七,戶部差人往山西查驗,證實官銀缺失。三月二十六,王穆直押入大理寺囚禁。如今查證剛剛開始,書寫密函之人卻已暴死。一切,可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呵!」
栽贓嫁禍、殺人滅口!
這從頭至尾的一切,便是王穆直一案的來龍去脈。由賀亭章按照時序道來,頓時清晰可循。連坐在一旁,原本對案情並不熟悉的蘭清灕也明白許多。
莫非微微一笑,道︰「滴水不漏?天下真會有滴水不漏之物嗎?」就算是天網般綿密,他也得從中尋出個破口來!
「七哥什麼意思?爽快點說來听听!」莫珩最不耐煩,出言催促。
「書寫密函之人雖然已死,但總會留下點東西來吧?」莫非視線一轉,與賀亭章對視。
「哦?王爺的意思是……」賀亭章若有所悟,卻並不立刻說破。
莫非微笑道︰「那戶部尚書劉恆向來呆板不靈,事事愛以證據為先、講究眼見為實。此次王穆直一案便是因他介入,才覺處處阻礙。本王尋思,既然他這樣喜歡證據,那我們何不就給他一張呢?」
賀亭章頓時微笑著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他要證據,我們給他便是!」
說著,兩人同時將視線一轉,投向旁邊的蘭清灕。
蘭清灕手中賬冊尚未放下,這時觸到眾人目光,心底頓時一震,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驚異神色來。
不會吧!難道他們的意思是……
莫非輕輕一笑,站起身走到蘭清灕面前,盯住她道︰「清灕呵!你不是想為本王分憂嗎?這一次,可要大展長才了!」
別人可偽造公文瞞天過海,他們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蘭清灕的才能,要照著這密函與賬冊上的字跡,模仿那死去小吏的口吻造出些遺言遺書來,簡直不用費吹灰之力。
而遺書中的內容嗎……自然要直指那幕後盜銀之人。待陳上公堂後,好便于利用。
蘭清灕見著他笑意滿滿的眼,禁不住心底發寒,握在賬冊上的手指揪成一團,怔怔搖頭道︰「王爺……此事萬萬不可!」
沒想到,今日莫非叫她來,會交給她這麼一件燙手之事!
雖然她曾說過,要以男子之身為他分憂,可是……可是並不代表什麼都能做啊!
「哦?」莫非注視她眼底驚疑,雙眉漸漸擰起,忽地轉過身靜靜瞧向莫珩與賀亭章,道,「你們先回去吧,後續之事我自有安排。」
他這是要清場,單獨與蘭清灕相對了。
莫珩看著蘭清灕一笑,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與賀亭章一同走出了書齋。